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零露漙兮

第(1/2)页

大乘阁位于阑京南部,紧邻姑水河畔,整个建筑坐落在一丈高的青石台基上,屋面峻拔,四角玲珑,二十根排山柱漆光鉴亮,柱身雕刻着狮豹虎狼等猛禽,直上十八层石阶踏入第一层楼,这里就是中容族如意门所在了,中容族地处仙境中部,乃六族枢纽,其他族内仅有一道如意门通往中容,而中容要承接其他五族往来,自然设有五道如意门,平日里常有使者穿梭其中,携带着信件和物品在六族中游走,遇到重大节日或有要事商议时,各族族长会亲自前来,那时便会招待他们沿室内东西两侧的石阶登至第二层楼,在这里会客议事。

        大乘阁如此重要,守卫任务自然不能放松,白甲营护卫中容历届主君,九圣子时期曾特意将白甲营整顿了一番,之后纪律严明,军容整肃,迅速强盛起来,如今白甲营招收的都是关宁骑兵中的佼佼者,卫兵都是二十岁左右忠心赤胆、武艺高强的青年,他们身上聚集了整个草原的敬佩目光,如果进入白甲营是无上的荣耀,那能在大乘阁值守无疑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宽敞的室内空悬着五个透明的门形,只能从水浪般摇摆的门框隐约看出它们的痕迹,从东到西依次是昆夷、南渊、寸泓、清穹和第六族,若门的另一边有人吟诵叩门咒,这道门就会变亮,卫兵及时向主君禀报,主君或三公亲自前来吟诵开门咒,门就会由虚变实,正式打开,这种显露神迹的场景是普通族人一生不可能见到的。

        三名体格强健的卫兵面容刚毅,站的笔直,静谧的午后,阳光从窗棱射入室内,在地板上投射出几个方方正正的影子,忽然间影子随着光线波动起来,室内气流开始翻涌,一道如意门渐渐亮了起来。

        朝歌殿中,主君逢蒙正与三公议事,卫兵面色慌张的前来禀报。

        “禀主君,大乘阁中如意门亮起,有人叩门……”

        “为何如此惊慌?”

        “是第六族!亮起的如意门是第六族!”

        殿中人皆惊立起身,逢蒙略一思忖,传令道:“姜虎,让全体白甲营在大乘阁前待命,另速调五万关宁骑兵前来,剩下的四十五万骑兵即刻集结于阑京东北,全族上下做应战准备!”

        姜虎接令而去,其余众人跟随主君迅速前往大乘阁。

        主君和三公匆匆踏入阁内,众人屏退,三名卫兵刚刚见证这能记入史册的一幕,直到踏出大乘阁仍然无法抑制脸上的兴奋。

        站在第六族如意门前,四人对视一眼,皆面色凝重,逢蒙轻轻吟诵起中容古语,随着开门咒响起,眼前如意门由虚变实,对面三个人影渐渐清晰可见,只见他们身高体型与中容人无异,只是肤色较深,瞳孔与发须皆红,身上的裘衣明显取自兽类,割裁缝缀极为简单,甚至仍带着毛皮,看上去十分原始,三人的身后苍茫茫一片黄色,其间立着无数严阵以待的骑兵,手中兵器大都为棍棒弓箭,□□坐骑身形怪异从未见过。

        中容族众人十分警觉,看到对面密密麻麻的兵,姜虎一声令下,身披铠甲的白甲营冲入室内,举起锋利的铁枪指向如意门。

        对面红衣红发的渥丹感受到敌意,瞬间绷紧身子摆出进攻姿势,场面一触即发。

        逢蒙开口试探:“你们可会说仙境文?”

        宵明迅速回应:“我会说仙境文,我身旁所站之人是赤望族首领绍莽,我是行者宵明,这个女孩是将军渥丹,不知你们是哪一族?”

        “这里是中容族,我是主君逢蒙,你们大军压阵,意欲何为?”

        宵明摊开手:“我们赤望长久闭塞,第一次与外界相通,想把族人最强壮的一面展现出来,让仙境各族认识我们,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敌意。”

        逢蒙和三公交换了一下眼神,姜虎挥挥手,白甲营收起兵器,但仍在原地未离去。

        “过如意门就是他族领地,按规矩各族会派代表来去,人数不宜过多,如若愿意,你们三人可过来详谈。”逢蒙道。

        宵明将逢蒙的话翻译给绍莽,绍莽、宵明和渥丹短短商议几句,渥丹一个手势,身后炙焰军迅速在荒漠中退散出去,三人小心翼翼踏出如意门,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漫天黄沙消失不见,只透过门框看到了后面的青石墙壁。

        三人身形变化不大,四处打量几眼,随逢蒙和三公登上了二楼,众人列席而坐,交谈起来。

        赤望族只有行者和渥丹懂得仙境文,当下行者作为代表谈话,渥丹帮绍莽翻译,几句话过后,气氛放松下来。

        “仙境第六族如意门从未开启,你们今日能走出来实在不易,这里是仙境中部的草原,我们中容族生活的地方,东北境是连绵的山峦,住着昆夷族,东南森林住着寸泓族和清穹族,西南是海洋,住着南渊人,今天我们也终于知道仙境西北境是荒漠,生活着你们赤望族,仙境六族终于正式见面了,这一切都是创世神的安排,仙境是和平之地,五族之前从未发生过纷争,希望赤望族日后也能维护和平。”逢蒙道。

