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路逶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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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海中一片美景之地显现,绿洲与沙丘比邻,飞鸟伴驼铃起舞,平滑流畅的丘脊线中,一块明镜般的湖泊映入眼帘,湛蓝湖面上,水鸟交颈嬉戏,芦苇随风摇曳,受惊的野鸭扇翅飞起,一两米高的鸵鸟疾驰而过,白杨树干缠绕着攀藤,荆棘丛中留下了鹿、兔、羚羊的足迹,百灵、沙莺在灌木丛中飞来飞去,甲虫箭一般掠过,扇出风琴的声音,果树水分充足,枣椰香甜清脆。

        这里是沙漠的最南端,脚下的地下河不知发源自哪里,千年来从未干涸,河水顺着岩层流到沙漠低洼地带,无法下渗,就涌出地面汇聚成这片湖泊,植物在此发芽生长,动物繁衍生息,形成一片绿洲。

        盛炎部头人绍莽带领亲卫军巡视南境,来到此处扎营整顿,绿洲旁空气湿润,经常起雾,宵明指点着族人在沙地上立起一张张垂直悬挂的捕雾网,这是受到植物叶子从雾气中吸收水分的启发,设计出来专门收集雾气的装置,待沙漠上升起浓雾,雾气会凝结在网的表面,积攒成水后通过水槽流入桶中,附近的族人不但饮用充足,还能洗澡浣衣,与北境的炙热干旱相比环境好了许多。

        沿着地下河的走向载种着数排胡杨林,胡杨林耐寒耐旱,生命顽强,长起来后可抵挡风沙,为沙漠带来难得的绿色,它的根将地下水带到上层,使土壤更加肥沃,还能调节沙漠中的气候,让此地更为湿润。

        停留两日后队伍向北进发,沿途细细探访族人生计,传授寻水方法,洒下植物种子,最终返回南北分界线处的盛炎部大本营,南境既已安稳,下一步就准备北伐了。

        大漠中,二十万骑兵面容刚毅,严阵以待,高高扬起的旗子上绘着一朵赤红的火焰,这是盛炎部的军团,绍莽为这个军团取名为——炙焰军,最前方的渥丹跨坐在骆驼背上,英姿飒爽、面容沉毅,距她收入盛炎部已经过去两年,罕见的机缘曾让她年少轻狂,目空一切,之后的一场战役却惨败而归,失去五千战友,从此她收敛了傲气,枕戈饮胆,虚心好学,通过沉淀与磨砺,凭强大的实力一步步走上了将领的位置。

        一声令下,大军开拔,风卷起了漫天黄沙,军团仿佛一条巨大的蝮蛇,无声的滑行在砂砾之上。

        盛炎部多年韬光养晦,人心稳定,实力强大,而北境五部的族人大都生活艰苦无意恋战,几个头人扣押着妇孺强行征兵,勉强凑出了八万北境军抵挡。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役,但渥丹仍做足了功课,对五部地域划分和部落内情况了如指掌,并早在五部中安插进了斥候,大军压阵的同时,派出一支轻骑兵绕道后方解救老弱妇孺,北境军本就人心涣散,看到了妻儿父母,纷纷扔掉兵器举手投降,八万北境军顷刻解散,斥候为引,渥丹一身红衣冲入战场,连斩五部头人与亲信,掌控了整个战场,这场意义重大的战役只经历了短短数天,就以盛炎部大胜结束,炙焰军收服了北境五部,盛炎部成为浩荡沙海中的无冕之王。

        沙山之巅,日出无比绚丽,沙海中站着密密麻麻几十万人,共同仰望着初生的太阳,迎来了新的纪元,部落成为了永久的历史,这个冉冉升起的仙境第六族起名为赤望,绍莽作为一族首领,将休养民生作为头等大事,族人告别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在水源充沛的地方定居下来,宵明和渥丹作为一文一武两大将军,领命前往旋枢殿,开启通往外族的门。

        盛夏刚过,渥丹和宵明出发了,引路的是沙漠象,它灵性十足,脚下厚厚的肉垫行走在松软的沙地上,可以感应到地下传来的声音,知道哪里刚下过雨,哪里有河流,是此行必不可少的伙伴,因为人多只会消耗珍贵的水源,成为沉重的负担,所以二人只带了一个名叫乐安的兵卒,三只骆驼为坐骑,背负上水囊、粮草和兽皮,向沙漠东北方向行进。

        骆驼背上的渥丹,古铜色俏脸上一双红瞳炯炯有神,赤红色的辫子垂在脑后,随着骆驼的脚步左右摇摆,一身利落的皮甲勾勒出长期练武的矫健身材,旁边的宵明一身白衫,严谨和疯狂矛盾的同时出现在他身上,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波澜不惊,一双眼却又透露着执着的热情。

        “你说它记得去旋枢殿的路?”宵明道。

        “它不是寻常的动物,是一只灵兽,当初我只在它耳边说了回家两个字,它就驮着我走出北境,找到人烟。”渥丹道。

        “你这次又对它说了什么?”

