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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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种心思无关乎内心情爱,只限于一时冲动的好感,宝如当然不会认为裴衍心有所动,就凭一乡野铁匠之女也配得如此赏识!只想着概是大鱼大肉吃腻了,偶尔换个爽口小菜也是正常。

        一乡野女子,露水情缘,能被君王看上也是她难求的福份。

        正出神想着,就听裴衍命道:“传膳。”

        宝如应了声,麻溜的出帐让人备置饭食。

        半盏茶的工夫,一老妪端着托盘入内,布置饭菜摆好碗箸。

        裴衍浏了一眼,拿起箸筷挑起一个十八摺圆润精致的糯米汤包,咬了一口,汁鲜味美,唇齿留香。

        军中饭食向来粗简,即便裴衍的膳食是专人单做,也无法与王宫里御膳相提并论,在外面能吃到这么精致可口的食物实在难得。

        裴衍放下箸筷,点头赞道:“不错,赏!”

        那老妪也是个实在人,想都没想摇头用徽州本地口音回道:“大人嘴真灵,这汤包俺可不会,是俺同屋的人揍的。”

        裴衍低眸看向那屉精致的小包子,目光流连,不动声色拾起筷箸又夹了一个。

        宝如让老妪退下,走到近前为裴衍添了勺黄米粥。

        见那屉包子见底,笑眯眯地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奴婢……替君上探探意思。”

        裴衍掀眸看着宝如,拿起锦缎帕子擦了擦嘴角,眉眼舒展似带着几分默契的笑意。

        没说不行算是默允

        宝如领悟其意思,二话不说回头赶紧去办,人刚走出两步,就从背后传来低沉慵懒的声音——

        “言语委婉,不可勉强。”

        宝如点头应道:“奴婢省得”。

        灶房外,秋英进进出出将打包好的行李包裹一趟趟搬进骡车,光顾着埋头苦干,连宝如什么时候站到身后都没察觉,乍一抬头人已经走到自己的跟前。

        秋英掸去手上尘灰恭敬喊了声管事,宝如揣着手和颜悦色客气地应了一声。

        “不知管事找我何事?”

        与以往不同,今日宝如笑容满面格外热情像是有什么喜事,秋英不解地看他,宝如把秋英拉到角落,吞吞吐吐启齿说道:“你……你说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何故如此辛劳干这男人的营生。”

        秋英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只是笑道:“为己喜好之事,甘之如饴。”

        宝如喟叹:“我看呐,这乱世女子安身立命之本无非是攀个高枝求得富贵加身衣食无忧,趁着如花似玉的豆蔻年纪,抓紧为自己找条出路。”

        秋英哑然失笑,看宝如那认真说教的模样,突然想起王喜婆,俩人说话的模样真是大同小异如出一辙。

        见秋英笑而不语,又小声问道:“你觉得……君上如何?”

        秋英表情惊愕,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君上如何?

        怎轮地上她一小民评头论足,再说他是裴衍的近侍,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当他面说一句不是。

        宝如见她惶惑不安满脸懵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可能不够委婉,太直接怕是把她吓着了,又解释道:“我是说,那个……君上作为男人,你觉得如何?”

        话甫一出口,宝如面皮一热脸红到脖子,这是问了些啥?

        他一个内侍没脸没皮说些让自己难堪的话,可那位爷特意嘱咐了要委婉,搁别人他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哪会如此弯弯绕绕辛苦拿捏分寸。

        且这姑娘瞅着,于男女之事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宝如正想组织措辞更具体地表达意思,就听秋英一本正经地说:“君上龙章凤姿,品德高美,为人宽厚心慈好善,为君者,有尧舜治世之才,有架海擎天之能,作为男人丰神俊貌,文武全才出类拔萃,高山仰止另世间所有男儿相形见绌望尘莫及。”

        秋英夸夸其谈,将脑子里所有能想到溢美之词罗列了一遍。

        就算秋英再木讷也能后知后觉意识到宝如的反常,想着定是目睹昨晚一幕,心生误会才动了什么歪心思,为讨主子开心竟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真是好笑至极,自己什么样他不清楚?莫不是个傻子!

