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钢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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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行险些被夏天的哈欠吹到外太空。

        两人都是宿醉,他这个老年人都没困成这副熊样,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居然哈欠连天。

        年轻人就是觉多。曾行被夏天传染,也打了一串哈欠,随即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又后知后觉地抿住嘴。

        眼下他们正坐在去往钢厂的车上,身边一圈未来合作伙伴——他那姓侯的表姨的跟班小弟。

        曾行决定保持审慎和威严,不能叫他那十多年未曾谋面的表姨看扁了去。

        路途颠簸,他的思绪随着车轮滚滚,不由四处纷飞。

        能拿到“钱景”如此可观的合作机会,多亏他老妈长袖善舞。

        他这位侯姓表姨是位极欠缺人情味儿的冷心冷肺的人物,靠着二婚老公发迹后便更不屑与他们这些穷亲戚牵连。十几年来,走亲戚走得那叫个路断人稀。说心里话,曾行打小就瞧不上她。

        可他老妈独具慧眼,也可能单纯就是势利眼外加脸皮厚,愣是借着将将要出五服的稀薄血缘关系搭上了侯表姨。年节问候十分殷勤,便是曾行他亲姨都没有这等待遇。

        这些年摸爬滚打,曾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小少年,偶尔也会生出重新结识侯表姨的心思。他上次回老家时虚心和自己亲妈讨教了一番对方的近况,于是得知这位侯表姨死了老公,想搞外销套现。

        才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正中曾行下怀。

        所以人还是不能太清高,清高这两个字和钱无缘。

        在心里将这些因由过了一遭,曾行愈发志得意满。以他和侯表姨的血缘关系,就算当地人从中作梗,估计也无伤大雅。虽然拐着弯儿,但他好歹算是娘家人呢。

        他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落在夏天眼中,便更令人感到压力重重。

        夏天之所以困,不是因为觉多,而是因为昨夜几乎没睡——他捧着手机搜了整晚的男科医院。

        搜索程度之深入,以至于往常会在早上收到的新闻推送都换成了壮阳药广告——广告词魔音绕耳,在夏天脑中不断重复播放——男人有特长,做事一定强!长长长,强强强!xx肾宝祝您“性”福安康!

        夏天困得睁不开眼,无法集中精神思索任何事情。包括是否应该对曾行坦诚相告。

        两人各想各的,偶尔对视一眼也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远远地,能看到滚滚白烟腾云而上,从车窗缝隙里挤进来的空气也比方才刺鼻。拐过一片稀疏耸峙的白杨林后,钢厂到了。

        今天风大,郊外黄土飞扬,杨树叶子刷刷作响,声浪一波连着一波,更显得这座暂时停产的钢厂空荡寂寥。

        “半拉工人都回家了,现在就一个炉子点着。这边请吧,我们侯总就在办公室。”

        对方的话很快得到印证。曾行和夏天跟着他们步行,走出二三百米也没遇见一名工人。办公楼里也清净得太过,好像特意腾空了给人看的。

        惴惴不安地爬着楼梯,夏天尽量保持面色如常。

        上到三楼,一位顶门柱似的中年盘发女士迎了上来。曾行的双眼跟接上电的探照灯一样,噌的亮了,他极为兴高采烈地喊:“表……!”

        “姨”字还没出口,盘发女士指着身后的门说:“侯总在里头,我去整盘水果来。”

        “唉。”夏天在心里叹息一声,拍拍曾行的肩膀。

        尴尬地闭上嘴,上下两片嘴唇合不拢的蚌壳似的,曾行欲盖弥彰地说:“好些年没见了,认不太出来也正常……是吧?”

        “我谢谢你认不出来。”夏天心里想道,“瞧他这样子应该也认不出办公室里的冒牌货,挺好的,先安全离开这里再说。”

        曾行的表现同样让看守小弟放了心。夏天明显感觉氛围松快了。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男人还扬起他那张被雀斑点缀的四方脸笑出了声。

        两人被请到办公室里,迎头看到近两米长的黑胡桃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瘦削但俏丽的女士,从她脸上显露的年纪来看,该是曾行的表姐,但曾行叫她一声表姨,她也笑着应了。

        “小行啊,这么些年不见,好家伙又高又壮,表姨都快认不出了。”

        “表姨您越来越年轻了,比大姑娘还俏,我也不敢认您了!”

        夏天听这假冒的侯总与被蒙在鼓里的曾哥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只得尴尬地微笑。

        出去端水果的盘发女士回来了,将一盘切得还算齐整的西瓜放在茶几上,动作过于利落,以致于西瓜汁撒出了一张世界地图,又像某种案发现场。

        夏天嗓子发紧,盯着那摊汁水发了两秒的楞。

        盘发女士心宽体胖,没有为此负责的打算,扔下西瓜后便自觉地继续发挥顶门柱的功能,挡在办公室门口装起了门神。

        除了他,各个都在角色扮演。夏天糟心地想。

        “侯总”总算和大外甥续完稀里糊涂的往事。她语调一转,发出一声比婴孩还要矫情的嘤咛,抬手抹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真跟死了丈夫似的悲伤起来,“我命苦啊,没了当家人,也没本事主持钢厂的业务,小行你能来,我是真的高兴。”

        这激起了曾行的大男子主义。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表姨你别难过,有我在,绝对给你找好路子,咱们有这么大的厂子还怕卖不出钱?你赶紧跟我说说情况,我心里有底才好牵线。”

        夏天回过神,跟着附和,“是啊,侯总您可以大致介绍一下钢厂的情况,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们看看相关文件吗?”

        听他们这样说,“侯总”收起哭哭啼啼的扮相,扬声喊了一嗓子,“那个小孙,拿两份宣传册来。”顶门柱孙女士便抬了抬下巴,让门口的小弟们淘换两本花花绿绿的宣传册来。

        曾行和夏天就着能闻不能吃的西瓜捧读两分钟,随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出四个字——糊弄鬼呢。

        亲戚是他的,曾行只得继续提点,“表姨啊,我想要的是比较真实的文件或者数据,能够大体展现钢厂产值和质量的那种。”

        “侯总”恍然大悟,滑稽地一拍脑袋,诚实地暴露自己的无知,“没有啊,没见过。”

        原本以为能顺利展开的业务突然卡了壳,曾行笑容僵硬地点点头,“行吧,那你口头介绍也行。”

        “还得我介绍啊。”“侯总”第二次抹眼泪,又开始可怜巴巴,“之前都是我老公管理的,我也不懂啊。”

        眼看曾行要冷脸,夏天赶紧插话说:“那我们能实地看看吗?”

        “侯总”犯了难,黛眉微蹙,咬着嘴唇犹犹豫豫,将“做不了主”演绎得淋漓尽致,弄得曾行越来越没底。

        这时候顶门柱小孙突然说:“侯总,下午还约了皮肤护理呢,我看时间差不多了。”

        “侯总”如蒙大赦,蹿起来的速度比猴子都快,“对对对,护肤可比什么都重要!”

        见对方提起限量版包包要走,曾行急急吼吼地追上去说:“表姨,咱们还没正式谈呢!”

        “侯总”捧着脸,似乎下一秒就要衰老十岁,急躁地往外走,边走边敷衍:“哎呀大外甥,下回行吗?我最近忙着护肤和出国shopping,这样,你年底再来吧。”

        人家有十几个小弟,曾行拦也拦不住,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他压根连锅都没架上呢,这他妈也就刚划了根火柴!

        “行了曾哥,我看侯总应该另有打算。”夏天又往曾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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