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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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

        屋外,沙石地面湿漉漉的。

        刚下过了一阵小雨,小团的乌云已散无踪迹,亮白的阳光又直直照射下来。

        宣帝凌弋的后宫与前朝宣成帝相比虽然人多了不少,但与再之前凌弋父皇宣文帝那一朝相比,仍不免有些萧索。

        尤其在前年的东苑之乱后,宫内一直没有新的选秀。

        “娘娘。”

        紫堇轻轻扯了下我的衣袖,悄声道。

        “怎么了?”

        我抬起头。

        紫堇只微微皱了眉,欲言又止。

        我微笑了下,幅度极小地摇摇头。

        宣帝想是因事暂时还不能过来。

        宫城南善花阁内,芬香缭绕。出席酣月家宴的后宫众妃嫔严遵等级端正列坐于席侧。

        顾太妃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此次家宴。但听延喜说,顾太妃一向只喜欢待在自己的怡然宫内吃斋念佛。

        关于顾太妃,只知道她是宣文帝时的良妃,膝下仅有一女,已在宣文帝时就远嫁伊国。当时的她并不受宠,只因她原本还为宣文帝生过一位小皇子。这位小皇子深得宣文帝欢心,却在七岁时不幸病逝。

        善花阁内异常安静,只偶尔能听见很轻的交谈声。

        听延喜说,就在前天早朝时,宣帝直接将兵部尚书呈上的折子摔到地上。

        虽然孟妃的兄长信武大将军在西南对善国用兵取胜,但西面与伊国紧相邻着的炎月城却被伊国的黑蛇军趁夜偷袭成功,守城将军被杀,多名副将被俘。

        次日,神威大将军,也就是巧淑妃的父亲,亲自带兵夺回了炎月城,却还是造成了不得不重修宣伊两国休好书的后果。这休好书是西面的伊国皇帝夏禾与前朝宣成帝间签订的,但长久以来伊国就常常在边界骚扰滋事。休好书具体重修了哪些条目,深处后宫中的我无从得知,但从宣帝的反应来看,应该不容乐观。

        只是……炎月城只失守了一天,次日夺回,宣国就被迫重修休好书。

        事情应该不止是失守这么简单。或许,炎月城中有什么东西,被伊国偷走了。

        而在大宣国的西南面,宣、善两国在宣国西南的漆州与善国交接地带也一直纷争不断。虽然去年信武大将军在西南的一系列胜战暂时为这一地区带来了平静,但善国绝不可能就此停歇,或许不久的将来,局势又会恢复紧张。此外,宣国东南沿海一带也常受祝国海盗侵扰。

        后宫虽然禁止议政,但仍有一些好事的宫女、太监在暗暗议论宣帝是否会将神威大将军降职处理。

        自从东苑之乱朱皇后被废之后,宫内曾有官吏提过立后之事,圣意不悦,也就不再有人敢提起。

        但不提归不提,私底下,人们对可能立后的妃嫔也大致有个排位。徐德妃贤良淑德皆备,父又为工部尚书。但徐家虽为官宦世家,却从宣国建国初起便几代单传,至徐尚书这辈才在一子之外又添一女。徐蓉唯一的兄长徐慧宇任明州宣使,现居于明州州府丽城。此外,徐尚书夫人周氏虽来自南方沿海一带的富商世家,周家却也是人丁稀少,仅周真印一人在朝中为官,为刑部右侍郎。

        紧挨在徐德妃之后的便是云福宫巧淑妃。巧淑妃背后是旁支深错的巧氏家族。巧氏第十代家主为宣国开国元勋巧无言。巧氏一族男多从军,战功赫赫,也不乏在朝中为官的族人。当朝族人中地位最显赫的便是巧淑妃的父亲,领兵西凉州的神威大将军巧广。四年前,闵王起兵时,远在西凉州的骠骑将军巧广按兵不动,在宣成帝被杀于宫城东千序门的消息传出后才表明态度站在了凌弋一方。虽然巧广未发一兵一卒,但凌弋登基后很快便封他为神威大将军。次年,圣旨特赐婚安和公主嫁于巧家大公子,巧淑妃的长兄巧烨,现今领兵西北常州的武义将军。

