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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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坠的感觉像在生物滑腻的肠道里穿行。

        谢松原全程屏住呼吸,  用蛇尾挡住自己的脸,防止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钻进嘴里。

        对方体内的道路错综复杂,谢松原已分不清哪里是食道、气管,  还是什么其他的通路。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才会在没有任何人陪同的情况下只身闯入险地。

        然而这一切对他来说也都不重要了。

        从第一眼见到怪物起,  谢松原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它到底是谁?

        毫无疑问,  这家伙不会是任何一个曾经被人类公开记录在案的物种。

        它的能力并不是单纯的拟态,那种通过自然选择和协同进化而演化得来的表面伪装还远不足以解释怪物的存在。而谢松原也注意到,  怪物目前所变化出来的形态都还只是湖中可见的生物。

        海蛇、盲鳗、沙蚕……

        为什么没有陆地上的动物呢?

        谢松原想,那是因为怪物在学习。周围的环境奠定了它的学习基础,怪物模仿不出它没有亲自接触过的东西。

        谢松原的脑海中忽然涌上一段崭新的记忆。

        【2xxx年x月x日,  天气阴。

        小八爪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  短短几天时间已有大约十二公斤重了。

        目前每天的训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体能消耗训练,一部分为社会化教学培训,  包括但不限于培养小八爪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学习幼儿园级别对话词汇,认知物体名称,  理解十以内的加法和减法。

        经过一段时间的特定训练,  小八爪表现出了不输寻常人类婴幼儿的智商,大概可等同于一只聪明的边牧。

        而经观察,  小八爪拥有远超人类的精力和体力,  其需要的运动量不亚于两头正值壮年且未绝育的阿拉斯加雪橇犬,  拆家能力一流。

        再这样下去,  我将无法和巡逻队解释为什么房间里到了凌晨四点还在发出噪音。

        听说他们当中有些人已认定我在被看守期间得了狂躁症。

        不过相比之下,  我更担心小八爪的摄食问题。它的胃口实在太大了,  而且目前还在越来越大的路上。它小小的肚子究竟为什么能装下如此多的东西,  这实在是件未解之谜。

        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白袖了,最近,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希望这不会影响到我在他眼中的形象。】

        写到这里,谢松原双手在下巴前合握,露出一点思索的表情。他给文档加了密,关掉手上的日记界面,转而打开了另一个。

        足不出户的日子里,谢松原并不感到空虚。相反的,他几乎将自己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观察和研究小八爪。

        可惜手边摸不到检测仪器,否则谢松原一定会带小八爪做个完整的基因测序。

        谢松原正欲低头再度敲打键盘,一坨黏糊糊的东西却在这时从旁伸来,“啪”的一声,关上了他面前的笔记本。

        “……嘿。”谢松原的手掌停在空中,有些无奈。

        小八爪正一脸无辜地盯着他,半透明的、甚至有些令人恐惧的“触手”缠上青年的手腕,将一个被它咬得全是口水的破沙包丢到谢松原面前。

        小八爪口齿不清道:“粑粑。”

        谢松原重新打开电脑,顺带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对小八爪会时不时从嘴里蹦出几个字见怪不怪。

        “第一,我不是你粑粑,你的生父另有其人。第二,两个小时前我才陪你玩过,你不能总是这样打扰大人工作。”

        小八爪不为所动,又把手上的沙包推过来些:“粑粑?”

        谢松原:“……”

        看着小八爪玻璃珠般晶莹透亮、还在一动不动瞧着自己的眼珠,谢松原沉默了。

        没办法,只得抓过沙包,朝着房间尽头投掷。

        小八爪无比欢快地冲了过去。

        谢松原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八爪怎么说都只是个小孩,难听点讲,就像刚生下来的、精力旺盛的小狗,总要时不时地缠着他,让人陪着玩。

        推开它、打发它走吧,总觉得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这小家伙现在无依无靠,爸爸不知道在哪儿,妈妈也死了,会寻求身边其他长辈的关怀,也算是八爪之常情。

        可要是一味地纵容,谢松原就别想安心做自己的事了。想来想去,还是得想出个代替的方法,既能消磨小八爪的精力,让它不至于觉得自己被忽视,但也不会太打扰到谢松原。

        谢松原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了一台老式的mp3。

        “小八爪,过来。今天我教你玩一种新游戏。”他搜刮遍了自己的大脑,才从久远的儿时记忆中找到一些不甚熟悉的画面。

        能用来哄小孩儿就行,顺便,还可以培养小八爪对人类语言,包括特定数字的敏感度。

        “游戏开始时,我会背对着你。你要趁着这个时间藏起来,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我会来抓你,如果一定时间内找不到你,你就可以再次变幻躲避的地点,以此循环。直到最后一轮游戏,如果我还找不到你,那么就算你赢。作为奖励,我可以陪你玩半个小时的扔沙包……”

        为了方便小八爪听得清楚,谢松原在录音时特意吐字得清晰又慢。

        “距离自由行动时间,还有三分钟。你准备好了吗,小八爪?”

