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飞沙走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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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境西北覆盖着无边无际的浩荡沙海,眺眼望去,风像一只无形巨手,将漫天飞舞的苍茫黄沙向前推动,揭去一层又覆盖一层,红日在蒸腾的热浪中若隐若现,云层缓缓移动,在沙丘投下或明或暗的影子,天与地,云与沙,在亘古的静默中,如同两个平行时空永无交界。

        艰苦的环境往往可以孕育伟大而顽强的生命,在这里,生命一旦产生便很难消亡,一些耐旱抗晒的梭梭、胡杨、灌木、沙柳有着神奇的储水能力,拼命用根系在沙土深处探寻水源,蛇、蜥蜴、沙鼠、沙狐等数千种沙漠动物各有办法保持体内水分,抵抗炎热侵袭。这里的人类历经千年传承,体格有所进化,已较为适应炎热干旱的气候,加上代代相传的生存经验,在这沙海中苦苦度日,他们起初分散而居,渐渐相邻的人家凑在一起,之后为了抵御风沙、寻找水源、抗击外敌,又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部落,在这沙海中四处飘荡,部落间相遇有时互不干扰擦肩而过,有时抢夺水源发生争斗,按照惯例败的一方仅头人家族被处死,其余人收归旗下,填充力量,以便应对下一次的战斗。

        北境东面的一小片梭梭林边,两个小部落驻扎了很久,一个自称天应部,一个为地芒部,各在两侧守着这片林子,刚开始还平安无事,可眼看水源食物越来越少,地芒部开始向天应部频频挑衅,天应部实力较弱,为了自保,头人驱使着部落的人动身离开,数百人又无奈的走进了茫茫沙海。

        长长的人形队伍在高温中蒸腾的变形扭曲,身影拉长了在沙面上摇摆,骆驼勤勤恳恳的迈着宽厚的脚掌,在松软的沙地上走的平稳,厚重的箱笼和褡裢有节奏的在背上拍打着,人们一律浅色衣衫,裹着头巾面纱,低着头默默向前走去,只有悠扬的驼铃声在天地间回荡。

        最前方骆驼上坐着头人一家和他的亲信,身后是部落中十岁以下的孩童,后方是成年男女,沙漠中的小部落迁徙都是这样的队形,这是因为部落间战斗的输赢对普通人影响不大,并入哪个部落跟随哪个头人都是一样生活,加上沙漠中环境恶劣,生存艰苦,战斗时人们容易产生投敌的念头,所以头人除了要有自己的亲信,还会将部落里的孩童聚集在一起押在身边,防止他们的爹娘投敌。

        黄昏时分,浑圆的落日垂在天际,沙漠一片赤红,头人下令扎营,人们纷纷呼妻唤子,从牲口背上卸下家当,沙地上扬起一片喧闹声。

        渥丹顾不上帮爹娘搭帐篷,先去给自家骆驼喂食,沙漠中最重要的就是骆驼,它们性格温顺,可背负重物跋涉千里,有健壮的四足和匀称的体态,骆驼看见渥丹走近,频频引颈昂首,低声嘶鸣,渥丹把骆驼刺和水放在面前,摸了摸它脖后鬃毛,将脚下木桩踩的牢固些,抬头向四周看去,沙地上已冒起大大小小几十个帐篷,人们渐渐安顿下来休息,自梭梭林带的水足够用几天,暂时不用面对生存的压力,这些红彤彤的脸上神态轻松了几分。

        夜幕降临,气温骤冷,沙漠中的动物纷纷爬出洞穴四处觅食,在无边夜色中聚集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帐篷群上空升起了炊烟,渥丹吃块馕喝了碗骆驼奶,掀开厚重的毡帘走出了帐篷,月光皎洁,映出小女孩脸上金黄色绒毛,沙漠天气使她的皮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一双眼睛神采飞扬带着野性,巧鼻丹唇十分生动,脑后一条红色的粗辫子甩来甩去,整个人生机勃勃。

        来到帐篷群外的空旷地,早有十几个孩子聚在那里,手中拿着树枝荆条互相追赶打闹,渥丹在脚下捡起一根细长树枝,加入孩子中间,她从小爱玩爱闹,身体结实又灵活,体力充沛,比她大的孩子都不是她的对手,眼看场中一群孩子被她追赶着哇哇叫,渥丹叉着手笑的直不起腰。

        夜深了,孩子都回了营地,渥丹仰面躺在沙上,空气凉爽舒缓,低垂的夜幕上挂满了星辰,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渥丹看的痴迷,耳边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小孩跑了过来,直到了她身边才停下,脚下带起的沙子飞的她满脸都是,这是和她自小相伴的两姐妹,姐姐叫叮叮,妹妹叫当当。

        “渥丹,你爹娘在找你呢,你又在看星星?”

        “它们在对我眨眼呢。”

        叮叮蹲下身来:“明天我们去探险吧?”

        “那当然,每到一个新地方都要探险,这是我们三人的老规矩了,”渥丹坐起身,倒了倒靴子里的沙子,“我们比赛,看谁第一个先回去!”说罢一跃而起向帐篷跑去,身后的叮当笑闹着追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族里的成人都被召集起来去挖井,爹娘给渥丹备好了饭食,看着他们走出帐篷,渥丹一跃而起,将长衣长裤束起袖口裤脚,红发辫在脑后,将磨得锋利的竹片别在腰间,提上羊皮水囊出了门,来到叮当家帐篷门前,捏着鼻子学骆驼叫,很快叮当也溜了出来,三人绕到帐篷后面,围成一圈蹲在沙地上,渥丹拿着根荆条画了起来:“我们从这里出发,向敌营进攻……”

        叮叮不耐烦道:“渥丹,别演了,沙面快热起来了。”

        “好了好了,过过瘾都不行,出发!”

