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家教·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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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最开始那样微笑的。

        这样想着,万华转头看一旁的窗户“云雀君?”还不出来吗?

        云雀和泽田纲吉几乎是前后脚来的,根本没有刻意掩饰过自己的气息,奈何泽田纲吉实在恍惚,又因为身在彭格列内而放松了警惕,才没有发现就在窗外堪称光明正大地偷窥的云雀。

        云守大人才不会因为被发现而感到尴尬,实际上要不是因为万华的身体实在太差,早在之前刚捞到万华见证到他爆表的武力值的时候他就想拉他打架了,来看万华的这几次也一直对万华的幻术蠢蠢欲动。

        他干脆利落地从窗外翻进来,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外面偷听,话题一歪三千里的单刀直入“叫我的名字。”

        万华在称呼上其实有着奇怪的偏好。

        上个世界称呼酒名是特例,而侦探社内除了直接叫乱步的名字以外所有人都只称呼姓氏,但是因为他除了乱步以外接触最多的,就是所有人都称呼太宰的太宰治,所以基本上没人看出来,乱步倒是看出来了,但既然没有影响到自己,便也没有在意。

        反倒是在这个世界表现得更明显一点,先不说云雀恭弥,他教了泽田纲吉这么久依旧是称呼泽田君,更别提称呼姓显得异常奇怪的“六道君”了。

        现在唯一一个被他称呼过名字的,大概就是“奈奈阿姨”了。

        叫云雀姓氏的人其实很多,但是他偏偏就是对万华的“云雀君”听不顺耳,尤其是连泽田纲吉的称呼都改成了“纲吉”的现在(他还不知道万华有的时候会叫六道骸“骸”),他微妙地更想改变自己在江户川口中的称呼了。

        “……”万华疑似无语地停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改口,“恭弥。”

        他当然也不会问云雀为什么在窗外这样的问题——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早就看出了答案——他只是问了之前问泽田纲吉的第二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问面前已经沉稳了很多的青年,“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参与这个计划。”

        云雀恭弥的神情是和刚才要万华改称呼、十年前对万华说我想要学幻术的时候一样的理直气壮“我要你活下去。”

        他看着万华,并不认为自己在认识到了死亡对于万华的意义之后,还要说出这样的话会不会有哪里不对。

        这个看似已经成熟的男人其实从来没有成长过,他十年如一日地任性着,讨厌群聚,管理风纪,追寻强者,遵循自己的欲望而活着。

        他眼中始终有着灼灼的光,永远不会熄灭的、被万华所钟爱的光。

        ——我要你活下去。

        甚至不是“想要”,而是“要”。

        如此简单直白的欲望,大概只有云雀会有吧?

        我要你活下去,所以你就得活下去。

        不管你自己是这么想的,不管为了这样一个人的活要付出多少东西,云雀恭弥想要江户川乱步活着,所以他就得活着。

        长长久久,健健康康地活着。

        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样,对黑发黑眼的委员长露出微笑。

        ·

        云雀其实并不经常回忆起江户川。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如泽田纲吉或者六道骸那样密切。江户川当了泽田纲吉两年多的老师,也不止教导他数学,而和六道骸同为实验体,这间事情直到江户川“死后”云雀恭弥才知道。

        十年前他们的接触也不过限于学校的天台和梦境中的幻术教学,偶尔云雀会在其他地方遇到江户川,他并不违反风纪,于是云雀也不过只是收到他的一个微笑,然后继续自己的巡视。

        他们的关系从来浅薄而点到即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后来云雀和他学了幻术才知道,江户川身上其实一直都带着违反风纪的饰品,不过是用简单的幻术遮掩了而已。

        本来云雀是想说这种行为违反风纪的,但是即使说了江户川也不一定会改,用低级的幻术遮掩不代表他只会用低级的幻术,云雀的幻术还是跟着他学的,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摘下了耳扣和手链,最后干脆选择了无视。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江户川,他们的接触那么少,仿佛萍水相逢,相遇是缘分倏忽而至,所以离别也同样突兀。

        他甚至是最后一个知道江户川乱步“死去”的人,看到江户川学籍注销的申请的时候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无法想象不过是几天没见,就无法再见了。

        却也说不上悲伤。只是一种微妙的茫然,好像这依旧是个幻术,他找不到破绽。而那个总是微妙恶趣味的少年很快就会跳出来给他布置一堆题目。

        确定不是的时候,云雀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生出了惋惜。

        只是身体好像被剥离了一部分,虽然没有疼痛,以前也没有察觉他的存在,却在失去后的现在感到难以言述的空洞空虚。

        云雀恭弥又总是觉得自己是理解他的。

        他们是同类,是飞鸟,云雀并不认为自己会看错。

        所以死亡应该是他给自己找好的终局,他是欣然赴死,未曾有半点不甘。却又徒留局外人如鲠在喉,难以下咽,终于成了一根刺,钝刀磨肉般支离难言的苦痛。

        泽田纲吉是这样,自以为清醒的六道骸也是这样,而云雀恭弥是冷眼旁观,半身入局。

        而他并不在意。

        任性,自我。云雀恭弥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想救江户川就加入那个计划,并不在意江户川本人是不是想要活下来,所以即使已经看到了结局还是选择了为之付出,不过是为了想要。

        明明早就知道无论谁也改变不了江户川乱步为自己选定的结局。

        ·

        云雀恭弥对万华的接下来的行为有种奇怪的好奇,在想要救万华的同时好像也默认了万华必然会死去“你会怎么死?”

        过于直白的问法。

        万华知道自己的房间里有监控,在面对云雀的时候却没有避讳这样的问题,他的回答同样异常直白“我不知道。”

        的确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然会为自己规划好一个死亡结局,却也没有办法在真正弄清楚这个世界将要面对什么之前确定自己的死亡方式。

        他到底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人。

        但也不是没有可以确定的部分“不过,我活不过一个星期了。”

        时空的波动过于明显,衰弱如他也能轻易感知,而他必然会在那场变故到来之时借机死去,是所谓的必然死亡。

        云雀的眼神很奇怪,万华居然没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而实际上他最后只是伸出手,再次捏了捏万华的脸。

        冰冷的,单薄的,婴儿肥被病痛消磨干净,如今捏起来的触感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柔软,一种奇异的单薄。

        但是少年的眼神依旧是茫然乃至浅淡纵容的。

        云雀的声音压得很低,或者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那么,请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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