        除此之外,有“桃妃”之称的陈桃近日来备受圣宠,也得了不少人趋炎附势、暗下支持。但依迄今为止宣帝的行事,册封为妃已是凌弋所能给她的最多。官宦王族关系错综复杂,东然州的陈氏家族起点过低,即使宣帝的恩宠泽及,也很难真正彻底改变现今的状况。当然了,若圣宠能长日持久,又是另一番计较。

        又或许,这完全是凌弋有意为之……

        “啪——”

        瓷杯摔碎在地的声音。

        紧接着——

        “啪——”

        手掌毫不留情地摔过脸颊。

        侧过头,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公公……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

        北面连接侧屋的西檐廊,一名小宫娥跪伏在善花阁的管事公公身前,不住地磕头求饶。

        管事公公面露难色,低声训斥道,“毛手毛脚的,端个杯子也能摔了!惊了诸位娘娘,你就是有十条小命也不够!”

        小宫娥磕头不断,一下一下,硬硬地撞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蔡公公,就饶了她这一回吧。这样大的场合难免要紧张的。”

        徐德妃柔声道。

        轮廓柔美的杏目浅浅微笑着。

        蔡公公立刻跪伏在地,慌乱地磕起头,“奴才该死,惊动了德妃娘娘。”

        “起来吧。”

        徐德妃说着示意身后的侍奉丫鬟扶她站了起来,缓步走了过去。

        建构巧妙的天窗流泻进的阳光游移在善花阁宽敞的主屋内,东西两侧各九道浅色光柱斜斜落下。丫鬟扶了徐德妃正缓步走过东面的一道光柱,同心髻上簪着的八支嵌珍珠银鎏金钗折射过明亮的光线,炫目异常。浅青色绲绣金锻边窄袖短襦上衣,下束群青色宝相花纹百褶绸裙,外披一件紫绛地鱼纹锦对襟大袖长襦,臂挽银泥披子,腕带镂空紫檀珠串,裙裾隐约间见秀足踏一双天青色圆头锦履,处处自然流溢着端丽华贵、秀慧大方之气。

        “蔡公公起来吧。管教丫鬟本就是你的职责,无须紧张。只多注意宽严待人就更好了。”

        蔡公公又磕了三个头,细声恭敬道“谢娘娘教诲,奴才定铭记在心”,这才站了起来。

        徐德妃轻轻点了下头,绕过蔡公公,走到那个打碎杯子的小宫娥面前,伸手想要扶起她。

        “快起来吧,只是记得以后可要多谨慎了。”

        小宫娥一脸困惑,半跪着,下巴微扬,愣愣望着徐德妃。

        徐德妃温和地微笑道,“你叫什么名?”

        小宫娥困惑地眨了下眼,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磕下头去。

        “贱婢……贱婢金虫儿……”

        “金虫儿?”

        徐德妃重复道,杏目半阖,依旧轻柔的声音隐约掩着笑意。

        端坐桌边的不少妃嫔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回娘娘的话……金虫儿是贱婢入宫前的小名儿……贱婢其实并没有名……”

        站在一侧的蔡公公面色尴尬,微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徐德妃轻抬手止住了他。

        “你随我回晓仪宫可好?”

        徐德妃柔声道。

        金虫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了头,却又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乃是冒犯之举,又僵在了那里。

        过了半晌,金虫儿才跪伏在地不住磕头。

        “谢德妃娘娘大恩……”

        还真是福祸相依,人力难测。

        “霞儿,你先带她下去。这几日就由你负责教她晓仪宫内各项礼仪。”

        背壁而立的一名宫娥应了声,领了金虫儿下去了。

        徐德妃又缓步回了西上首,仪态端庄地坐定。

        东上首的空位是巧淑妃,刚才因身体有些着凉下去更衣了。

        往下挨着巧淑妃的是孟妃。孟妃之母乃是先帝第十女敏公主,父为吏部尚书,长兄是镇守西南的信武大将军,亦是出身豪贵。乌发盘绕的螺髻上簪三对摩羯荷叶纹嵌琉璃银钗,着淡缃色窄袖短襦上衣,下束茜色瑞兽纹罗裙,外披一件浅橘色对襟小袖长襦,臂挽彩绘木槿纹锦披帛,腕带绛色珊瑚镯,温润有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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