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适我愿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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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雾气从地面升起,朦胧雾霭中,金黄色的小麦垂着沉甸甸的穗头,一浪一浪的在风中翻滚,绚烂的花田被一层白纱柔柔罩着,仿佛一个模糊而美丽的梦境,银杏林和香樟林耸立在平原上,轻轻摇曳着树影,田沟旁麦地里,泥土由于水气的浸润变得湿润松软,散发出独特的芬芳,气势磅礴的姑水河急流奔涌似万马嘶鸣,河水冲进几条支流,顿时变得和缓静谧了许多,鸟禽在光影交错的水面浮游,翻起哗哗水声,划出道道水纹,清脆的鸟鸣给微凉的清晨添了几分生气,生命的气息在无边荒野中流淌。

        阳光驱散了雾气,喜悦的抚摸着万物,温暖而亲切,洁白如雪的栀子花羞羞答答的展开两三片花瓣,对阳光的爱抚报以优雅的微笑,笔尖大小的紫丁香挤成一团密密麻麻,在野草丛中肆无忌惮的生长,蚕豆花像一群泼辣的丫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朝气蓬勃,蝴蝶在花丛翻飞,燕雀在林间穿掠,万物喧腾了起来。

        转眼已是书院第三个学年,丹桂飘香硕果累累的九月,学子们再次聚首中容,书院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稚子和七色在寝舍中亲热的拉着手。

        “回族休整多日,看上去倒有些清瘦了。”七色道。

        “我回去后摇身一变成了夫子,给族人讲学,说是休整,其实比在书院还要忙些。”

        七色笑道:“恐怕大家都是这样,前些日子各族提议要增加学子名额,显然很认可书院的成就,监院已在北边开始扩建讲堂和寝舍了,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学子来到这里汲取才学,再回去反哺族人。”

        “太好了,书院会更热闹了。”

        聊了一番,渥丹却迟迟没来,二人出了寝舍询问赤望学子,却说没见到渥丹过如意门,正在这时,终风大步流星迎面而来,声称数月未见要与渥丹活动活动拳脚,三人商量一下,决定去问问宵明,在宵明的寝舍前碰巧遇到了童臻,几个人一窝蜂挤进了屋里。

        宵明面色十分沉重:“就在前两日,渥丹练兵夜宿在荒漠,被一只蜥蜴咬伤了脚踝,本也没当回事,可回去之后伤口疼痛难忍,接着呕吐腹泻,待今日我出族时已经昏迷不醒了。”

        几人大惊,连声追问。

        “什么病症如此凶险?”

        “蜥蜴?什么样的蜥蜴!”

        宵明皱眉道:“后来查阅通典才知道,她碰到的恐怕是蜥蜴中唯一的上古神兽——钦原蜥,钦原蜥毒液储藏在下颌,由牙沟渗入唾液中而进入伤口,虽渗入速度缓慢,但找不到解毒方法终究难逃一死,族里肯定是没办法了,我想着来书院打听打听,正准备去寻监院,你们就来了。”

        “你们赤望的上古神兽,你们都不知道,外族人如何知道!”终风面色焦急,“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童臻盯着宵明,见他面上做出焦急模样,但双目闪着精光,滴溜溜的打量着屋内众人的表情,当下心里有了计较。

        “夫子,确定是钦原蜥吗……”稚子道。

        “当时见到的人说那蜥蜴长约两尺,有黄红色的斑纹,尾巴短粗,查过通典了,没错。”宵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若是找不到解毒方法,恐怕坚持不了两日。”

        眼看稚子又要开口,童臻上前提议:“事出紧急,大家还是马上去各处问问,都站在这里也没有用,夫子们博学,终风就去各夫子的寝舍问问,我们也去别处打探吧。”

        终风应下,火急火燎的大步离开,七色和稚子对视一眼,出了寝舍,二人走开几步,低声商谈。

        “你知道解法?”七色问。

        稚子点头。

        “上次解情蛊做的隐秘,旁人毫不知情,可这次事出紧急,必经赤望人才能传达,恐会泄露,还是由我去说,我的身份更容易解释。”七色道。

        “历届圣子也从未解过禁术和上古神兽之毒,圣女身份解开只会让此事更加轰动,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若我去,可以说是瞎碰运气,不会有人相信我这样的小人物能解禁术,一番搪塞或许无事,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菇身蝉翼拓的事。”

        “我是圣女,没人能将我怎样,可你没有地位没有武艺如何自保,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站在不远处的童臻轻咳了几声,二人止住了话语,七色给稚子递了个眼神,转身走向寝舍。

        稚子对童臻道:“你且先去打探吧,我和圣女去别处问问。”说完转身要走,被童臻扯住手臂,拖到偏僻一隅。

        稚子挣脱开来:“你别闹了,渥丹危险,我正着急呢,那个……我想起寸泓有些治病的偏方,我去说给宵明让他试试。”

        “听我说,宵明神色有异,其中可能有诈,你先别急。”

        “宵明?他为什么要骗人?”稚子惊讶道。

        “宵明一直在寻找六族中天赋异禀之人,助他参破天机、寻找神迹,上古神兽必然生活在人迹罕见之处,千年来从未与人接触,怎么就让渥丹碰到了,你想想,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他在赤望是行者,族人敬仰,在书院是夫子,学子敬重,他怎会为了私利骗人?”稚子略一思忖,“我不知道什么天赋神迹的,我不能拿渥丹的性命去赌,我得去找解药。”

        “那是上古神兽,没有解药的,你听学两年了还不知道吗?”