        “依旧是回家二字,不过是它的家。”渥丹爽朗一笑,转头拢紧了面巾,看向远方。

        开始的行程十分轻松,白日赶路,沙漠象带领的路线都顺着地下河的走势,黄昏时扎营,宵明用火把在沙子上照,遇到有气将火焰冲起,就知下方有暗河,指点着安乐挖井,不过几铲子下去就出了水,水囊总是盛的满满的,有了水人心就安稳了,时不时还会饮用些芦荟和仙人球的浆汁,砍下果肉和干粮一起吃,沿途沙地上的白刺和沙蒿足够三只骆驼食用,有时甚至能吃到白杨的新鲜嫩芽,整个队伍十分轻松。

        沙海越往北越干旱,十几日后,情况急转直下,暗河难寻水源减少,有时挖一人深才能看到水波闪闪,沿途植物越来越少,骆驼的粮草也开始告急,所幸骆驼耐性极佳,不吃不喝暂时也没有问题,接下来的三天,挖井竟然没有出一滴水,三人坐在黄昏的帐篷前,身体疲累尚能承受,只因困境难免心焦。

        “水囊空了,明早我来求雨。”宵明道。

        安乐好奇的瞪大了眼:“真的可以求雨吗?我以前的部落中有位老者割开手臂以通天意,结果血液耗尽而亡也没求下一滴雨来。”

        “求雨要观天象看云气,若无云气集结,什么方法都是无用,此处虽然地下河难寻,但空气中还有些水气,可以一试。”宵明道。

        安乐听闻此言放下心来,刚才还愁眉不展,这会转身就跑去喂骆驼了。

        “求雨艰难,这种血祭更是损耗自身,得不偿失,还是想其他办法吧。”渥丹道。

        “你不信我。”

        “什么?”

        “你跟着我学仙境文和沙漠古文,承认我有学识,但你从心底不认可行者的追求,也不相信行者能触碰神迹。”

        渥丹想了想,点头嗯了一声。

        “直接承认了,沙海中人性子直爽,但直爽成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渥丹不在意的耸肩笑笑:“我知道行者也不喜欢我这样整日打打杀杀的人。”

        “我的确不喜欢你,你上阵杀敌时像雄鹰一样勇往直前,平日耍闹像三岁牛犊一般欢快无忧,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对客人好酒相待,遇仇人血债血偿,并不奉神,也不向往天机,而我苦心修行,沙海行走三十年,一生与孤寂苦难为伴,可最终却是你,是你得了创世神的青睐!”

        看着宵明脸上掩饰不住的嫉妒和失落,渥丹突然开始有点理解这位行事怪异的行者了,沉默片刻,她开了口:“我阿爹曾对我说,沙海中人尊敬行者,是因为他们通过苦行提高学识,以学识造福族人,在我看来,窥探到天机和帮助沙海中一位快渴死的旅人是一样的功德,都不辜负行者的名头,我也劝行者切莫因赌气而求雨,乃至伤及性命。”

        “你还是认为行者只能教教书写写字,没有其他什么大用。”宵明冷笑道,“你可知道我凭什么拜入绍莽的门下?”

        “不知道。”

        “我帮绍莽找到了你。”说完这话,宵明转身不再理会她。

        第二天一早渥丹踏出帐篷,被眼前一幕惊呆了,面前的沙地上燃着团团火焰,围成一个圆形,宵明□□着身体坐在中央,只在腰间围了条短布。

        渥丹捂住眼睛背转身去,对安乐挥手:“快快!仔细着别让行者裤子掉了!”

        安乐道:“将军,行者说求雨时要坦荡,若不是条件有限,还应该剃头发剪指甲的……”

        那边宵明捧着空空的水囊,仰头对着天空,用古老的沙漠文呼喝道:“蜥蜴蜥蜴,兴云吐雾,致雨滂沱,放汝归去。”

        沙漠古文整个沙海懂的人不超过十个,渥丹随他学过,此时边听边摇头:“竟然用蜥蜴求雨?连人家割腕老汉的半分真心都没有。”

        炽热的空气缓缓流动起来,头顶的云气似乎也有了变化,帐篷的帘子先是颤了颤,随后渐渐甩动起来,湿气涌入了渥丹的口鼻,只听“噗嗤”一声,一颗豆大的水滴滴入沙粒中,扬起一股沙子,安乐兴奋的手舞足蹈,很快雨水降下,安乐利落的将雨水简单净化后装入水囊,眼前的危机轻松解开,队伍又踏上了行程。

        接下来的两天刮起了风暴,黄沙漫天飞舞遮挡着视线,骆驼走的费力,傍晚温度变得很低,三人扎营在一个坚硬的沙丘上,风从各个方向席卷而来灌进帐篷,几乎要将绳索和支柱吹断,宵明和安乐在两个沙丘间挖井,两个时辰后,虽挖出了水但却是咸的,只能让骆驼喝些。

