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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顾家要分家的事,  还是在村里起了些波澜的,毕竟村长家几个儿子都不错,孙子更是都在读书,  颇有出息。

这情况在村里人人欣羡,还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到四世同堂呢。

虽然之前闹得有些难看,但分家却是三房都乐见其成的事,执行起来快得很。

当然,  在具体的财产和田产划分过程中,  还是产生了些许摩擦,  大伯母李香桃表示她儿子最有出息,马上就要中秀才,到时可以免农税,  应该把所有田地都挂在她家,并且她们家也要拿超过其他两房更多的银子。

不过,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被你吃进去了还吐得出来?

最后,  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镇压下,划分出了个勉强算是几房都满意的数字。

大头自然都归了大房,  毕竟两位老人是跟着那边过日子,  再加上顾振这个长孙还没有娶亲,不过二三房也都分到了几亩地,还有几十两银子。

对此三婶本来颇有些不满,  她家做生意的,  对银钱敏感,这么些年看着,  两老人手上的银子至少有个五六百两的,  但如今他们拿出来分的才一百多两,  不用想那剩下的将来肯定都要补贴给大房。

不过,银子的事,两老人说有就是有,说没有就没有,难道还敢去翻房间不成?

还有关键一点,顾三嫂也想着大房的顾振确实会读书,将来说不定有大出息,还是不要太得罪了好。

分家之后,顾三就把地给租给了村里人,一家子又急匆匆回了县城。

大房和二房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是不在一个灶了。

当日下午,顾二便在靠墙的东边搭了一个简易的灶,他们一家四口就在这开火。

对此,谢长月是最最开心的。

像以前那种,你做个什么,李香桃都要伸头来看一下、酸一句的情境,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由于太过兴奋,谢长月甚至十分大方地把自己吃得两条鱼都贡献出来了。

而大房那边,刚到晚间,气氛便不愉快起来。

之前没分家的时候,李香桃自持长嫂身份,灶上的事基本都是堆到木夏身上,尤其是每每顾振放假在家的时候,更是要把人支使地团团转,要这个做那个的。

如今,轮到她来做一家人的饭,不是那个量少了,就是这菜盐放多了。

谢长月对此幸灾乐祸了一番。

不过很快,大家也就没闲心在这上面了,因为秋收开始了。

这也是书院把授衣假放在九月的原因,就是为了空出时间,让农家子能顺便回家帮忙。

这一日,天际刚刚出现一丝亮光,顾思远就起了身。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灰色上衣短褂、一件黑色长裤,只不过大约是很久没穿过了,上身之后,裤腿竟然短了一截。

不过,倒是也不算妨碍大事。

顾思远取出麻绳,弯下腰将两只裤腿口都扎了起来。

谢长月躺在床上懵懵懂懂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夫君完全不同以往书生长袍的打扮,不由睁大了眼。

“夫君……。”

顾思远听见声,转头看他:“醒得很早。”

谢长月嘻嘻笑着:“夫君,你今天这样好英武哦,我也好喜欢。”

顾思远走到床边,弯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今天我要下地,你在家乖乖的。”

“啊……”谢长月嗖地坐了起来,大声道:“我也去。”

顾思远将人搂在怀里,吓唬他:“地里虫很多。”

谢长月嘻嘻笑了一声:“夫君,你忘了,我也种地的,玉米上就有虫,我还捉过,我不怕虫。”

说着,他两根细白的手指微捏,做出掐虫的姿势。

同时,嘴里还“噗……啪……”的发出拟音:“我还踩死过好多虫,会爆汁。”

“……”顾思远。

平时没事就要可怜兮兮告状,然后往他怀里扑的人……

他眯了眯眼,继续道:“我是要下水田,水田里是蚂蟥,跟其他虫不一样,它会顺着脚踝裤口往上爬,缠满你整条小腿,然后开始吸血……”

“真的……”谢长月浑身一个哆嗦。

好吧,虫跟虫还是不一样的。蚂蟥肯定是世上最可怕的那类虫。

见状,顾思远薄唇微勾,摸着他的脑袋道:“你跟爹亲在家里干活就好,中途没事的话,可以去给我们送点水和吃食就行。”

“好,我一定会去的。”谢长月立刻响亮应道,仿佛接了什么了不起的活计。

顾思远推开门,就看到自家阿父正在门口洗脸。

顾二微一抬头,看到他这副打扮愣了愣:“你这是……”

顾思远神色一贯的冷峻:“我和你一起下田。”

顾二心里熨帖了一下,又坚定地摇摇头:“不必,咱们家六亩地,虽说只有一个人,但比在分家前摊到身上的还少些,我忙个几天就完了,你是读书人,哪能下地?”