        “我们沙海多年战乱,如今在首领绍莽的带领下统一,民生急需休养,加上赤望也并非好战族类,日后定当维护仙境和平,可惜我族闭塞千年之久,希望和外界多多交流。”

        “仙境六族为一体,自然要互相帮助,如今草原上刚刚建起了一座书院,正在召六族学子,你们可挑选族中优秀青年前来学习,回族后再传播出去造福族人。”

        “如此甚好,待我禀明首领。”

        一旁渥丹翻译给绍莽,绍莽略作思索,开口道:“如今族内安稳,我与一众武将谋士能将赤望治理的井井有条,你们二人是赤望的佼佼者,不如就共同入书院学习吧。”

        宵明得到首肯,转头应道:“那就由我和渥丹一起入书院,我们都很熟悉沙漠,可以向外族介绍。”

        “那真是太好了,不如行者就以夫子身份入书院,为各族学子讲学,同时也可向别的夫子请教他族文化。”逢蒙道。

        “如此甚好。”

        初秋的阑京,湛蓝天幕上挂着牛乳般的朵朵白云,巍然屹立的中阳山仿佛一个卫士静静俯视着脚下这片沃土,成群的牛羊在翻滚的草浪中悠然踱步,树冠上成熟的果实火焰一般鲜红,壮丽的花海中到处是呢喃自语的鸟雀,正是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象。

        中容族召集能工巧匠,青石为基,夯土立柱,栽花种树,移竹运石,花费两年时间终于建成了仙境书院,书院落成之日,仙境六族族长齐聚草原,携手参观。

        书院东邻中阳山,西近湟水畔,远离闹市,僻静清幽,整体坐北朝南,石木结构,建制古朴雅致,中轴线上由南向北依次为影壁、大门及东西侧门,大成殿、讲堂及东西侧门、敬义堂及东西配房、石渠阁及东西侧门、棂星门、馔堂、斋堂,屋顶均为人字形硬山形,颇有清雅淡泊之风。

        各位族长绕过影壁,在大门前立足,仰头看去,只见横匾上“仙境书院”四字遒劲自然,两边对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进了门楼,院中长着几棵巨大的柏树,树冠浓密宽厚,虬枝挺拔,斑驳的树皮显露着岁月的痕迹,奇的是树干下部有一南北相通的洞,似门庭过道可容五六人并行,微风吹过,枝叶摇动如响环佩。

        迎面第一座建筑是大成殿,建筑宏伟,雕饰华丽,这里是祭祀地,供奉着历届圣子的塑身,大成殿的后方是五间宽敞的讲堂,夫子就在这里为学子授业解惑,穿过讲堂的侧门就到达了敬义堂,敬义堂是应试地,建的极为宽敞,继续向后走去,眼前立着一座三层楼阁,匾额上书着“石渠阁”,这里是藏书地,阁内是从六族收集来的手书碑拓、字画卷轴,为了防火防潮,通体由石头所建。跨过棂星门,后院内别有洞天,松柏交翠、花草争芳,一间小巧玲珑的馔堂包裹其中,这是书院学子吃饭的地方,穿过馔堂,眼前是一片竹林,自湟水引来了一条支流盘旋竹下,水面上覆盖着满目的菱芡,幽静秀丽,竹林东西两侧分别是男女学子休息住宿的寝庐,共二十间,明亮宽敞,透过窗棱可看到内里的床几椅案,十分整洁。

        各位族长连声赞叹,纷纷对中容族为仙境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

        金秋十月,各族学子浩浩荡荡的出族了。

        中容族三公之一的长琴负责开如意门,迎接各族前来的夫子和学子,待人集齐,就带着这一百多人的队伍步行前往书院,这些外族人顾不得过如意门后身体的不适,被眼前草原风景惊艳的魂不守舍,一路上转着脑袋不停的四下环顾,这里一切对他们来说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昆夷和寸泓人尚能勉强适应眼前的风景,对南渊和清穹人而言,这冲击实在太过强烈,学子中有些胆怯的甚至紧靠在一起掩饰恐惧。

        待到书院门前,肃穆的气氛让一行人更加敛声屏气,在长琴的带领下向内走去。

        大成殿前,中容主君逢蒙正在等候,他带领着所有夫子和学子进入殿内,向历届圣子的神位行四拜礼,瞻仰祭拜过后,一行人向后走,面前是五间讲堂,正中一间最为宽广,可容纳千人,逢蒙登上讲席,窗外击鼓三通,众人静听。

        “仙境书院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夫子和学子,我代表中容族欢迎大家,各位都是族内优秀的年轻人,来到书院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就是六族互通,仙境繁荣。书院集六族之力建成,寸泓和昆夷运来了大量木材和铁石,清穹、南渊和刚打开如意门的赤望族也都贡献了书院用度,这座书院虽建在中容族,却是六族共有之地,六族族长共同制定出书院规则,现告知众位。

