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惠风和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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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中起了很大的雾,湿闷的雾气在粗壮的树干间缓慢的流动,矮处的灌木丛蒙上了一层白纱,一对年轻男女牵着孩子,拖着一个硕大的鹿皮囊,有说有笑的走在密林中,一丝几不可查的微风涌来,似在这粘稠的雾气中掺进了一剂清新的佐料,四下张望的男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小跑过去,一脸惊喜的呼唤妻儿。平地上立着一颗硕大的蘑菇,孤零零的看上去有些突兀,菇伞笼罩在雾气中,下端的菇身上密密麻麻的刻着东西,两个人对着菇身兴奋的指指点点,随即打量四周,女人摘来许多片宽叶,男人从鹿皮囊中取出马蓝叶、木蓝叶和一些树皮种子,在旁边的石块上研磨成汁,两人将这些汁刷在菇身,把宽叶覆盖上去用力按压。待取下宽叶,菇身的奇异字符被拓印下来,墨色浅淡如鸣蝉的翅膀,隐约能看出菇身特有的纹理。二人照此方法,手脚利落的忙碌着,蘑菇脚下很快垒起厚厚的宽叶,待菇身四周都拓完,谁也没有发现雾已完全散去,风势大了起来,二人将宽叶塞进鹿皮囊中,扎紧了口,就在此时,草丛中的鸟雀叽叽喳喳吵闹起来,四散飞走,一条五彩斑斓的水流将灌木丛的草叶分开,缓缓划了过来,在孩子好奇的目光中,水流停了下来,顶端摇摆了几下,竟然腾空而起,一颗巨蟒头颅赫然而立,邪恶而冰冷的目光盯着面前三人。惊呼声中二人抱着孩子拖着鹿皮囊跑向来时的路,巨蟒紧随其后,树木减缓了巨蟒的速度,三人跑到了水边,男人转身捡起地上树枝迎向巨蟒,女人将鹿皮囊栓在孩子身上,一把推进水中,转身跑向男人,抱着皮囊的孩子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向下方而去,远处的岸上巨蟒立起半棵树高的身子向两个人张开了血盆大口,而这一幕印入了水中孩子清澈的瞳孔中……

        “啊!”

        稚子大叫着惊坐而起,一双褐色瞳孔因巨大的恐惧急剧收缩,胸口下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又做梦了。

        她缓了许久,心跳才恢复过来,抬手抹去额头冰冷的汗水,在萤火虫灯微弱的光亮中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

        窗外刚透出第一丝晨光,稚子就迫不及待的推开了屋门,寒气扑面而来,衣衫单薄的稚子仰着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试图甩掉脑中的昏沉,晨光照在女孩的脸上,白皙的面孔上五官还未张开,一双丹凤眼隐现雏形,樱桃小口透着苍白,微卷的栗色短发中露出支棱的耳尖,一身没有颜色和饰纹的粗麻衣裤十分质朴。身后那颗灰色的蘑菇就是她的家,黄底灰点的菇伞上开着一扇斜窗。仙境森林古树参天、草木葱茏,植物长的异常巨大,树木之间根系相通,会互相传递虫灾或旱灾等威胁,在根脉伸展不到的地方,菌类的经络就接替了传递消息的任务,它们展开极细的白色菌丝,与很多植物根系交织在一起,树木将糖分作为回馈赠与蘑菇,因此这里的蘑菇长的很大,寸泓人身材小巧,这些散落在树根处和河边的外壳坚硬的蘑菇就成为屋舍的首选。

        春日无疑是森林最有生机的季节,阳光像一缕缕金沙从浓密枝叶的空隙中照向大地,投下些斑驳的光点,雪层化去,水流渗入土壤,植物争先恐后的开始冒出枝丫,草地上露珠闪烁,花朵绽放着五彩缤纷的活力,冬眠的动物饥肠辘辘的苏醒,走出巢穴寻找食物。

        寂静被一阵由远及近的簇簇脚步声打破,一个包裹严实的女孩跑了过来,冲进了稚子的蘑菇屋,顺手将她也拽了回来。

        “大早上那么冷你站在屋外干嘛。”门将寒气挡在外面,元珊脱掉粗麻兽毛所制的粗褐外衣,挂在墙边,没有听到回答,扭头看去,只见稚子愣愣的站在原地,两个肿起的眼泡十分醒目。

        元珊叹气:“又做噩梦了?”

        屋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冲了进来:“我来蹭饭啦!”

        “昨日不过让你帮着采了些菌桂,今天为了这碗菌桂汤就能起个大早,伐木和狩猎时也没看到你这么积极,”元珊揽住稚子的肩,“稚子,告诉你一个虎牙的小秘密,第一次跟着族人学狩猎时,他爹怎么都唤不醒他,急的把他扛在肩上扛去的,别人在狩猎,他在睡觉,他爹怕他被野兽叼去还得在旁边守着他,哈哈哈哈……”

        “天黑时就起身,我当然睡不够!”虎牙不好意思的喊道。

        看着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稚子不禁扬起了嘴角,他们总有最简单的办法让自己开心。

        三人围坐桌前喝着汤,元珊看向稚子:“我和虎牙的蘑菇屋都选好了,你从阁楼窗子往外看,草丘后面树下,一颗灰顶蘑菇是虎牙的新家,我的也不远,南面那棵被雷击倒的树下有几十颗蘑菇,其中一颗最显眼的白色蘑菇就是我家。”

        “选白色蘑菇,以后要经常打扫的。”稚子道。

        “没关系,你知道我最喜欢漂亮的东西啦。”