        待风停了,人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疲累从身体各个部位涌上来,渥丹因为习武的缘故,状况比宵明、安乐还要好些,算起来也走了二十日了,沙漠象虽是走在水源之上,但有时地下水太深太细,挖井不能准确挖到,水源时断时续,水囊常常告急,三人开始控制饮水量,骆驼也不再喂水,只凭着强大的耐力坚持。

        黄昏,新鲜的风从西南吹来,一束沙棘刺从沙坡上滚落下来,空气中还带来几团小小的植物白絮,这些微弱的迹象给了他们动力,宵明下令挖井,刚掘开时沙是潮湿的,三人十分欣喜,不想越向下挖却全是干沙,那层湿的恐怕是陈年的雨雪留下的,每隔半日,宵明就爬上沙丘顶用手遮着向北眺望。

        “地下水越来越少了,到最北方的风蚀城堡附近是一滴水都没有的,我当时返回时幸好身上有两个水囊,撑过了开头最艰难的几天,随后沙漠象驮着我找到了最近的凌次部,行者独自一人,没有坐骑没有方向没有水源,竟也能出入旋枢殿,当真不容易。”渥丹道。

        宵明仰面向着红日神情恭谨道:“那是创世神的恩赐。”

        生命在风沙中十分脆弱,顷刻便会覆灭,两日过后,有只骆驼停步不走了,不管怎么拉拽甚至绳子断开也纹丝不动,安定翻开鞍子,发现它背上有了摩擦的伤口,只好卸去驮载放到沙漠象的背上,骆驼这才肯起来,在拉扯下又走走停停了半日,再也不肯起身,四肢颤栗,舌头发白,骆驼是沙漠人最亲密的伙伴,为了前方的目标,三人忍痛宰杀了这只骆驼,安乐流着泪饮着骆驼血,再次上路时三人都默默不语。

        烈日威力十足,行走在沙海中体力消耗极大,对水的需求也比平日要多,不过四五日,剩下的两只骆驼也在这样的困境中先后被宰掉,辎重都移到沙漠象的背上,阳光宛若一团炙热的火焰,光彩夺目,四周茫茫戈壁鸟兽绝迹,说不出的孤寂与荒凉,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处境下还妄想战胜自然,只能在头脑中与自己抗争,前进与后退,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个选择,对渥丹和宵明而言,却丝毫不用犹豫。

        创世神用风将砂砾搬运堆积,沙丘依着顺风方向伸出两个兽角一样的沙翼,看上去好像一轮弯月,向前走去,很多个高矮不等的兽角连在一起,形成了新月形沙丘链,队伍陷落于这些沙丘构成的迷阵中,虽然设法绕道而行,但仍需越过几个陡峭的丘脊,当站在沙脊上的时候,顺风面的丘谷深的令人头脑昏眩,宵明说他曾见过这新月形沙丘链,起码方向是对的。

        脚下步伐越来越重,宵明和渥丹呼吸变得迟缓,皮肤干枯皴裂,安乐更加严重,在多日高温缺水下头脑开始发昏,在沙地上跪拜祈祷,口中不断念着水、水,队伍无法前进,只能原地扎营,宵明强撑着四处查看,选了一处开始挖井,渥丹也过来帮忙,两人体力不够,挖的极慢,咬着牙一言不发的挖挖挖,不知在和谁较劲,挖了很深还没有水,两人绝望了,昏昏沉沉的躺在沙地上,不想几个时辰后,竟有水渐渐从井底涌上来,二人扑过去用手捧起倒入口中,新鲜冰凉的水流过干枯的喉管,刺激出剧烈的疼痛,二人不管不顾的大口喝下,四只眼睛死死盯着井底,水涌的很慢,涌上几寸就马上被喝光,全身的脉络仿佛随着水流苏醒过来,皮肤潮湿柔软起来,直到额头上也出了汗珠,二人才停了手,跌跌撞撞将昏迷的安乐拖了过来,宵明往他嘴里灌水,脸上泼水,一番折腾后安乐终于醒过来,水囊全都装满,安乐却因热病严重无法行走,二人只好将他放在沙漠象背上,继续向东北走去。

        脚下的砂砾中开始出现坚硬的岩石,时不时会磕绊到,安乐始终昏迷,每隔两个时辰渥丹给他喂些水,三人很快将水囊消耗空空,顷刻又陷绝境,怕沙漠象驮载过重,渥丹休息时将安乐放在沙面,自己试着挖井,宵明依旧向沙丘顶爬去,渥丹挖了半人深,忽然听见一声惊呼,抬头看见宵明正指着北方疯狂的摇晃着手臂,渥丹扔了铲子,手脚并用爬上沙丘,并肩站在宵明身旁,只见前方沙海变为了白色,平坦沙面上赫然立着一些头重脚轻的柱状岩石,好像沙海中的航标,为迷失的旅人指引着方向。

        “白色沙漠,风蚀城堡!我们到了!我们到了!”渥丹在丘脊上一跃而起,连声欢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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