        首先介绍书院各职事,院长共六人,分别是清穹族翼皇凌星、昆夷族帝王天均、南渊族王者七星鳗、寸泓族族长九地、赤望族首领绍莽、中容族主君逢蒙,院长之下为监院,监院负责总领院务、征集典籍、聘请名师、广集生徒,以本地人士最为方便,众位族长一致同意由逢蒙,也就是在下担任,监院之下为夫子,负责为学子授课,夫子由六族推举,都是学识渊博、道德高尚之人,夫子之下的职事都将从学子中选拔,先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会长——协助监院管理书院、接待往来、活动组织,需格局开阔、热情有礼之人担任,斋长——协助夫子教学,记录课堂、搜集问题、督视勤惰,需成绩优异,监理——负责书院开支、修整、膳食起居等琐碎事务,需品行正直,其余还有掌祠、掌书,分别负责书院祭祀和藏书收录考订,这些职事各位学子可以自荐或推举,书院会进行考核后择优赐职。

        此次书院给六族的招收名额,每族夫子三人,学子二十人,书院如今共有十八名夫子,一百二十名学子,书院会统一发放学子服、笔墨纸张和生活用具,在监院我和众夫子眼中,大家都是一样的普通学子,没有族类之分,以往的身份也皆不提及。各位夫子间开放交流,平日学子有问题,先问斋长,再问夫子,最后问监院,课业灵活,允许各人有所侧重发挥专长,书院每年两试,二月一次小考,七月一次大考,秉持着六族交融的主旨,住宿用抽签方式,三人一间寝舍,打破族类界限,学子中若有不尊敬师长、践踏院规、伤害同门、长期请假的行为,书院会将其除名,遣返回族,永不再入。

        另外,赤望族开如意门不久,族人不懂仙境文,其他五族中也有会说但不会读写的,这些人暂时分在了一个讲堂,由赤望族夫子从旁协助,先学习仙境文,待语言无碍后,会重新安排讲堂。

        众位需谨记仙境书院学规——凡学于此者,居处必恭,步立必正,视听必端,言语必谨,容貌必庄,衣冠必整,饮食必节,出入必省、读书必专一,写字必楷敬、几案必整齐,堂室必洁净,为学之序——学、问、思、辨、行,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刚才听长琴说起,来书院的途中很多学子互相介绍,会先说明自己来自哪族,大家经过如意门时,南渊人变尾为腿,清穹人双翼消失,所有人都变为黑发,身体明显的特征都会消失,但唯有瞳孔仍保持原样,赤望人为红,南渊人为蓝,昆夷人为灰,清穹人为绿,寸泓人为褐,中容人为黑,这个方法会简单许多。”

        听到这里台下的学子们一脸惊奇的互相看去,果然发现这个秘密,不禁兴奋不已。

        “今日大家先回书院北端的寝庐休整,会有人帮大家找到自己的寝舍,各位学子辛苦了,明早在大成殿前举办入学礼。”

        逢蒙讲完话,人群自讲堂散出,学子们或胆怯或羞涩或陌生,都和本族人走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低声议论着,中容族三公之一长琴带着几个人站在寝庐前,拿着名单为学子分配寝舍,十八位夫子也住在这里,每人有单独的寝舍,宵明顾不得安顿,忙着把刚才监院的话翻译给一众赤望学子听,并帮着他们安顿下来。

        稚子抱着包袱找到自己的寝舍,轻轻推门进去,屋内没人,床铺桌椅、生活用具都是一模一样的三份,屋内布置的简洁朴素,窗明几净,能看到院中竹影斑驳,悠闲静谧。

        窗边有两张床,稚子却选了靠门的木床将自己的包袱放下,神思恍惚的坐在床边。

        “唯有瞳孔会保持原样……”

        其实自己早已从菇身蝉翼拓中得知,只是今日再次提及,思绪免不了又飞了出去,一番寒暑,日夜相伴,那双灰色瞳孔深刻的印在脑海中。

        正愣着神,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一团红影旋风般转了进来,渥丹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你好,我是渥丹。”

        “哦,你好,我是稚子。”

        “稚子,你的眼珠是褐色,我想想,刚才监院讲过,褐色是……”

        “寸泓人,我是寸泓人。”稚子腼腆一笑,“你是赤望族?”

