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树弓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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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阔的林海在湛蓝的天幕下显得肃穆端庄,万里无边的擎天巨树上蒙着薄纱般的晨光,大风吹过,林海波涛起伏,树叶飒飒作响,触手可及的云朵翻滚在五彩斑斓的树冠之上,如同一幅绚丽的锦绣。

        清穹族生活在树冠之上,以树种划分地界,遍布棕树和楠树的西北境被称为棕楠府,生长栒树和樟树的西南境为栒樟府,东南为槐桐府,东北松柏府,寻常清穹人在这四府分散而居,两三家共用一个树冠,用木材和叶子搭起轻便简单的树屋,可略挡风雨,清晨阳光刚一露头就把屋内照的通亮,人们从树屋的露台腾空跃起,双翼瞬间铺展,飞向广阔的天空。在四府的中央,混杂着小片的望天树、杉树、檀树和桑树林,其中巨杉树姿雄壮,树冠盛大,是族中地位尊贵者的屋宅所在,相较于平民,这里的树屋建的规整严密些,大大小小的聚成一片片宅院。巨杉树西侧是一片方圆五千里的望天树,望天树有着秀美的姿态,高耸挺拔的树干,昂首挺立于万木之上,气势直通九霄,刺破青天,树冠上赫然耸立着几座气势雄浑的高层建筑,清穹族待客、议事以及翼皇凌星起居都在此,从这里俯瞰四周,森林风景一览无余。

        叶焦作为清穹三大卿之一,辅佐翼皇处理族内事务,地位尊贵,家业庞大,翼皇特划定十棵巨杉树冠许他修建家宅,可谓荣宠备至,叶家大少爷叶赢作为长子,从小琴瑟笙箫、诗画射艺,皆是名师相授,用心栽培,优越的家境、英俊的相貌和满腹才气,使他成为清穹数得出的顶尖人物。同龄人中能与他齐名的恐怕只有一人,那就是南大卿的五子南羽,这位在清穹的名气由来已久,传闻幼年就极为漂亮,见过的人无不惊叹,少年长成后更是风采绝伦,鬓如刀裁,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绛唇如釉,更有一双墨绿的眼眸,比族中最美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许是因容貌惊人而备受困扰,南羽为人十分低调。

        三大卿身为同僚关系微妙,家中小辈避讳,私下几无来往,但叶赢和南羽偏走的极近,原因就是射艺,青春少年,正是风光无限,身份地位还在其次,射箭是一定要比出个高低的。

        巨杉树东南处有一片空闲树冠,是两人日常练箭的地方,叶赢身着十二种鸟雀羽毛织就的华贵射服,微拢双翼站在树顶,举起一张褐色牛角弓,两臂外拉松开手指,只见利箭呼啸着刺破长空,“啪”的一声牢牢钉在两百步开外的靶子上,巨大的冲力使箭尾尤在颤动,叶赢转过头看向同伴,面带得意。

        旁边茂密绿叶上,南羽一袭青衫一把碧色竹弓,搭弓射箭姿态随意,箭头飞速击出穿过木板,传来沉闷而厚重的声响,靶子上,两支箭紧紧相贴。

        “又平局,今日已平五场,甚是无趣。”叶赢有些丧气。

        “你我幼年时尚且各有输赢,近几年却总是平手,难分高下。”南羽道。

        叶赢将弓箭抛给身后家仆:“我的弓是昆夷族给翼皇的赠礼——犀牛角所制,全族不过三把,箭尾是角鹰羽,极其珍贵,而你一把竹弓,雁鹅尾羽,就能轻松赢我,算起来还是你技高一筹。”

        “何必这么认真,弓箭材质虽然重要,但起决定作用的还是用箭的人。”南羽擦拭着竹弓道,“天外有天,何必非要拔得头筹。”

        “你可真是地地道道的清穹人,歌舞声乐诗律射艺,肆意挥洒享乐人生。”叶赢摇头道。

        “难道你不是清穹人?”