顾思远神色不变:“书院此时放假,本就是为了让我等帮助家中干活。”说完,他也不理自家阿父反应,就自进了厨房打热水。

顾二站在原地笑了笑。

吃完早饭后,两父子便背着筐萝,拿着镰刀和草绳出门了。

田地就在村外不远处,大约走个四五分钟便到了。

他们北地一年种两季小麦,如今正是春小麦的收割季节,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金黄的麦穗,壮观而热烈,就连空气里飘来的也是淡淡麦香。

然而,所有美景在汗水与辛劳之前,都失去了意义。

九月虽然不比正夏季时炎热。

但是二十多度的太阳之下,不停地弯腰,还是让全身湿透了,加上黏了麦穗,身上又燥又疼。

不知割了多久,顾思远拿起搭在草帽底下的湿毛巾,擦了擦沾满汗水、以及被麦穗刺得通红的脸庞。

这湿毛巾也算是干活的小窍门,搭在草帽下,挡在脸颊两侧,便能防止弯腰时,尖锐的麦穗划过脸和脖颈,甚至戳到眼睛里。

不过,这也作用有限,前方处还是不时有麦屑飞来。

还好他自己那一世的时候,也是在小山村里长大,对农活还算熟悉,不然是真的难过。

还好刚没让谢长月跟来,他那细皮嫩肉,只怕要掉层皮。

顾思远感慨完,又看向手中刚刚割下的麦秆,摸了摸干瘪的麦穗,再度轻轻皱起了眉。

现代,小麦的亩产已经达到了近千斤,而这里,一季小麦亩产甚至都无法超过两百斤,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也就逼得普通农民,一辈子就为了一口吃饱奔波,却往往求而不能。

想到这里,顾思远微微侧头,看向自家阿父,这便是当今无数农人的缩影。

顾二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似是心有所感,立刻也放下了手中麦秆,直起腰回头笑道:“真不错,你一个读书人,平日都没怎么下过地,没想到能干得这么好。”

“阿父辛苦了。”顾思远淡淡摇头。

顾二通红的脸上升起了笑容,却不知该怎么回。

两人又弯腰割了一会,身后的麦垄上,放着一排排整齐的麦秆。

就在这时,顾思远便听到了熟悉的清脆呼唤声:“夫君……”

他赶紧提着镰刀,走到了田埂之上的一棵大树荫下,大声应道:“在这。”

他身材高大,谢长月又叫了几声,再一转头就看见了,连忙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只不过,在快要到近前的时候,被个小土堆绊了一下,整个人就直接扑了过来。

顾思远赶紧扔下镰刀,一步上前将人接到怀中。

谢长月一点也不慌,反而喜气洋洋道:“夫君真厉害。”

顾思远擦了擦手上的麦屑,才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冷着脸正色道:“地里各种野草藤蔓颇多,不许跑太快,摔倒了如何是好?”

谢长月一点也不害怕他,抱着他的腰笑容得意:“我知道,夫君会接住我的。”

“……”顾思远。

这就是恃宠而娇吧!

谢长月放下手中的篮子,献宝似的道:“爹亲让我带了冷茶水,还带了几个秋梨,还有鸡蛋和煎的南瓜饼子。”

顾思远听他报菜名似的,笑了笑:“倒是比早餐还丰盛,去喊阿父过来。”

谢长月嘻嘻笑了两声,就站在陇头,双手合在嘴边大声喊着“阿父。”

顾二应了一声,就放下镰刀走了过来,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歇息喝水。

谢长月剥了一个鸡蛋,递到顾思远嘴边。

顾思远确实饿了,吃得时候不小心舔到了谢长月细白的手指,温软的感觉与众不同,便轻轻咬了一下。

“啊……”谢长月缩回手,又藏在背后神秘兮兮地笑起来。

顾二对于儿子和儿夫郎的亲密习以为常。

吃完东西后,三人继续在树荫下休息。

谢长月眼睛咕噜噜转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气呼呼地瞪着顾思远:“夫君,你骗我,根本就不是水田,你是在割小麦,没有蚂蟥。”