        ……

        脚边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不断重复播放着同一段音频的mp3被踹出去快两米远。

        谢松原脚步一顿,捡起了它。

        “这么久了,居然还有电。”青年低声自语,凭着记忆按下暂停键,mp3里的“谢松原”话音顿止。

        可能是因为有污染源一直在给它补充能量。谢松原想。

        记忆中小八爪的智商确实不高,很好哄。

        谢松原除了最开始的几次游戏还会装模作样地做出一副苦苦寻找的样子,时不时发出些声音,后面只要小八爪一躲进柜子箱子里,谢松原就打开电脑处理事情,小八爪却还沉浸在“粑粑”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得意中,根本没空缠着他。

        接着往前走没几步,谢松原很快剔到了第二个物体。

        对方发出气若游丝的“哎呦”一声,被谢松原触碰到的瞬间,就像是受惊的虫子一样蠕动起来,生怕小怪物去而复返,又打算来吃他。

        “……”看来这就是那个鲁纳斯的倒霉蛋。谢松原后退两步,在光线昏暗的腹腔内努力端详了眼对方的模样。

        偌大一只伊氏石斑鱼愣是被小怪物啃得脸颊上血肉模糊,甚至看不见眼睛在哪儿。此刻正匍匐扭动着,奋力想要往外边逃。

        谢松原见这人没生命危险,也懒得理他,加快脚步往前跑。

        爬上一个不知道通往哪里的高坡,终于看见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好似意识到有人尾随,怪物没再继续往前走。

        ——又一个石斑鱼变种人正站在距他不远的角落里。

        男人的脸色阴沉沉的,变成半人状态,脸上还有血洞,表情和之前的小怪物如出一辙。如果不是谢松原刚刚还在赶来的路上看见了真身,说不定真的会被对方吓到。

        但他现在只是有点想笑。

        “学习。”谢松原喃喃道,“这真的很神奇不是吗,甚至在几个月前,你都还没发展出这样的能力,可是现在……”

        谢松原把手里的mp3放在地上,朝旁边踢了踢,认真又像开玩笑道:

        “粑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随便跑出来吓人?”

        “变种人”无机质的目光顺着谢松原的动作落到他的脚边,对于外来的男人竟捡走了它无意间掉落的珍爱玩具、甚至还粗鲁对待这件事十分恼火,气愤到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

        下一秒,它就像听不懂谢松原的话,也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猛然疾冲过来!

        巨型石斑鱼在干燥“陆地”上的动作很是笨重滑稽,剧烈奔袭时的身形活像一座晃动的小山,叫谢松原一记翻滚躲了过去,后背不轻不重地撞上侧面的肉壁。

        怪物也意识到这幅身体实在不适合用来在非水域范围内活动,它的身型在空中立刻变化,转换回了怪物的原貌。

        小八爪居然骑在一只虫子的背上。

        不,说是“骑”可能也不一定准确,因为从谢松原这个角度来看,小八爪的整个下本身似乎都和这只虫子融合到了一起。

        那虫子白花花的,庞大肥厚,通过怪物强大的捕猎能力吃得脑满肠肥,像是一辆停靠在怪物口中的飞船战舰,背上分节的软甲透出滑腻的油光,身下长着一对对弯钩似的细长等足,方便将自己固定在宿主身上。

        谢松原再次抬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位置。

        结果却看到头顶的肉壁上方少说十来只的恶心同类。

        它们的身体密密麻麻地半嵌并倒挂在怪物的肉里,露出自己半圆形的后背,像是一个个圆鼓外凸的瘤子。

        “缩头水虱?”

        或许是这种生物的变种,也可能只是在习性和外表上比较相似,谢松原想。

        这类水虱往往靠寄生在鱼类的体内生存。它们从幼虫期开始就入驻宿主的躯体,或是藏身于鱼类腹部,或是在对方的口腔内部安家,通过汲取宿主血液中的营养为生。

        那些专门寄住在“受害者”口中的水虱,往往会破坏掉宿主舌头的血液循环,让对方的舌头逐渐萎缩,自己再替补上去,帮宿主碾碎食物,从寄生转为共生——

        除了从宿主这里窃取一些赖以生存的食物外,它们几乎不会对宿主造成任何其他的伤害。

        不过话说回来,哪个还拥有着自主意识的生物会喜欢一只白白胖胖的大虫子拖家带口地住在自己的嘴里呢?