        “没错!”渥丹将包袱随手扔到靠窗一个床铺上,一双红瞳又看向稚子,“我们赤望族刚开如意门不久,只有我一个人懂仙境文,我还是第一次来草原呢,听说这里还有河流,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没等稚子回答,又继续说道,“这位同窗怎么还没来,不知道是哪族人。”

        稚子面对眼前这个快言快语的女孩有些手足无措,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惊呼声,二人不知就里,来到门前探头看去,只见廊下聚集了许多人,一个圆脸女孩从人群中走来,所到之处人人皆面色恭谨,俯首行礼,这女孩径直走到渥丹和稚子面前,微微一笑,面容平和:“你们好,我是这间寝舍的。”

        渥丹和稚子慌忙侧身让开,女孩走近屋内,仪态从容优雅,身后人群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原来是同寝舍的,我们正在说你呢,就缺你一人了。”渥丹道。

        “我叫七色,中容族。”

        “我叫渥丹,赤望族。”渥丹看看一旁稚子,热情的替她也介绍了,“她叫稚子,寸泓族。”

        七色和稚子相视笑笑,点了点头,渥丹看着寝舍外的人群,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们干嘛都站在门口?”七色向门口走去,人群退后几步,面容诚惶诚恐,低着头不敢直视。

        “监院刚才说过,入了书院,不提族中身份地位,一视同仁,各位应听从监院之言。”

        众人听闻,这才渐渐散去,仍有人退去前躬身行礼,渥丹挠着头:“他们为什么向你行礼?”

        “想必是听闻我圣女的身份。”

        刚坐在床边的稚子忙站了起来,低下头恭谨屈膝:“拜见十圣女。”

        七色抬手将门轻轻关住,转身像换了个人,端庄持重的姿态不见了,圆脸孩子气的拧成了一团:“我就怕就会这样,我们三人要日日相处,每天都在这一间屋子里起居,难道永远不抬头对视,转个身就要行礼吗?”

        渥丹凑到稚子耳边问道:“十圣女是什么?很厉害吗?”

        声音很大,屋内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稚子不禁语塞。

        渥丹呵呵一笑,拱手道:“见谅,我们赤望刚开如意门,消息闭塞,见识少了些,见谅见谅。”

        七色闻言,一双杏眼瞬间亮了许多,几步上前拉住了渥丹的手:“谈不上什么见识不见识的,这圣女本就是个虚职,为族人做事的,像族长和三公一样。”

        “三公是什么?”渥丹不解道。

        “就是……呃……不知道你们族怎么称呼,反正就是一个普通的官职,平日里出席些仪式祭礼,说些吉祥话的。”七色道。

        “哦,我知道了!”渥丹一副明白的样子,“就像我们族的行者,我就认识一个行者,也是主持祭礼的,一下拳脚都不会,族人都特别敬仰他,看到他就像刚才那些人看到你一样。”

        “对,行者,就是行者!”七色笑的开心,“真不知道那些人干嘛那么客气,奇怪哦。”

        渥丹拍拍胸脯:“你放心,我绝不会像他们一样,我们既然住一个寝舍,以后便是朋友!哪有朋友见面总行礼的!”

        “没错!就是这样!朋友!”七色满意的搂住渥丹的肩膀。

        稚子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小声道:“虽这么说,但圣女是创世神使者……”

        话未说完,七色一脸幽怨叹道:“看来他们说的对,我不应该入书院,我还是走吧。”

        “你看你看,你再这么恭敬行礼,她都要走了。”渥丹急了,“监院都说了,不论什么身份,来到这里大家都是普通人,我们赤望那个行者看书都会被烛火烧掉眉毛,只有不熟悉的人才会对他毕恭毕敬。”

        一会的工夫,外面忙碌的宵明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错,不错,此言甚合我意。”七色笑呵呵点着头,心情极好的样子。

        “行者与圣女本就不同啊……”稚子心中腹诽,但在屋内两人炯炯目光下还是妥协了,“那好吧。”

        “太好了!”渥丹开心的一跃而起,脑袋撞到了屋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竟然没事人般仍笑嘻嘻的,七色瞪圆了杏眼,竖起大拇指夸赞她身强力壮,渥丹更是得意,在屋内摆起了招式。

        看着面前二人,稚子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这是什么运气,竟然和圣女住在一个寝舍,第一天就引来围观,还有眼前这个赤望族女孩,直爽热情,和自己的性子天差地别,住在一起不知会是什么感觉。

        “我们出去转转吧,还没好好看书院呢!我刚才看到那竹林里还有流水呢!我们赤望人见到水高兴极了。”

        稚子对渥丹的提议摆摆手,笑道:“我想收拾一下,你们去吧。”

        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出了门,稚子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

        不远处另一间寝舍中,安澜无力的靠坐在椅中,草原的空气对她来说有些干燥,站立走路也很不适应,更别提深藏在心底的绝望了,看着旁边帮她整理行李的景湛,更是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屋内两个女孩正在介绍自己。

        “我叫东云,是昆夷人,昆夷这二十名学子中只有五个女的,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力气很大,能打倒男人。”说话的女生个头高大,满脸骄傲。

        另一个眉眼机灵的女孩道:“我叫采艾,清穹人。”

        两个女孩扭过头来,羡慕的看着这边忙碌的两人。

        “你们是青梅竹马吗?能一起出族真幸福。”

        景湛转身回道:“我叫景湛,她叫安澜,我们是南渊人,出族不太适应,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

        “都是一个寝舍的,不必客气,你们南渊人出族要变尾为腿,一定很不舒服。”东云道。

        安澜冷冷开口:“何止不舒服,这里无水的环境会让我们丧命!”