顾思远神色不变:“有的,有一亩水田,等割完了小麦就去。”

他们武清县几条河流交汇之处,又靠近大运河,比起北地其他地方,确实有水田存在,只是很少罢了。

谢长月已经不听了,他伸手抱住顾思远的胳膊,甜蜜蜜道:“夫君,我明白的,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下地干活。”

顾思远伸手掐住他白嫩嫩的脸颊,目光微冷,那刚刚还故意生气,真会撒娇。

谢长月慢慢张开嘴,一把咬住他压在唇上的大拇指,并且轻轻舔了舔,笑容得意至极。

啧,现学现卖。

谢长月送完东西之后,也没有直接回去。

就背着顾思远之前带来的小箩筐,跟在顾思远和顾二身后,将掉在地上的麦穗捡起来,省得他们两边割麦还要边回头。

到了午间,太阳完全在正空了,顾二停下了动作,回身笑道:“回去吃饭吧,两人干确实快了不少,本以为要十天左右秋收才能结束,这么一看,五天就差不多了。”

谢长月高兴地拍马屁:“夫君真能干,不仅读书写字厉害,下地干活也厉害。”

对上自家公爹打趣的目光,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道:“阿父也很能干。”

顾二对此习惯了,还玩笑了一句:“那还是你夫君更厉害,我都不会写字。”

谢长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顾思远看着红彤彤的小夫郎,心里升起无边的怜爱,大手轻轻牵住人,往田埂上走去。

顾二脚步比他们更快,远远地走在最前头,压根不管这对小夫夫在后面干什么。

又拐过了一条大田埂,陇头两边长满了大树,一片阴凉,能闻到村里传来的饭菜香味。

几人加快了脚步,就在快走入村道的拐角处,他们三人正好又和大房的三人狭路相逢。

虽然分了家,但两家的麦地离得颇近,遇见倒也是意料之中。

大房那边下地的是顾老爷子、顾大伯,李香桃没拿镰刀却背着个筐,看样子跟谢长月差不多,是来给两人送水的时候,顺便捡麦穗的。

顾老爷子看到顾思远,愣了愣才问道:“阿扬怎么也下地了?”

顾二脸上绽出笑容,答道:“孩子孝顺,书院给他放假,就随我下地了。”

李香桃听着这话,心里不舒服了,好像在说他家振儿不孝顺似的。

她一撇嘴就直接道:“切,以前没分家时,倒没见着下地呢。”

话音刚落,抬眼间就看到谢长月在狠狠瞪着她。

她当即气焰更盛几分:“哼,我当还真是来干活呢,其实就是赚个孝顺的好名声,实则是和夫郎换个地方亲亲我我的。”

“大伯母倒是知道的很清楚,看来对侄儿的房里事还是这么感兴趣啊。”顾思远抬起眼眸,轻飘飘瞥她一眼。

语气听着十分平静无波,却不难窥见其深藏的狂风暴雨。

李香桃往后缩了缩。

顾大伯脸色也难看,自己妻子被侄儿这般胡说,跟指着他鼻子骂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顾老爷子见这一幕,语气也低了几分,冷斥道:“扬儿,你也是读书人,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胡说,别想着下地了,还是把心思多放在读书上,早日考个功名,那才是对你爹的真孝顺。”

顾思远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哦。”

李香桃自认得到了老爷子的支持,立马小人得志地接话道:“是,就像我们振儿那样,不搞这些虚的面子功夫,每天在家里用功读书,现在已经考上了童生,明年再考个秀才,给家里免了地税和徭役,这才是真孝顺呢。”

闻言,顾二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淡淡道:“孩子大了,自己有主意,不劳大嫂操心。”

顾思远突然再度看向李香桃,轻声问道:“大堂兄这会是在家读书吗?”

李香桃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得意:“当然,我家振儿不仅聪明,还刻苦,不像有些人哦,哼……”

顾思远点头,应了一声:“哦……”

调子拖得有些长,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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