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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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到“缩小版的本初”那个地步,但这样神态生动的样子,她从未在本初身上看到过。

        少年却还是不让,语气带上了几分刻薄:“从濮阳到汝南,满打满算也只需要两日时间,你却花了整整三天,你在路上做什么了?”

        本初淡淡回应:“无非是路遇友人耽搁了些。术弟,让让。”

        “友人?”术弟眉峰竖起,“真是友人?我劝你还是少动些歪脑筋,老老实实安守本分,别人信你,我可不会信你的鬼话。”

        如果能碰到这个家伙,陆北言一定当即给他一记大爆栗。小小年纪说话居然这么难听,这算什么弟弟。

        陆北言撸起袖子想和眼前这个家伙隔空理论,沉默了须臾的本初突然点点头。

        “我知道了。”他的态度无比温和,“术弟,让让。”

        少年没有接话,他似乎一下子被哽住了,一些原本想好的刁钻话语此时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一双拳头狠狠揍进棉花里那般无力。陆北言眼看他的脸色逐渐泛红,紧皱的眉头微微抖动两下。二人无声地僵持片刻,最后那个少年还是心有不甘地让了步。

        本初道:“多谢。”

        少年冷哼一声。

        某种意义上,这一轮的确是本初的胜利。可陆北言却觉得,自己似乎没办法高兴起来。因为在这样的气氛下,被哽住的人不止是那个弟弟,还有她。她总觉得自己心口闷闷的,那种想发泄的情绪堵在那里,令她无比难受。

        看着婢女为本初脱下氅衣,陆北言飘在对方身后三米来远的位置。这户人家在房屋建造的排场上是典型的汉代高门大户,几座楼阁鳞次栉比排列得相当整齐,建筑风格也是方正得一丝不苟,相比后世一些朝代的华美,这个时代显然是以大气朴素为重心。

        陆北言的眼睛扫向了不远处本初的背影。她莫名觉得,这个年轻人和这个时代的建筑倒是很相称。

        跟着本初的脚步,陆北言飘进了房间。虽然是幽灵,却也能嗅到空气中浓郁的药材味和熏香气息。这两种气味中和在一起并不刺鼻,莫名让她产生了一种困倦——在这个时代她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陆北言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希望能清醒一点。

        “母亲。”

        陆北言听见本初这样轻声呼唤,她的注意力终于重新集中了。那个倚在榻上的中年女子,在见到自己的儿子后并没有露出喜悦的神色,她的嘴角耷拉着,连眼角的皱纹都不曾动一下。

        本初躬着身子,眼眸低垂。

        但陆北言瞪大了眼睛。

        就算眼前的女人穿着绸缎,衣香鬓影,和那时的狼狈截然不同,陆北言也能认出这位贵妇人和那时在破庙内遮风避雨的女子并非同一人。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那段缥缈的歌声又萦绕在陆北言的耳畔,她看向本初,他已经挺直了后背,表情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从陆北言的角度看,他和这位被唤作“母亲”的女人并不像一对母子。

        贵妇人掩面轻轻咳嗽两声,随即用她略带沙哑的声音问:“吾儿,一路上舟车劳顿。”

        本初说:“孩儿听闻母亲病重,不知母亲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贵妇人答:“叫医匠来看过,吃了些药,现在好些了。那些人不过是小题大做。”说罢冷哼一声。

        本初说:“如此便好。”

        贵妇人说:“吾儿,你如今在濮阳做官,在同辈里也算佼佼者,不过还应继续勉励,作为袁氏之子,仅仅止步于此可远远不够。”

        陆北言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袁氏。说来惭愧,她作为幽灵飘了这么久,还是现在才知晓本初的姓氏。原来他姓袁啊,袁本初。念起来倒是朗朗上口。

        袁本初,袁本初。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随即又想起什么,眉头皱了起来。

        她记得,刚才本初称呼自己的弟弟为“术弟”,如果这不是什么古代对亲属的特别称呼,那“术”就是那个跋扈少年的名字。

        袁……术?

        陆北言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颜色尤其不好看。

        如果说自己的穿越仅仅是一种巧合,自己与本初的结缘却一定是有原因的。那么作为袁术的兄长,在历史上有名的人只有一个。而就在刚才,被埋在大脑深处的悠久记忆在陆北言的脑海中觉醒,她童年时期曾在电视剧里听到过,一部历史剧里的某个人物被旁人称呼为“本初”。

        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和一段语音重叠在一起:“三个月前绍已经及冠,诸位称呼绍的字,‘本初’便好。”是了,其实他已经说过自己的本名,只是彼时陆北言未曾留意,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串联在了一起。

        袁绍,袁本初。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空灵的歌声又一次在陆北言的脑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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