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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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转眼四天又过。

        襄樊城里,不论陆家庄的魔祸,还是天心宗主的离开,都已不复为新鲜的谈资。现在众口相传的,已是另一个消息了

        灵月教将在湘中开设分坛,分坛主直隶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非但与当朝郡主有着同门之谊,更兼情同姐妹,深受天家宠眷!而开坛之典,早在月许前筹备期间,就由倩安郡主奏表呈请,求得了圣上恩许,着当朝太子以监天司总监身份亲临主持!

        辛白太子已在襄樊。

        虽未声张,消息却不翼而走,数日之间,襄樊上至官吏,下至百姓,都知非但太子到了襄樊,不日更将直赴扶王山,以示朝廷对灵月教匡扶正道的褒奖。

        扶王山,便是灵月圆光坛所在,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太子亲来主持了。

        这一日,注定不平常。

        一大早,官衙正式贴出公告文书,言道一年两次大变,潇水决堤,南郭魔患,灵月教有力出焉,故朝廷特下恩旨,于扶王山赐地千亩,以为对该教分坛的供养,算是对这些天的传闻正式予以了证实。

        然后……

        走水。

        时不过已,秋高气爽,西风正劲。

        熊熊大火,先自后衙厢房烧起,再延到库房所在。知府梁印正在堂上视事,得报后大惊失色,急令衙役们召集人手救火。好在衙前刚贴了文告,聚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在官役们号令下有力出力,不消一柱香功夫,火势便已被扑灭。

        但无巧不巧,除一间厢房外,被烧得片瓦无存的,便是一间存放户籍的库房。梁印更是焦急,亲自到了火场,不顾官服被污,在残址上细加查看。但见垣颓壁断,水污灰残,哪里还找得出一份可供辨认的宗卷来?

        每岁一造帐,三年一造籍,这是本朝惯例,这一秋,正是襄樊造籍更新之期。

        所谓“天下人户,量其资产,定为九等。每三年,县司注定,州司覆之。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五家为保。在邑居者为坊,在田野者为村”。

        所有乡郡的乡帐,这时俱已报送了上来,走水前,全都堆积在这间库房之内!

        查看一阵,梁印呆立在一片狼籍里,长叹一声,放弃了找寻有完好乡帐的希望,一任衙役与百姓匆匆来去,禀报灾情,请示下一步如何处置。

        他不置可否地听着,没有作任何吩咐,他的心中,却正在和自己对话。

        “……这不是好兆头,天命示警乎?不过,就这么烧了,也不失为好事?免得左丞担心,免得我左右为难。但是,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他默默想着。这时,乱糟糟的人声里,有几句话飘来,令他突然绷紧身子,僵硬得有如泥雕木刻。

        “真奇怪,明明今天起的西风。”“靠南的库房,为什么反倒烧得最是厉害?”“听扫地的老张头说,火头是从厢房窜起的。可燎到这库房,突然炸了一声大响,烈焰便应声冲天,结实地骇了他一个跟头!”

        梁印蓦地大步离开火场。

        “左丞大人!”

        他心中低呼一声,抬目望向西京的方向,神色间不仅只是焦急了,更多的,竟是几分隐约的狰狞。

        “造籍更新,造籍更新!该想到的……左丞大人你能看中此机,那么另有用心者,自然也能看中……事急矣,左丞大人!而且……”

        “敢施展这般惊人手笔,其背后,必有强大势力的指使。就是不知道,是大衍书院食古不化的书呆子们呢,还是那些外放却自命正统的所谓清流?”

        陆安仁创建陆家庄时,一腔义愤,想的是与吴老实算帐,所以庄中广设不少机关,布署得甚是周详。便如他那晚潜入偷袭的密道,便设了三处入口,进可攻,退可守,最远一处离庄四里,隐在一个人迹少至的驿站边。

        驿站备有官马,饲马的小吏,早换成了陆家的人,而如今,悄无声息,又被青龙两个弟子暂时取代。

        密道下尚有暗室,简陋却实用,本地范夫子,那一夜与陆安仁一同成擒,陆安仁既不复追究,对他便也不再严惩,又因了他是本地人,对襄樊地理熟息,便调入了密道,暂时充作向导。

        绣云坊隶于天心正宗已久,范家祖上,本是天心门人,后来因过失被逐出,痛定思痛,发愤雪耻,以待罪之身,立了不少功劳,终于被允许以商贾身份列入秘字坛。范夫子获罪总坛,这些天忐忑不安,生恐蒙羞祖上,突然得了这个转折,只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尽职尽责,加倍的勤勉小心。