        两人相识一笑,叶赢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我这样的家境,又哪能像普通族人一般轻松安逸,我是叶家长子,日后要接替父亲辅佐翼皇,带领我族走向巅峰,可谓重任在肩。”

        南羽低头轻笑:“仙境何其庞大,万物置身其中如同微小尘埃,你的那些雄心壮志、傲睨一世,在创世神的眼中或许像看孩童玩耍般可爱。”

        “当然,南羽你是家中五子,不会理解这样的处境,你大哥南砾我见过几次,雄心壮志尤甚于我,和你是一点都不像的。”

        “知道我不喜欢聊这些,这是赶我走了。”南羽背上弓箭,摆摆手,“改日再约。”

        “还真是安逸公子。”叶赢与随行的一帮家仆展翼飞走,卷起的气浪下枝叶乱舞。

        南宅在叶宅的西北方向,同样占十棵巨杉树冠,大片相连的树屋看上去很是气派,老爷夫人和少爷小姐们的屋子在中央,旁支亲眷的屋子依次向外安置,最外圈住着家仆,南羽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刚刚收拢双翼踏入门楼,一个明黄色的人影就扑了上来。

        “五哥,你怎么才回来!”女孩白净的鹅蛋脸上琼鼻秀挺,粉腮泛红,樱唇滴水,及腰的银色长发用一根蓝色的丝带散漫的系着,弯弯的嘴角带着笑意,一双绿眸闪闪发亮的盯着他,看着最疼爱的六妹,南羽笑斥:“都大姑娘了,还疯疯癫癫的。”

        “你再说我,我向母亲告状了,这么晚你去哪了,又去和叶家大少爷练箭啊,父亲不喜欢你们走的太近的……”

        “好了,不敢惹你就是了,今日怎么没去练舞?”

        “练累了,找五哥陪我玩呢。”

        两人拉扯着走了几步,旁边一家仆上前:“五少爷,老爷请你去议事厅。”

        南羽愣了愣,家中事务自己向来不参与,怎么今日被喊去议事厅,一旁南絮看他有事,嘟了嘟嘴跑开了。

        南羽随着家仆向内走去,穿过一座座树屋,来到议事厅前,刚一入内,身后家仆便退出关上了门,隐约听到门外在屏退众人,南羽心中疑惑,抬眼看去,昏黄的烛光下满座肃然,南大卿南然坐在上位,叔伯和几位哥哥分坐下方,众人都向自己看来,南羽上前向父亲行礼。

        南然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又与你六妹闹些什么,她也是大姑娘了,整日里疯疯癫癫没点规矩。”

        南羽想起这话自己刚刚说过,不禁扯起嘴角,看到父亲皱眉,才回过神来敛了笑意:“不知父亲叫我来所为何事?”

        “坐吧。”

        南羽依言在下首最末端坐下。

        夜色已深,屋外风声骤紧,树叶沙沙作响,室内烛光左右摇摆,众人身影忽明忽暗,南然缓缓开口:“今日所谈之事关系南家存亡,特召来大家商议,据可靠消息,翼皇打算削弱大卿权利,撤掉一卿,仅留两卿分管文事与武事。你们都知道,近些年叶家和林家两辈中早有子女通婚,叶林结盟已是定局,现下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

        南羽向来不喜欢这些权势谋算,这些事父亲向来和叔伯大哥商量,不知为何今日喊来自己,当下只安坐着当个摆设。

        “如今,他们两家已经得到消息,开始动手了。”南然拍拍手,门外家仆押进一人,按倒在地。

        “抬起头来,将你的身份和谋划之事细细说来,否则今夜就把你抛下树冠!”

        这人身上衣物破破烂烂,口鼻有血,显然已受过刑,极为听话:“小人是叶家家仆,我家姐在风临殿做婢女,老爷昨日召我前去,命我与家姐联手,在射艺大赛之后将百羽冠偷出放置于南家大宅,随即风临军会来搜查,以大罪处决南家,我打算今日先来摸摸地形,却被你们给抓住了。”

        二哥南辛起身:“这百羽冠是翼皇的皇冠,至高的象征,觊觎此物等同谋逆!不过是权势之争,却要至我全家于死地,你们叶家够狠的!”说罢上前狠狠踢了那人一脚,那人瑟缩了一下,又道:“我家老爷说了,南家根基颇深,必要坐实了死罪才不会翻身。”

        听到这些,南羽心中震惊,但更多的仍是厌恶,不禁侧过脸去。

        那人又开口:“老爷还说,南家灭门之时,只留一人性命,就是六小姐……”

        南羽听到六妹,从椅中一跃而起,攥起那人衣领:“你说什么?”

