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去?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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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宽慰自己,“不和狗计较。”

        她不计较,但有的人计较,城市太小,大型商超也就这几家,碰见熟人是常事,单位上项目部的小姑娘看着樊绯和许绍南肩并肩亲呢走过去,微微咬唇,拨通了常总的电话。

        常总沉默了一会儿,“就当没看见。”

        傍晚突然又淅淅沥沥下雨,樊绯抱怨,“西北很少下这么些雨的。”

        许绍南用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开了电视,雨声和电视声相合着,倒也显得寂静了,他说:“下雨好啊,可以不用上班。”

        樊绯说:“大老板可以,社畜可要上班。”

        许绍南对她亲昵,揽过肩膀,“嗯,大老板给你捏肩。”

        “可别,我不需要。”

        她刻意拉开距离。

        两人各占据沙发一角看电视,天色暗淡,只有电视闪着光,光在两人的脸上变换着色彩,像共同困在时光的缝隙里,困了几百年。

        打破一切的是一条短消息,常总。

        「小樊,明天带着许总他们去佛光寺里逛一圈。」

        她倒很想拒绝,但看起来不去的话,会很麻烦,只好发了个「ok」。

        她退出来,王治的消息立刻蹦出来,「小绯,我之前拜托你的那件事,您有没有问问。」

        她憋住一口气,这个人情总是要还的,她过了会儿说,“许绍南。”

        许绍南正看得起劲呢,他嘴里敷衍着,“怎么了?”

        “你帮我个忙。”

        “说。”

        “我有个人情要还,对方让我托话给您,说是找个工作。”

        “王治?”

        “你怎么知道?”

        “陈嘉去打了声招呼,他们单位就把他裁员了。”

        樊绯噎住了,“你的意思吗?”

        许绍南自傲得很,“我还犯不上为一个比不上我的男人吃醋到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他掰开一个橘子,递给她一半,“陈嘉说国企裁员是好事,人员冗余,光是吃干饭的,哪有那么多工作叫他们做,而且他们单位之前就通知过没有考到二建证的要下岗,这个人考了两年,都没过,单位养他等于免费发工资呢。”

        “他年纪大了,还有一个念初中的孩子,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她垂眼塞着橘子瓣,“之前我进这单位,还是他帮了忙的。”

        许绍南嗯的冷哼,“他帮忙让你进连工资也发不出来的建投,自己待在政府拨款大的项目上搜刮油水,樊绯你在国企待了五年了,也该练出些眼色了吧,他刮的钱足够在这个城市里富裕生活一辈子了。”他转眼,“让我想想,他是不是让你托我在上海给他介绍份工作?”

        “你怎么知道?”

        “之前他在你家看到我,就打起了如意算盘。说不定还想着他和你结婚了,你跟我有什么首尾,然后拿捏住我,让他名利双收呢,多美的事。”他有些轻蔑,“樊绯,你跟过我许绍南,哪怕你不原谅我,我也不接受你找那样的男人。”

        樊绯小声:“可人情总要还的。”

        “还。”许绍南点头,“你都说了,我哪还有驳你面子的道理?”

        “谢谢。”

        “你都求我了,我哪能拒绝你。”

        “哦对了,你明天要不要去佛光寺,你之前去过的,蛮漂亮的。”

        许绍南坐过来,他是开心的,“你跟我去?”

        逛寺庙这事儿叫樊绯头大,她从前陪许绍南在佛寺里住过,连口肉汤都喝不上,粗茶淡饭灌得她看见寺庙就直摇头。

        谁都想不到许绍南其实算半个佛教徒,樊绯是无神论者,她把许绍南信佛这事归类为:亏心事做太多。

        佛门都讲因果报应,倒也不是,许绍南每年给佛寺捐那么多钱,钱赚得越来越多了。

        樊绯嗯一声,微微撇嘴选择了实话实说,“是常总让我去的。”

        许绍南不意外,他越凑越近,揽住了肩膀,两个人在一起暖乎乎的,他笑着问:“你又不是妖魔鬼怪,为什么那么惧怕进佛寺呢。”

        樊绯剥开他的手,横躺下来,头靠在沙发扶手上,“我怕那些佛像,太大了,让我心里不舒服。”,好像是叫什么巨物恐惧症,有些人总是对大自己几倍的东西感到恐惧。

        “都是泥塑木雕的假像,又不是活物,你怕什么?”