        索性今日一别,山高水长再难见面,没必要去探究细想,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着哈哈敷衍两句。

        纵然秋英脑洞再大,也绝对想不到是裴衍对她心生旖念有了想法。

        语罢见宝如喜滋滋盯着自己,刚想寻个事由转移话题,宝如啧嘴又不依不饶问道:“你对君上可有崇慕之情?”

        “人心慕强,人之常情。”

        秋英来不及细品宝如话中之意,一心想着忙完手头的事赶紧上路,顺口一句话敷衍。

        见她心不在焉似有事要做,也不想再绕下去,打算长话短说,挑明来意。

        刚想开口,就听有人喊她,说营外有人找。

        秋英不想再闲唠下去,借机脱身,说了句“失陪,咱们回头再说”,撂下宝旋即转身匆匆离去。

        到了营区外,待看清来人,秋英欣喜若狂热泪盈眶,已顾不得旁人在场情绪不受控制地惊呼出声。

        “子清——全福——”

        秋英一向内秀柔静,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要不是情之所至,断不会如此失了稳重。

        满脸疲态的子清扔下包袱,跑着迎上去俩人抱成一团。

        子清原是秋英阿娘的陪嫁丫头,四十出头的年纪未曾婚配,在子清的心里头,秋英就是她的孩子,恨不得掏心挖肺把自己最好的给她。

        秋英眼中含泪委屈巴巴,子清知她吃苦受累,心疼得也跟着掉眼泪,本想说几句劝导她的话,看到那辆满载行李包裹的骡车,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如何不知秋英外柔内刚性子倔强,认准的事任别人磨破嘴皮也是劝不得的。

        三人正说着话,赵长根前脚踩后脚急冲冲地赶来,乡友见面分外热情,彼此寒暄问好,赵长根要拉着他们进营区歇息,子清好言拒绝。

        秋英告诉赵长根她要启程了,嘱咐他一定保重,虽提前已知,赵长根内心还是一阵不舒服。

        今早他被临时指派差事,差事为何他尚未知晓,庶长只言重要非常,原本他想挽留秋英多住天,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借由推脱,没想到子清与全福突然来此寻人。

        虽说有他们陪着秋英,一路上衣食住行定能打点妥善,但赵长根依旧不踏实,本来说好要送她到洛邑老家结果自己食言,惭愧内疚定是有的,关键一别半载,自打与她相识,从来没有分开如此之久,他内心深处极度不安与不舍。

        最后在秋英毅然要求下,赵长根还是打消了随他们一起北上的念头。

        人到别离时,才体会到情至深处难舍难分,本以为自己是她坚强的后盾,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自己早已习惯依赖于她。

        有她在,自己这份不为人知的感情才有寄托与归属。

        此时此刻,除了期待他日久别重逢,千言万语皆显苍白无力,任何情绪都找不到宣泄的口子,只道一声珍重,期盼来日再会。

        这边,与秋英话说到一半,宝如本打算瞅着她清闲时再跟她好好唠唠,毕竟主子的意思不能勉强,小姑娘面皮薄,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直接。

        好饭不怕晚,像这种攀龙附凤的好事结果不用猜都知道,只需循循善诱点拨教导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宫外没有教习嬷嬷免得届时高兴过头不知分寸冒犯主子。

        宝如人刚回到自己的小帐,就被叫了过去,本来以为是别的什么事,没想到裴衍张口就问,秋英那边如何。

        真是急不可耐,如此沉不住气还是头一遭。

        宝如回想着秋英说的话,心里打着小算盘,自己第一次为君分忧做这牵红线的好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行,况且秋英好话说了一箩筐,全是赞美钦慕之词。

        凭着个人经验,这事儿铁板钉钉准没跑。

        宝如成竹在胸乐呵呵道:“奴婢瞧着这事八九不离十,就看君上心情了。”

        “她可说什么了?”裴衍又问

        宝如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回道:“她赞君上龙章凤姿帝王之威,又说您品德高美,尧舜之才,风姿绰约,乃人中龙凤,世间任何男子都无法与您媲美,她对您很是钦慕崇拜。”

        裴衍听后,面色如常,无惊无喜,像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摆摆手,道:“下去吧。”

        待宝如退下,帐内只留他一人,手轻搭于膝,长腿交叠倚在榻上通体舒坦,他歪头凝望放于刀架上那柄赤燚长剑,隽刻俊朗的面容眸光炯亮,长眉舒展,唇角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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