        三人将包袱放在滑板上,拖着滑板向沙漠中走去。

        一路没什么新奇,但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这样脱离爹娘的自由十分快乐。沙漠蜥蜴喜欢在高温的沙子上行走,听到人的脚步,停下观望了一阵又迅速爬远了,爪子翻起一遛飞沙,蝮蛇立起身体在沙面上斜游,蹦蹦跳跳的沙鼠有长长的后肢,它们不喝水,但身体里储存着水分和津液使它们成为蛇、狐狸、沙鹰的目标,弓角羚羊几乎从不喝水,沙漠里植物不够,经常看到它们走很远觅食,仙人掌很常见,自身也能储水,渥丹用竹片扎出了浆汁,三人喝了许多,又摘了几根针刺,用来缝制衣裳或当作武器,胡杨和骆驼刺依靠发达的根系深入沙下吸取水分,显出一种茁壮的美丽,短命菊也为沙漠添上了几抹绿意,不过它们生命短暂,空气干燥时就害羞的闭合住花瓣,稍微湿润又迅速开放,果实成熟后种子就缩成球形在沙地上随风飘滚,停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繁衍。临近正午,烈日无遮无拦的将热焰喷吐到沙海中,三人不敢再走,寻了一个桶形仙人掌,在阴影处坐着休息。

        “渥丹,过了正午我们就得往回返了。”叮叮道。

        渥丹挖了一个大沙坑,将脚放进去感受着凉意:“你们真没劲,每次出来没一会就嚷着要回去,再这样下次不带你们出来玩了。”

        “回去晚了会挨揍的……”

        “好啦!听你们的。”

        回到帐篷,爹娘都没回来,叮当二人耍闹在一起,渥丹将长长的仙人掌针刺绑在一起,制作趁手的武器。

        这样轻松的日子是少见的,沙漠中的人一生都要为水源奔波,没有人能日日无忧无虑,很快天应部的气氛就紧张起来,接连两天都没挖出水来,天却越来越热了,有经验的老人说这个地方是沙漠的东北角,是整个沙漠中最干旱少雨的地域,很少有部落会来这里,若不是那片梭梭林,天应部和地芒部恐怕也早就离开了。

        夏季将至,头人也打算开拔去往别处,但剩的水源仅够一两天,头人派出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想在黄昏时潜回那片梭梭林再取些水源,没想到天刚黑,十几人喊叫着跑了回来,原来地芒部发现了他们,正整顿人马要追赶过来,地芒部人多骆驼多,又休整充分,天应部头人自知不是对手,命令马上赶路,一群人拆帐篷装行李,狼狈的在黑夜中踏上路途。

        这样跋涉了两天,清晨火红的太阳依旧在沙海上空缓缓升起,带上了几分死神的气息,气温一直升高,死亡近在咫尺,人们已喝空了水囊,过了今日找不到水源恐怕就要宰骆驼了,渥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头看了看太阳,又被耀眼的白光刺的低下头来,脚下每一步都十分艰难,直走到正午时分,人们体力到了极限,牲口也不愿再走,头人坐在骆驼背上,露出的皮肤晒暴了皮,无奈下令休息,人们无精打采的歪斜着,忽然从队伍后方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头人的亲信鞭打着身下的骆驼飞驰而来,骆驼噗嗤噗嗤喷着鼻水,蹄下沙子翻飞。

        “地芒部就在身后,据我们不足半日路程!”

        “这是铁了心要吞并我们。”头人满脸怒怕,“让他们都给我起来,继续赶路!”

        头人壮硕的亲信大喊着驱赶着人群,人们无奈撑起疼痛的身体,抽打着满口吐沫的牲畜,队伍又缓缓动了起来。

        渥丹手里握着缰绳,走在头人的骆驼后面,身旁的骆驼背上趴着当当,当当从昨日已经不太清醒,一直昏沉的睡着,很少接连数日在酷热中匆忙赶路,渥丹凭着较好的体力苦苦支撑,此时脑袋也不禁一阵阵的晕眩,烈日蒸腾中,耳边忽然传来叮叮的哭叫声,渥丹僵硬的扭过脖子,白茫茫的日光下,滑落的当当静静躺在沙地上,渥丹心中涌上不详的感觉,想走过去,无力的双腿却跪倒在沙上。

        当当永远闭上了她的眼睛,炎热的天气和连日的奔波要了这个孩子的命,在她前后已经死了两个孩子,当当的阿娘头发与泪水粘在脸上,哭的力气都没有,她的阿爹抹着眼泪扶着神志不清的叮叮,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这样在她旁边没有了气息,渥丹捂着疼痛难忍的脑袋,满腹的愤慨和怒气不知向谁发泄。

        就在此时,天边乌云滚滚,豆大的雨点砸在滚烫的沙子上,发出呲呲的响声,不过顷刻之间,已是大雨瓢泼,人们哭喊着跪在沙上仰头迎接雨水,头人终于下令扎营备战,许多人坐在地上久久未动,渥丹靠在爹娘身旁,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阿娘,这雨要是早一会下,当当或许就不会死了。”

        “孩子,这就是沙漠人的命。”阿娘的脸上布满沧桑。

        “眼泪是流不完的,可人要坚强的活下去。”阿爹浑厚的声音让她身上有了些力量。

        夜幕降临,疲累不堪的人们在帐篷中沉沉睡去,渥丹独自坐在空旷沙海,仰着脖子向着夜空怒吼:“为什么战乱不断!死伤不断!为什么沙漠人活的这么苦累!为什么我们要永远居无定所的奔波!”

        谁知刚吼了两声,远处营地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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