        东云愣在原地,一旁采艾扯了扯她的袖子,两个人走了出去。

        景湛蹲下身看着安澜,小心翼翼道:“澜儿,你不要伤心,我会想办法让你回族的。”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安澜冷笑,“王族被血洗,仅剩你一人,她在南渊只手遮天,众人慑于她的权威不敢有丝毫异动,南渊与其他五族天然隔绝,异族不愿插手相助,其他南渊学子待满一年就可回族,第二年再换新人来,你我二人却要永远待在这里直到病死他乡!并蒂双花,相生相克,她怎么可能让我再踏进南渊!”说到最后一句,安澜已然嘶吼起来,看着面前语塞的景湛,心中充斥着厌烦,“行了,你回去吧,以后没事别来找我。”

        这边景湛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那边童臻背着手悠悠晃晃出了书院的门,在书院西侧的湟水河畔漫步了一个晌午,待日落前回到书院,月白在寝舍前等待,看到他急忙上前,凑近小声道:“将军,这二人有点麻烦。”

        “哦?”

        “进门处那人是十圣女身边的随侍,唤作吉光,今天跟在圣女身后在书院转了几个来回了,倒也没有刻意隐瞒身份。”

        “十圣女的人?”童臻重复道。

        “不错,我打听到,从圣女幼时就陪在身边的。”月白道,“另一人叫南羽,是清穹人……”

        “清穹对我族已生疑心,难保不会派出斥候。”童臻踱步,“你说他姓南?和以前的南大卿是否有关系?”

        “自从翼皇重新整顿政务,我们就再也打探不到清穹的消息,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之前的三大卿都已败落,叶家上下沦为无翼人,南家全都下狱,林家贬为平民,这些家族中不可能有人能进入书院,这个南羽应该与南大卿无关。”

        “尽管如此,还是再查查,不论多难,清穹族中的暗线还得搭起来。”

        “是,我即刻传信给帝王。”月白道,“这书院虽是刚刚建成,但一切有模有样,我们的人暂时插不上手,没办法调换寝舍。”

        “无碍,小心些便是,告知其他人,努力争取书院各职事,方便日后办事。”

        第二天清晨,一百二十名学子统一身着青色学子服,恭立大成殿前举行入学礼。第一项正衣冠,监院逢蒙走进场内,为一百二十名学子依次整理好衣冠,第二项行拜师礼,十八名夫子站立在前,学子们躬身行礼,第三项净手净心,学子将手放进面前水盆,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寓意去杂存精、心无旁骛,最后一项是开笔礼,监院手持蘸有朱砂的毛笔,在学子的眉心处依次点上一个红痣,寓意学子从此开启智慧,目明心亮。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迎着朝阳,被这庄重的仪式感染。

        钟声响起,因为看过课业安排,学子都知道这是每天第一项课业——晨跑。

        渭水河畔,学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很多人都互相认识了,大家脸上比第一天轻松了些。

        哨声响起,学子们沿着河畔跑了起来,稚子是人生第一次离开熟悉的环境,出了族,身边还有两个异族人,自然是一夜未眠,压制着心底的抗拒艰难的迈开了腿,跑了几步心就像敲鼓似的砰砰跳了起来,她不想停下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咬牙踉踉跄跄的跑着,身旁忽然风一样蹿过一人,同寝舍那个叫渥丹的女孩看起来体质很好,跑步如同放风一般开心。

        这些学子虽然身体特征消失,但体型还是略有区别,体质也保留下来,队伍渐渐拉开,跑在最前面的大都是赤望人和昆夷人,他们看上去都高大魁梧,体力强劲,中间是清穹人和中容人,中容人在自家地盘正常发挥,清穹人身材虽也苗条轻盈,但平时主要靠双翼,腿力比不上那两族,队伍尾部大都是满脸痛苦的南渊人和寸泓人,南渊人走路都费劲更别说跑了,寸泓人身材娇小体力略差,书院主要时传授知识,但身体也要锻炼,这晨跑就是为了六族学子的健康着想。

        晨跑结束,学子回到书院,一百二十名学子被分在四个讲堂,大家纷纷在崭新的讲堂里落座,稚子进了东侧第一间,进门就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鼎沸的人声,她皱了皱眉,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了下来,人多的环境让她很不舒服,体力也在晨跑中消耗殆尽,竟冒出了回族的念头,渥丹走了进来,用衣袖抹掉额头的汗,怕自己个高挡住别人,径直走到后方坐下,七色走进来时,虽然大家不再行礼,但仍都低下脑袋不敢对视,七色心中无奈,迈着无可挑剔的优雅步履在第一排坐了下来,若她坐在后面,前方的人怕都要坐立不安,这样大家都能轻松些。

        钟声响起,一位年长的夫子拿着书本走了进来,学子们噤了声,夫子在西面的桌案前坐下,开口道:“众位学子好,我是夫子晏柏,中容族人,有幸为大家讲授第一课,我看很多学子都在好奇手中的书本,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轻便之物,这是中容族所制,用来书写文字的纸张,制作工艺复杂,要经过斩竹漂塘、蒸煮舂臼、荡料入帘、覆帘压纸、透火焙干五个步骤,虽不如竹简、兽皮、兽骨保存时间久,但胜在轻便,大家日后在书院都会用这种纸张……”