        “和几十户人住在一起,你也太爱热闹了些。”虎牙撇撇嘴。

        “我是医女嘛,大家都想和我住在一起,看病方便啊。”元珊道,“这两天开冻,大家都准备好了工具,过两日开工。”

        “好,那就来我家吃饭吧。”稚子道。

        森林中盘踞着两条溪流,一条穿过中心地带的巨杉树、望天树、檀树、桑树和松树林,闭合成一个圆圈,水质清澈流速缓慢,起名为清漳溪,另一条穿过森林外缘地带的水流也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形,有三个清漳溪那么长,水面很宽,流速湍急,水中混合着泥沙,较为浑浊,起名为浊漳溪,这两条溪流并不相交。

        寸泓依溪水分为三个地界,清漳溪内是离耳界,两溪之间的地域为贲愚界,浊漳溪的外围地带是大封界,每界设有管事的里正,族人虽散居在森林各处,生活方式都是相似的,一年四季各有应时的农活,春天建屋,盛夏播种,秋季收割,冬季窝在家里。森林里有无穷无尽的丰富资源,但寸泓人简单质朴,只取生存所需,绝不浪费,他们用树枝和草皮取火,从植物种子中榨油,将瓜果做成腌菜,采摘药草治病,建屋伐木狩猎这样的大事由族中统一安排,谁家有刚成年的孩子在初春报上去,待到春季解冻后,会有心灵手巧的工匠为他们凿空蘑菇、打造桌椅,夏季身强力壮的男人组成伐木的队伍,共同配合砍伐十几棵树木,制成木材供下一年使用,狩猎人是世代相传的,打到的猎物会平分给族人。孩子自小要跟随爹娘学习一样求生的本领,男孩大都是狩猎、建房、工匠之类,女孩则是织布做衣、采摘、医术,寸泓人在一代代的传承中将生存技巧延续给后人。

        元珊的爹娘是族中有名的医者,她自幼随着学习医术,因为很有天赋,在族中小有名气,虎牙的爹是狩猎人,虎牙胆小不肯学狩猎,天天盘算着要改行,稚子的祖辈皆是族中学者,几代人都曾辅助过族长,是极有贡献的人,三人今年都刚满十岁,稚子一直都是自己住,虎牙和元珊依照族规要从家中搬出单住,这个春天两人的蘑菇屋就开始修建了,他们都选在了稚子家旁,互相作伴。

        建屋的队伍十分熟练,短短一上午就将附近的蘑菇都凿空了,虎牙和元珊饥肠辘辘跑到稚子家,狼吞虎咽的吃着蕨菜饼。

        “工匠打制的桌椅床柜都是一模一样,走进谁家里都像自己家,我瞧着太没新意,央求了附近住着的一个好木匠,让他按我的意思打制一套。”元珊两年前就开始出诊,常在外走动,性子活泼,结交了许多朋友,是个自来熟的,“我还要把楼梯建在外面。”

        虎牙直摇头:“楼梯在外面,日晒风吹要经常打扫修理,很不实用。”

        “我就是要建一所绝无仅有的蘑菇屋!”

        元珊吃完擦擦嘴,又拿起两个:“这么好吃的菜饼,我拿两个给木匠表达谢意。”

        三人相处已像家人一般熟稔,稚子看着她出了门,踩着木梯上了菇伞中的阁楼,这里是虎牙和元珊的禁地,堆叠如山的木简占据了大半个角落,只在窗前留下一小块空地摆放着桌椅。窗外传来人声喧闹,笑声喊声此起彼伏,稚子走过去推开窗子,不远处那棵断树下的蘑菇群前聚集着新邻居,元珊站在人群中,正在笑盈盈的和众人聊天。

        附近搬来这么多人,看来这窗前的清静不会再有了,说不上是开心还是烦恼,稚子只静静看着人群发呆,忽然元珊侧过身,伸手指向稚子的方向,像是在给众人介绍自己的朋友家,稚子看到一群人乌泱泱的脑袋齐齐转了过来,连忙几步退开窗边。

        看来是烦恼,她摇摇头在桌边坐下,拿起了竹简,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稚子却没有虎牙和元珊那样的活力,她的生活规律而刻板,除了忙活计,剩下时间都在阁楼读书,从不与其他人接触,出门也会避开人多的地方。

        几天后,元珊的蘑菇屋终于完工了,这颗白蘑菇十分耀眼,菇身外侧环绕的木楼梯与蘑菇融为一体,方圆十里的女孩都慕名而来,羡慕的指指点点,元珊自然十分得意。傍晚时分,屋外人群渐渐散去,蘑菇中亮起了灯光,人们都回家吃饭了,稚子这才出了屋子,向元珊家走来。从外面看去,这屋子还真是一道亮丽的景致,推门进去,桌椅也十分新奇有趣,稚子和元珊正聊着,敲门声响了起来,原来邻居去而复返,送来些果子,元珊接过不免要聊几句,因门是打开的,转眼又进来了两户人家,想必知道这里住着医女,都急着前来结识,屋内瞬间拥挤了起来,稚子退到角落,侧过头摩挲着手指。

        一位大婶扭头看见她,热情的拽过手问道:“这小姑娘是哪家的?也住附近吧。”

        稚子皱了皱眉,抽回了手,元珊已拦在面前,笑呵呵道:“是我的朋友,就住在不远处。”

        “哦?可也是位医女?”大婶双眼放光,上下的打量着稚子,看元珊否认,又问,“那学的什么?可是制衣……”

        稚子只站在元珊身后,侧着头一言不发,元珊提高了嗓门:“好了好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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