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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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钱,今后你们一起寻个没人认得的地方好好生存。”

        莺儿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无论我逃到哪儿,他们都会把我抓回去的,我这一辈子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

        “不要这样想,”白心芷扑过去抓着她的手:“万一呢?万一真的能开始新的生活呢?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不能放弃,你不是最要好了吗?就这么放弃你能甘心吗?你既然已经这么绝望了,那就恰好说明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振作一点,相信我,好吗?”

        莺儿沉默了一会,忽然流着泪攥着白心芷的手道:“若是换了别人,我觉不相信她能办到,但是你,我如今却信了,在你身上,好像什么都有可能。”

        她攥得那样用力,连指甲都掐进了白心芷的肉里,仿佛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心底里最后一点点没有熄灭的光亮。

        天已经快亮了,外面老鸨几次三番地凑近帘子听动静,她那双肥大的黑布鞋在帘子底下磨蹭来磨蹭去,像两只阴魂不散的乌鸦。

        白心芷凑到她耳边道别,起身握住床板晃了晃,又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做出衣料摩擦的声音。

        莺儿眼含热泪地抓着她的手臂,低低地道:“我一定会等到你。”

        白心芷望进她殷切的目光,郑重地点了头,然后松开她的手,走了出去。

        鸨母还在外头凑着听,见眼前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吓了个半死,但她马上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凑过去问:“这位爷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可是很满意?”

        白心芷斜睨了她一眼,又装成原来那个粗粗的声线道:“也不过如此,试了一次就没什么新鲜的了,远不如城中风月楼的滋味。”

        老鸨陪笑道:“哎呦喂,咱们这窑子哪能跟那比呢?那可都是老爷公子们才能去的地方啊……”

        老鸨一路叽叽喳喳地把她送出了巷子口,而就在她背过身的一刹那,白心芷的神色陡然变了,原先那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的模样荡然无存,她哀切地望了一眼身后深不见底的巷子,然后又坚定地转过头,沿着原路返回。

        她必须要在天彻底大亮前回到房间,以免被人发现。

        循着老路翻窗回去,天色才蒙蒙亮,她长舒一口气,把男装换了下来,重新穿回了原来的衣裙。

        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门外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白心芷吓了一跳,但又马上调整好情绪,起身拉开房门。

        门外是翠翘惊愕的脸,她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白心芷,然后诧异地问道:“原来你在,我之前来找你,你都不在。”

        白心芷心里一惊,但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道:“你什么时候找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就大概是丑时吧,那时我敲你的门你没应,我就打开门望了一眼,但门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我就只好走了。”

        白心芷心道:我当然没回应,那时估计还在外面到处问路。但她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无奈道:“你丑时找我做什么,那时我在睡觉啊。”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啊,你昨晚睡得那么早,我以为你也该起了。”翠翘还是一脸无辜。

        白心芷笑着摇摇头:“什么事这么重要,非要半夜和我说?”

        翠翘笑得一脸洋溢,白心芷这才发觉到她今天打扮得比往常更精心,她没有穿那身她总是穿着的蓝绿色衣裙,而是换上了一条淡紫色的,发髻上也戴了她那支压箱底的点翠簪,看上去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心芷笑道:“看来是有什么好事与我分享了。”

        翠翘笑嘻嘻地凑近她道:“先前有个人来听过曲,昨日他又来了,送了我这套紫色的衣裙,还说要带我走。”

        白心芷现在听到什么要带人走,心里就犯怵,她突然激动地抓住对方的肩膀,急切地问道:“那个人是做什么的?他是不是裘府的?他是不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翠翘猛地被对方吓了一跳,然后有些生气地把她的手扒拉下来:“不是,他只是个做珠宝生意的商人,我想了很久才决定要跟他走的!”

        “对不起,”白心芷暗自埋怨自己没能控制好情绪,她深呼吸几口,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听上去平稳:“可是你才见过他两面,万一他是骗你的呢?万一他以后喜新厌旧呢?”

        翠翘撇了撇嘴,似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见过两面怎么了,那明媒正娶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娘在洞房前连夫婿的面都见不到呢!再说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不趁着自己年轻赶紧找一个,等到年老珠黄了就更没机会了。”

        白心芷皱着眉听着对方说话,几度张口,但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皱起来的眉头也渐渐地低落了下去。

        反驳什么呢?她说的没有错,好似女子的一声就是一场漫长而无声地赌博,赌出生,赌婚姻,赌子女,却好像独独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说是听曲子,其实来的客人有几个不是冲着我们人来的呢?请我们去府上演奏的那些老爷们,不是因为觉得我们弹得好,而是因为我们红。”

        白心芷有些吃惊,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能从翠翘口中听到这些话。

        对方接着道:“我愿意赌一把,他样貌堂堂,出手又阔绰,我将来未必会比进了裘府的那两个人差。”

        白心芷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她才有些疲惫地开口:“是吗?你就如此笃定?”

        翠翘轻轻扯了扯身上的纱裙,抿了抿嘴唇,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继而又抬起她那亮晶晶的眸子,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白心芷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安慰地想到,这世上总有能靠得住的人,倘若翠翘遇到的也是这样的人,兴许将来真的能过得好也说不定。

        翠翘看她还是脸色不太好,以为她还是在为自己担心,于是便笑嘻嘻地去挽她的胳膊:“放心吧,你要开心一点,要祝福我。”

        “我祝福你。”白心芷在心里想,我当然祝福你,但我不想有一天我会怨恨自己的这份祝福。

        翠翘没能注意到对方笑容下隐藏的深深的哀伤,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更加兴奋起来,开始期待什么时候他会来和掌事打招呼,而自己就潇洒地和其他人告别,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坐着奢华的马车离开。

        然后她又劝白心芷也早做打算,趁着正当红好好地攀个富家子弟,最好是官家子弟。

        白心芷敷衍地随口应了两句,便兴致缺缺地回了房,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景象,眼神逐渐放空。

        有些时候,明明知道这些是事实,但还是不愿去承认,明明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了失败,但还是想要做。

        这到底是什么?是固执,是逃避现实,是自以为是的善良,还是感动自己的同情心泛滥?

        文人都爱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但白心芷却觉得,这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是糊涂的,活了几百年,却仍旧是没活明白,只知道用无形的网把自己越缚越紧。

        更要命的是,即使如此,她仍然无法改变。

        有的人生来就活得轻松,但自己却无法不在意很多事情,她曾一度很羡慕谢琰对待一切都云淡风轻的态度,但后来才渐渐明白,那些看起来轻松的人只是把执念深埋在了心底。

        不能再等了,白心芷猛地站立起来,时间每流逝一刻,莺儿在川水街就多受一分折磨。

        既然决定了要管,就一定要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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