        底下响起一阵哗啦啦的翻书声,中容学子都面带骄傲的扬着脑袋,动也不动桌上的书,摆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六族记录文字的方法各异,我也是从别的夫子处了解了大概,寸泓、清穹用木或竹做简,先将木头在火上烤,将汁液烤去,再刮去表皮;昆夷多金玉石矿,身份贵重的人以黄金玉石作简,又称金简玉书,可谓奢华之至;南渊以贝类龟壳为简,刻字其上;赤望以兽皮为简,漆树汁液为墨,六族因地取材,各有特色,有兴趣的学子可向各族夫子详细请教。”

        讲台上的夫子不徐不疾的介绍中容族的风土人情,台下学子听的全神贯注,直到钟声响起,大家还意犹未尽。

        “以后时间还长,我会将知道的一切教授给大家,在座各位都是六族挑选出来的翘楚,日后回族也是族中栋梁,要为仙境的未来贡献心力,需更加勤勉。”

        渥丹举起手,朗声道:“夫子,这里只有我一个赤望人,我的族人什么时候能和大家在一起上课?”

        “不懂仙境文的学子都被安排在你们西侧的那间讲堂,待他们掌握文字后,讲堂会重新编排。”

        “夫子,”一位胆子大的男生站了起来,“那我们要学六族的古文吗?”

        底下议论声顿起。

        “古文!太难了吧!”

        “早就没人用了。”

        晏柏笑笑:“你们看的书本都是译过的,六族古文不是必修的课业,有兴趣的学子可以自己研习,向夫子请教,每一位夫子都乐于教授,另外石渠阁中有很多藏书都是古文,尚来不及译,想研究古文的可以去看看。”

        稚子听闻顿时来了精神,终于有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了。

        学子三肃揖送走夫子,稚子右手边一个中容族女孩侧身过来:“你是寸泓人,我们寝舍也有个寸泓人,就在那边坐,你们认识吗?”

        “呃……不认识。”

        看稚子不愿多说,人也没什么意思的样子,女孩转身和别人聊了起来。稚子松了口气,抽签分寝舍真的是很好的决策,学子们很快熟悉起来,凑在一起热闹聊天,只有自己,在书院也像寸泓一样离群索居,稚子甩甩头,回想刚才夫子讲的内容,虽然看过菇身蝉翼拓,但夫子今日所讲仍是不知,六族政事、文学、礼乐、兵刑、宗教、农事这些治族之事,定是要走出族门,开阔眼界才能获得,还是坚持待下去吧,稚子收拾了书本起身出了讲堂,迎面碰见同寝舍的七色,点点头走了过去。

        七色心中郁闷,见四下无人,对身旁吉光道:“本想在书院大家都是同窗,终于可以甩去那些条框,做个不受关注的普通人,谁知道别人见我还是像见鬼一样,大家课后都在聊天,看到我却都避开,当真无趣极了。”

        吉光道:“学子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心中对圣女有仰慕和畏惧,自然不敢走近,时间久了会好些的。”

        “我早说了用假身份入书院的,逢蒙和三公都不同意,这里时时都要端着圣女的架子,比起朝歌殿中竟然还要闷些。”

        “这里汇聚各族学识渊博之人,主君和三公也是希望圣女有所进益,圣女的身份也可为书院增添分量,利处多多,圣女还是忍耐些吧。”

        “我知道圣女在六族心中的地位,我在外会注意的,但在寝舍中起码要放松些吧,这两个舍友我一定要熟悉起来。”

        寝舍中,渥丹和七色亲密的靠坐在桌前,渥丹把玩着一个陶制的发钗,啧啧称奇。

        “中容擅长陶艺,陶制发钗其他五族都没有,送你和稚子每人一个。”

        “真好看,”渥丹道,“我们赤望都是随手捡根荆棘条做发钗,有一次我和人比武,头发上的荆棘条甩出去打在那人眼睛上,我竟然就这么赢了!”

        两人哈哈笑起来,七色拽着渥丹:“给你讲,小时候每次束发我疼的眼泪都要飙出来,总和束发的吉光打架,长大后还是一样,有重要场合需要我出场时,简直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落下来,我的眼睛都要被扯飞到后脑勺了!就像这样……”

        看着七色拢起两侧头发紧紧向脑后拽去,一双杏眼拉的细长,渥丹笑的要钻桌子底下了,正在这时,稚子推门进来,外间廊上熙攘的人声紧随身后涌了进来,七色连呼关门,稚子忙返身将门紧紧关住。

        七色笑着解释:“我在寝舍想放松些,但外人面前还要维护圣女威严,若这个样子被旁人看去,会被逢蒙和吉光骂的。”

        稚子也点头笑笑,走到床边翻找东西。

        “稚子,下午不讲学,晚上迎新会,我们一起去吧。”渥丹道。

        “我想去石渠阁看看,你们先去吧。”