        光是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谢松原都觉得身体不适。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道:“别告诉我,那是你的孩子。”

        小八爪,和虫子,生了一堆小虫子。

        听起来简直就是恐怖故事,其中涉及到了道德人伦、生殖隔离、物种界限等等高危因素。

        而此时的小八爪甚至还没有超过半岁。

        小八爪自然不会回答谢松原的这个无聊问题。如果谢松原没有猜错,对方的意念应该已经被身下这只水虱操控住了——

        它面无表情,身躯表面因着被寄生之物同化而显出具有水虱特色的半硬刺棘与背架,乍一看去,就像是被巨虫背在身上的又一只幼虫,直勾勾、毫无活气地睨着下方的青年。

        似乎也知道谢松原此行瞄准了小八爪,水虱颇有种属于自己的财宝被外人觊觎之感,半秒没停,再度朝谢松原横冲直撞而去。

        蛇尾“啪”地粘上身后的肉/壁,将谢松原带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水虱异常灵活,竟也打算跟着爬上高处。

        谢松原正欲继续向上攀登,头上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定睛一看,只见水虱的一家老小中的一个竟然弹了弹腿,一副快要从休憩中苏醒过来的模样。

        “……”短短一刹那,谢松原心中跑过了千军万马,天人交战。

        最后还是忍着头皮发麻的触感来到近前,靠空闲的蛇尾触手夹住那几只酣睡的水虱背部,咔嚓,咔嚓,仿佛拧瓶盖似的,将它们一个个从怪物的口腔上壁中拧了下来。

        水虱眼见谢松原竟敢对自己的家人下手,气急败坏地追在他身后。

        谢松原摘下一只它的同类,就往巨型水虱的脸上扔,摘一只,扔一只,摘一只,扔一只……

        怪物震怒。

        在谢松原扔到一半时,巨大的水虱再也无法容忍他的行径,突然蓄力向前猛冲数米。

        背上的小八爪嘶哑大叫的同时伸长脖颈,电光火石间,再次从口中喷出一只弹簧般的长虫!

        那虫子通身雪白,头部像是个裂开的豆荚,分成外翻的三瓣。

        “豆荚”正中间紧跟着暴露出它真正的锋利口器,仿佛一只椭圆形的狼牙棒,饱满的口器外侧长满了一根根尖锐骇人的弯钩。

        当这口中之虫飞向猎物,它将凭借着来自身后的巨大冲力瞬间埋头扎进对手的体内。而那根根分明的、朝着前进方向相反路径生长的钩子既不会阻碍虫子的持续深入,也可以在猎物想将它拽出来的瞬间勾住对方的肉,让对方体会到锥心般的痛苦。

        又是一种寄生虫。

        谢松原皱了皱眉。他手上动作没停,眨眼间又将一只肥硕的水虱掷到空中,为自己争取逃脱时间。

        从小八爪嘴里钻出的寄生虫冷不防地一躲,避开了空中的“同类”,就这么一下犹豫的功夫,谢松原已然借助着蛇尾的弹性托举,飞快跳回到了地面。

        咔嚓。

        身后突然诡异地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水虱和谢松原一块回头,就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美丽雪豹冷冰冰抬起刚踩死一只虫子的右脚,偌大一只猫头由面无表情转变为稍许的不忍直视与疑惑,道:“这是什么?”

        豹爪上沾了一滩还带着壳的高蛋白质虫泥,这触感实在不妙。

        猫猫长官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白袖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失态。

        眼角余光依次扫过角落里的谢松原、巨型怪虫还有它的妻小,白袖来不及多问也不需要答案,境况已显而易见。

        “猫猫小心!”

        弑子之仇,不共戴天。

        谢松原话音未落,白色巨虫已怒不可遏地从头顶扑向了白袖。

        “它背上的小八……怪物会偷袭!”

        白袖见惯了大场面,见怪虫转移目标直指自己,面上也不慌乱。

        身后就是入口,白袖无处可退,干脆也就不逃了。

        事实上,雪豹是一种非常容易受到惊吓的动物。

        当其他生物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它们的视线中,雪豹往往会像脚底下安装了弹簧一样高高蹦跳起来,也从侧面映证了这种生物绝佳的弹跳力,和极高的运动水准。

        身为一只身经百战的沉稳豹豹,白袖显然不存在那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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