        一连数日无事。

        玄武白虎玄凤三人,将带进暗道的得力门人,分成三组交替,以法力催动符法,在暗道里设了一座玄光术阵法。这阵法能监查远方,神妙莫测,用在此时最合适不过。金光率众大张旗鼓地离开,又复悄然潜回,恃的便是这宗门秘术。

        流云听来的消息,与胡人在那小岛上近于蛮干的胁迫,无不显出那名为暗石物件的重要。流云虽不敢复述他在船上的种种异常,但假托回纥人所说,也点出此物与魔道牵连极广,似是上古天魔的遗物。

        他令白虎去约见胡人,已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从魔道手中夺回此物。但胡人顾忌,他又何尝不有所顾忌?

        天冰借靳黛水之口详说内情,分明是借刀之计,要天心正宗无法置身事外。可随后一战,他虽未亲见,不过天心正宗自有秘法,能拘到附近的游魂野鬼,降乩详写经过,天冰落败身死,已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这妖物,到底用意何在?

        只是这一层,不是眼下便能琢磨出来的,唯有以静制动,化入暗中耐心等候论耐心,时至今日,他金光最不会缺的,便是这耐心二字。更何况所受的内伤外创,也确实需要时间来静养恢复?

        又数日过去,他右胸剑创近于全愈,内伤也大为好转。这天白虎进来,禀报玄光术监看到的情形,见宗主凝神听着,手上法诀尚未松开,正是天心正宗的先天一字法印。这法印主修先天元气,火水相济,交汇于绛宫丹鼎,若心脉气息淤塞不畅,势必难以如法修持,白虎一喜之下,抱拳施了一礼,叫道:“恭喜宗主!”声音竟微有些发颤。

        金光听了出来,愣了一愣,旋即想到,白虎不久前才从总坛赶来,二十年久别,见到的竟是自己重伤,心中百味交陈,原是可以想见的。一念及此,他垂下目光,隐去一瞬间的波动,只就白虎禀的事平淡问道:“回纥人频繁调动,又暗里设了法坛?雷战那边,可曾查出什么?”

        白虎应道:“巨龙帮四下购物,计有朱砂,松香,檀木大香等,数量非少,俱运进那间大宅中。此外……”略一踌躇,突然禀道,“此外尚有一事,几日前城中府衙突然失火,烧毁了两间房屋,虽未伤人,却极为蹊跷。”

        金光微微一凛,道:“查出魔气?”白虎却摇头,答说:“不是魔气,是……道气!”蓦地揭衣跪地,沉声说道,“另有一件事,一直未及禀报。但宗主伤势既已转好,属下等再不必瞒。宗主,我等离船后不久,夜名小雨,外加参军许俊,这三人也同时失踪无影!”

        金光面上变色,他却坦然续道,“未及时禀报,有亏职守,四将愿受宗主责罚。但十来日里,我们也细加追查,毫不敢大意。夜名虽无消息,却有本地弟子亲眼见到了许俊。当时他正扮作普通百姓,悄悄潜入了府衙。那弟子未及回报,一阵道气波动后,府衙便已燃起熊熊大火。是以宗主,若是回纥人将有异动,我天心正宗权衡全局时,对这三人可能带来的意外也须预作准备才好。

        当时夜名失踪之事一出,玄武提出暂且私下查找,正因了白虎的全力赞成,四将才会一致选择先瞒住宗主。但十数日说短不短,却找不出多少消息,唯一出现过的许俊,又涉入一桩莫名其妙的纵火,令人摸不着头脑。

        白虎行事,不同于玄凤的火爆,却于四将中最为果断,心知守株待兔之后,仍免不了兔起鹘落的雷霆一击,宗主伤势既无大碍,这些事便再无隐瞒下去的必要。念及此层,当即不假思忖地禀出前事。这也是四将同心,数十年中自然形成的默契,令他无须担心其余三人会对此有所不悦。

        金光也沉吟不语。

        四将隐瞒出于什么原因,他自然是明白的,心中与其说恼怒,倒不如说更添了一分他不习惯去深想的感动。那一场重伤,与青龙的长谈,有些话出了口,却令心境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于是,在白虎本以为会被严词责备之时,他只淡然地笑了一笑,伸手上抬,令白虎站起身来。

        “夜名前世虽为魔君,但这一世,既受了大天龙密行寺高手的佛力,又在勤练不休,不必担心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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