        稚子出了门,二人继续说笑起来。

        皎洁月光洒上重重屋檐,晚风拂过竹林,黄蝴蝶般的竹叶漫天飞舞,轻轻落在脚下的青石路上,落在蜿蜒的溪水里,竹林不设遮挡,四通八达,团团篝火照亮夜幕,在寝庐的窗棱投下摇摆的光影,廊下摆着两排低足桌,古朴的陶制碗盏上摆放着肉羹烤鱼、鲜果杂蔬,美酒散发出迷人的芳香,柔和的琴瑟声悠扬响起。

        学子们陆续走出寝庐,沿着长廊向竹林走来,踏上林间的青石路,今晚允许学子们穿着本族服饰,男子打扮的英姿飒爽,女子美丽动人,不论族类,见面先互致问候,赤望人虽语言不通,但热情大胆,比划着手脚和异族人聊天,很是热闹,渥丹三人来到竹林,气氛已十分欢乐,四下擦肩接踵,裙裾翻飞,耳边许多窃窃私语。

        “看那个南渊女孩,袒胸露乳的十分妖艳。”

        “她们衣着向来大胆开放,想必是生长在海里的缘故。”又是一声惊呼,“你看那个清穹女孩,真漂亮!”

        “我还是喜欢清穹女子的清秀,不过听说清穹男子的样貌竟还在女子之上……”

        “没错没错,今日讲学,我的讲堂中一个南渊人长的太好看了,简直没心思听夫子讲课了。”

        “来没来,一定要见识见识!”

        “这些人怎么就关心脸蛋漂不漂亮,”渥丹摇摇头,看见远处几人,对七色道,“我得去给族人们做翻译,帮他们尽快和大家熟悉,我先过去了。”

        “渥丹很是心系族人。”七色笑笑,在竹林中踱了一圈后,回到廊下坐着,吉光立在身后,二人看向林中人群。

        稚子应该是从石渠阁直接过来的,还穿着书院统一的学子服,在竹林中走了一圈,有意避开人群。

        “圣女与这两位舍友相处可还融洽?主君反复叮嘱,交朋友要交品行正直之人。”吉光道。

        “挺好的,你看渥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两句话过后就和别人揽肩挽臂,说话做事风风火火,都说赤望人热情爽朗,她真是个典型,更难得是她毫不在意我的身份,对我和他人一样,我很喜欢,稚子看上去不喜欢和人交往,相处间言谈举止有些拘束,即便寸泓人普遍谨慎内敛,她也有些严重,这两人性格差异很大,想来不仅和各族民风有关,生活经历也是截然不同,我还并不了解她们,所以不能轻易对她们的人品下结论。”

        吉光赞同的点点头:“圣女如今还是颇有进益的。”

        不过一会,稚子也来到廊下,走到七色和吉光身旁。

        “稚子,你喜欢中容吗?觉得中容美不美?”七色问。

        “很美。”

        “我听说森林也是极美的,不过有些野兽,比草原危险些。”七色道。

        “野兽都在密林深处,出没有规律,生活久了有了经验就不会有危险。”

        “在竹林中有认识些新朋友吗?”

        稚子笑着摇摇头:“只几句话并不能就算为朋友。”

        “你说的没错,不过人与人总要先认识才有机会成为朋友,如今你我和渥丹同住一个寝舍,日夜相伴,只要互相以心相待,日后一定可以成为朋友。”

        “不错。”

        七色笑道:“其实你不好意思结识同窗的话,可以先找同族的人聊天,会更容易适应。”

        “我在族里时也很少和人接触的,我今晚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位旧时认识的人。”

        “哦?找到没有?”

        稚子摇头:“没有,他如今应该十一二岁,我看学子中并没有年纪那样小的。”

        “为了培养学子的同窗之谊,入书院是限制年龄的,年纪小的话要过几年才有机会入书院的。”

        “嗯,本来也是试试,没抱希望的。”稚子低下了脑袋,晚风有些凉意,她轻轻倚在廊柱上,拢了拢衣领。

        竹林溪流旁,一个人的目光穿越人群,紧紧定格在廊下的稚子身上,目光中充满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她没事!她竟然还来到了中容书院!

        童臻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稚子,他知道学子是各族挑选的凤毛麟角,稚子身世平凡,又过的离群索居,所以从未想过,如今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被熊熊燃烧的篝火染上一层红晕,肌肤似雪般剔透,樱桃小口略显苍白,细长双眉下一双丹凤眼流露着淡淡的愁绪,略卷的黑发披在肩后,整个人散发着柔和平静的气息。

        三年前在蘑菇屋中相处的点点滴滴,那种莫名深厚的依恋和暖意,蔓延开来包裹住了童臻全身,如同一棵草偶然间洒下草籽,无意间生根发芽,而离别则成为了它疯狂生长的雨露肥料,分开后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很多个梦中相遇的瞬间,分分寸寸一丝一毫都已牢牢刻入心里,所有情绪在看到她的瞬间猛然迸发出来,童臻心中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只能是她,自然是她。

        她的轻并非隐伪,只是多了些小心,不愿惊动他人,她的缓并非迟钝,更因天性淡静,她的柔不是柔懦,而是出自女子温柔性情,她的冷乍看似冰霜,但没有人比童臻清楚,她绝不是冷心硬肠之人,不忍将弱小病患置之不顾。

        童臻浑然不觉自己的嘴角已高高扬起,想起当年自己不过七八岁的样貌,稚子如今一定认不出来,若是站在她面前喊一声“小姐姐”,她该多么吃惊和欢喜!