        樊绯问他:“不是真的,那你怎么信呢?”

        许绍南被她反问得一愣,是啊,他为什么信佛呢?神仙不存在,西天极乐更不存在,他拌了拌嘴,“可能,可能我想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地做坏事?”

        她总能抓到让许绍南哑口无言的点,许绍南没接话头,转移了话题,“明天是不是你最后一天假期了?”

        樊绯昂得应,她抱怨,“我本来该在家里睡三天,好好养护我被社会鞭笞到身心俱疲的躯体,没想到还要陪你,许绍南,你总让我倒大霉。”

        许绍南拍拍她的腿,“你躺我腿上,靠沙发会把颈椎弄坏了。”

        樊绯看他,他今晚穿了浅蓝色的睡衣套装,身材好人也斯文好看,有帅哥的腿不躺岂不是傻瓜。转头倒在许绍南腿上,“许绍南,你还健身吗?”

        许绍南想了想,“半年没进了,怎么啦,你嫌我身材不好了。”

        “不是。”她找个舒服的位置,“你的腿垫得我脸疼。”

        “呵。”,他笑,“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夸你。”樊绯说,“你是不是等参观结束,就要走了。”

        “嗯,你开心啦。”

        “当然啦。”

        她在撒谎,她不是那么开心。

        许绍南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气味,她蹭了蹭。

        许绍南摸着头发,“跟我回去好吗?我们重新开始。”

        樊绯没回答。

        没回答已经是答案了。

        电视机里的光落在两个人身上,天彻底暗下来了,谁也没有去开灯,红尘俗世是流光溢彩的,流光溢彩转瞬即逝,正如此刻。樊绯舍不得他,她落泪,许绍南替她抹去,他叹了口气,“跟我回去吧。”

        低低的一声落在樊绯耳朵里,眼泪立即决堤。

        她骨碌坐起身,跨在许绍南腿上,摸他的脸,仔仔细细看,可眼泪霹雳啪啦落,闷糊了眼,她看不清。

        过去五年,她怎么想都看不清他的脸。

        “怎么啦?”,许绍南抹她的眼泪,“难过什么?跟我回去不就好了?”

        她摇着头说:“许绍南,你抱抱我吧,我想你抱我。”

        许绍南抱住她,暖和的,用力的,恨不得把她按进骨血里,樊绯埋在他肩膀上哭得难扼。

        “别哭。”许绍南抚摸着她抽搐的背,“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遭报应了。我什么都不想啦,你不爱我也行,或者恨我也好,你跟我回去吧,咱们好好走完剩下的日子。”,他也有些难过,眼眶慢慢红起来,“我爱你,妹妹,我也很想你。”

        他生病了,生好不了的病,他害怕得很,躲回了少年苦修的佛寺,那几日绍兴下了绵绵细雨,僧人在敲钟,他坐在佛殿里念经。

        撞钟浮玉山,迎我三千指。众中闻謦欬,我非个中人。

        这几句诗不是相思的意思,可钟响鼎鸣,茕茕烟火又在他眼前升腾时,他在心里念了好几遍,然后想回头看看她是不是也在找他?

        好半天才记起来,他们早就缘分已尽。

        最后只能垂眼,在绍兴湿漉漉的雨幕里,踌躇满志地跪拜磕头。

        缘分已尽。

        佛陀低眉,观音顺眼,早就替他做了答复,他埋在跪拜用的蒲团上,敛着声恸哭。

        樊绯哭到累睡了,也没有回他要不要回去的问题,他抱着人回房睡觉,他借小夜灯抹着她残余的眼泪,附身亲额头,“我爱你。”

        两个人拥着,两颗心冷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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