        “我家大少爷对六小姐有意……”

        “竟敢动我六妹的心思!”南羽一拳打了过去,那人抱着流血的脑袋连连求饶,大哥南砾走到南羽身前,指着那人怒斥:“六妹是我南家的宝贝,捧在手心里长大,如今是族中数一数二的乐者,你们叶家大少爷虽是长子,我们南家也不屑高攀!”

        “不……不是……”

        “你再吞吞吐吐,看我不一箭射穿了你!”南砾吼道。

        “我们古少爷并未打算迎娶六姑娘,只打算灭门之际,偷偷将她私藏起来……”

        话未说完就被南羽一脚踢出老远,南羽脸色铁青,怒不可遏,拳脚雨点般落在那人身上,南砾和南辛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拉开,南羽只死死瞪着那人:“你那脏嘴中若再敢提及我六妹一个字,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好了,”南然开口,“你们都听到了,如今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家族人多事杂,他们有心陷害,总能找到机会下手,到时翼皇必定顺势而为,撤了我这个大卿,南家只能任人摆布。为今之计只能兵行险招,先下手为强,我与你们叔伯几番商议,已有了计划,小五以往从不过问家事,那是有父亲、叔伯和兄长替你分担,才让你如此安逸,如今你已成年,身为南家子孙,该为家族出力了。”

        南羽听到自己名字,不禁一愣,此时他坐在椅中,情绪渐渐回缓,抬眼打量了一圈屋内人的神情,明白过来:“今日之事,想必父亲和叔伯、兄长们早已有了定数,只等着我点头,我倒想听听,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在射艺大赛上偷换叶赢箭支,将刻有他名字的箭射向翼皇!”南然道。

        南羽腾的起身:“你们疯了,你们要杀翼皇?”

        “今年是你第一次参加射艺大赛,赛场绵延数千里,参赛者都在高空云层中飞翔,参赛者的身影在观礼人眼中只是黑点大小,无法分辨细节,向来只凭靶子上的箭支论结果,你是我南家暗藏的一把利刃,自幼天赋异禀,目视可达千里,尤擅右手持弓左手搭箭,千步之内可射飞虫,将叶赢的箭射在翼皇的座椅上,此事只有你一人能做到,你的那支箭由叶赢射出,三支箭都在靶上有迹可循,而风临军会根据箭支找到叶赢,最终以谋逆之罪处罚叶家,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否则射艺大赛之后,林家和叶家会用其他手段对付我们,那时我们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提早发现了。”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争权夺利,”南羽紧锁眉头,“即便是陌生人,平白陷害也有违道义,更何况我与叶赢自小一起练箭……”说到这里,想起那家仆的话,不禁皱了眉。

        一旁南砾看看他神色,上前道:“你将他视为朋友,他又是如何对你,刚才你也听到了,他对六妹图谋不轨。这是叶家和林家先对我们下死手的,你若心软,就是将南家几百口人置于死地,你就是不管我们,也得救六妹啊!”

        南羽看了看众人,没有作声,推门而去。

        屋内众人安静,南砾看向南然:“父亲,小五会听话吗?”

        “他虽聪慧,却从未接触权谋之事,不难掌控。”

        碧空之下万里无云,叶赢在一大群家仆的簇拥下懒洋洋的立在枝头练箭,看他练得寡然无味,旁边家仆吹捧打气:“少爷成年后第一次参加射艺大赛,定会出师大捷,一战成名!”

        “是啊,少爷英勇神武,射艺高超,无人能敌。”

        “一群马屁精!”叶赢斥道,“只南羽就可敌我,本想赛前与他好好再练几日,怎么总是不来,搞的比我这长子还忙。”

        正说着,远处一人飞近,叶赢看着他收拢双翼轻盈落在枝头,喜道:“南羽你终于来了,我正喊无趣呢,快来比试两场。”

        南羽面色不虞,语气冰冷:“今日来就是告诉你,我不屑那些阴谋诡计,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若被人冤害我自会申告,射艺大赛上我也会真刀真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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