        几乎承受不住内心的澎湃,童臻正欲迈开腿,一旁月白突然开了口。

        “眼前这些学子,不知会不会有帝王所说的天赋异禀之人。”

        一句话来的刚好,像一盆冷水瞬间将童臻泼醒。

        “你说什么?”声音略显沙哑,听不出内心经历的巨大波动。

        “临行前帝王特意嘱咐将军用心寻找六族中天赋异禀、或有机缘、有神迹的人,以便将来为昆夷所用。”说到这里,月白不屑的瞟过林中众人,“依我看,这仙境中哪里会有人能胜过将军的博学。”

        沉默了许久,童臻转身。

        “回去吧。”话尾仿佛带过一丝轻微的叹息,月白一愣,随即甩甩头跟了上去,一定是风中听错。

        那边的稚子神色恹恹,七色也觉百无聊赖,二人正准备起身回去,林中忽然传来喧闹声,女孩尖锐的叫喊此起彼伏,划破夜空。

        二人扭头看去,一个身着学子服的男子从人群中穿过,鬓如刀裁,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绛唇如釉,一双墨绿的眼眸幽深冷淡,黑发随着轻盈的步履飘垂,整个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宛如画中下来。

        南羽很是烦恼,怎么自己走到哪里,这些人都傻张着大嘴看过来,若不是同族几人拽他过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招惹这些麻烦的,本以为外族人有些见识,没想到他清穹第一美男的称号早就传扬出去了,几个羞涩的中容女子向他围了过来,男子也在远处看热闹,更有几个胆大热情的南渊女孩上前要与他说话,四处都是议论声和尖叫声,看到自己成为焦点,南羽皱皱眉,当即就要离开。

        清穹人步履轻盈,脚下快走几步,一个闪身就从人群疏松处走出,看着眼前无路,便一个腾身跃过篝火,顺着长廊向院外走去,一举一动都引来身后激动的叫声。

        长廊下的七色在看到南羽的第一眼就痴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世间怎么会有长的这样好看的人?南羽自她三人身旁掠过,没有丝毫停留。

        渥丹来到廊下,看见三人扭着头,齐齐看向远处,不禁大喝一声:“看啥呢!”

        三人吓的一激灵,这才清醒过来,七色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天哪……五官太完美了,你们看到他的眼睛没?好美的绿色,还有那一头长发,真是飘进了我的心里……听说清穹人在族内是银发,天哪,简直不敢想象!”

        旁边吉光咳了一声:“圣女慎言。他和我住同一个寝舍,叫南羽,什么清穹第一美男,真是无聊。”

        “那是实至名归!”七色激动的几乎咆哮起来,惊的渥丹手中甜果都掉了,七色好不容易稳住了面部表情,“得了,宴会也来了,俊男也看了,回去吧。”说罢优雅的迈开步子离开。

        “我也回去了。”稚子道。

        渥丹甩掉手里的果核:“你们先走,我还有事。”说罢扭头又跑进人群中。

        看着远处立着的宵明,渥丹心中郁闷,在赤望他是行者,在书院他是夫子,怎么永远都要对他恭谨有加。

        “整个晚上就看见你上蹿下跳了,生怕别人不知你是赤望人。”

        “我那是在为族人做翻译。”渥丹道。

        “出族前你可将炙焰军安顿好?”

        “自然是安顿好才出来的,赤望如今已经统一,炙焰军不过日常训练,有族中几位老将监军我十分放心,首领身边除了我们仍有许多有才之人,有这些人在旁辅佐,又有通典指引,沙海内无忧外无虑,行者若是担心,此时应留在赤望族造福族人,不应来书院做夫子。”

        “我出来是为了寻找神迹,若不是你鲁莽行事,我还用费这个工夫!”宵明锐利的双目转向林中学子,“赤望既然能有你,其他族必然也会有别人。”

        渥丹皱眉道:“被行者注意真算不上什么好事,我迫不及待能有人能替代我。”

        秋日风景格外迷人,有按捺不住的学子们常常相约出去游玩,阑京对学子也很好奇,族人碰到穿学子服的总十分热情。书院生活很快步上正轨,学子们适应了新生活,讲堂上夫子兢兢业业的传授,学子虚心认真的学习,渐渐培养起统揽六族的视角和格局,新鲜感过后,平静的日子就这样展开了。

        渥丹和一个昆夷男生打了一架,惊动了监院,两人口径一致只说是切磋武艺,被罚了十日轮值,最后揽着肩膀成了兄弟,渥丹生性开朗,见到人总是笑呵呵毫不见外,很快把书院的一百二十名学子认识了个遍,自此就开始呼朋引伴,骑射拳脚、诗会辩论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忙的不可开交,赤望人语言不通,她全力帮助族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上一章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