        “你别管了,别拦着我。”稚子挣扎道。

        童臻抬手摘下了右耳上的灰色钉饰,举到稚子眼前:“这是通天犀的犀角打制,通天犀知道吗,昆夷的上古神兽,以身试药,全身百毒不侵,犀角是犀牛精灵所聚,用这耳钉磨粉服用可解世间任何一种毒,我想应该可以救渥丹。”

        稚子吃惊的看着他:“没错,能解……我是说一定能解,可是你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行者,让他马上送回族中,保证让你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渥丹。”

        稚子松了口气:“太好了。”

        童臻在稚子期盼的目光中走进宵明的寝舍,门一关,面容淡了下来。

        “你是真的找来钦原蜥咬了渥丹,还是设法拖住了渥丹在这里扯谎?”

        看着宵明未作理会,童臻将耳钉抛在桌上:“这是上古神兽通天犀的犀角打制,磨粉服用能救回她。”

        宵明狐疑道:“你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机缘巧合。”

        “通天犀是能解毒,可它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你和渥丹也没有这么深的交情,你肯拿出这耳钉,说明你也在护着这个人,此人究竟是谁?”

        童臻面色微冷:“若你没有拿去救人,而是再做试探,我自会禀报监院和圣女,去与赤望首领分说。”

        空气短暂凝滞了片刻,宵明很快开口:“我知道了,此事到此为止。”

        看着童臻离去,宵明陷入沉思。

        稚子回到寝舍,七色急急忙忙迎上来:“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等你回来呢。”

        “不用担心,童臻有办法,他已经告知宵明了。”

        “他有办法?”

        “他不知从何处得了通天犀的犀角,能解百毒,本来我还发愁,钦原蜥的毒液要食它的肉才能解,再找到钦原蜥谈何容易,不想竟有犀角,这就好办了,渥丹没事了,放心吧。”

        七色松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你没让童臻看出来吧?”

        “放心,他不知道。”

        大乘阁前,七色、稚子和终风焦急的等待着,当看到那一袭熟悉的红衣出现时,三人都松了口气,七色迎上去握住她的手,上下仔细的打量,稚子和终风笑盈盈站在一旁。

        “胳膊腿都在,放心吧。”渥丹笑道。

        “听说你练兵时被钦原蜥咬伤中毒,我们好一番惊慌,后来行者又说传错了消息,是你的副将中了毒,这么大的事都能弄错,这行者也是昏了头了。”终风不满道。

        渥丹退去笑意,冷哼一声道:“他不止昏了头,他是有些疯癫了……”

        稚子和七色已知晓宵明动机不纯,心里不免后怕,看渥丹模样定也知情,只是碍于终风在这里,不好发作,七色咳了一声,笑道:“听说你那副将救过来了,没事就好,我们不过白担心一场,终风可是辛苦了,一天之内将书院中人问了个遍,对你十分上心。”

        终风被打趣,顿时不自在起来:“渥丹救过我,我们昆夷人有恩必报,应该的。”

        “都到大乘阁了,我带稚子四处看看,你们先回书院吧。”七色拽起稚子,二人走开了。

        只剩下终风和渥丹两人,终风仍心有余悸,问道:“你真的没事?”

        “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渥丹原地转了几个圈,笑容灿烂。

        巍峨的大乘阁前,英姿飒爽的女孩红裙飞舞,终风坚毅的面容染上了一丝柔软,觉得眼前景象说不出的美好。

        “你不在的这两日,书院无趣很多……”

        “我在族中也很怀念和你练武的日子。”

        二人仰起头,相视一笑。

        和煦的秋日,枫树林红的热烈,枫叶被风承托着,优雅轻盈的在空中旋转起舞,落入潺潺流水中,湟水岸边几个垂钓的人,抛竿、提竿、遛鱼、收鱼、再抛竿,忙的不亦乐乎,童臻用草帽盖在脸上,闭着眼四仰八叉的躺着,听着风刮过田野吹动稻穗的声音,闻着泥土和青草杂混的气息,心中十分惬意。

        脚步声在耳边停下,月白来了。

        宽阔的水面,几只木船在河中央漂着,鸬鹚围在船边,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再露出头时,长钩状的嘴叼着鱼,渔夫将船桨递过去,鸬鹚飞到桨上听由渔夫将它收回船中,吐出鱼,奖励了吃食,渔夫扬臂将它再次抛向水面。

        岸边童臻看的津津有味,感慨道:“说起捕鱼,各族都不及中容啊。”

        “中容河道纵横,水草丰美,渔牧发展的很好。”月白道。

        “古人有九大风雅爱好,焚香、品茗、听雨、赏雪、侯月、酌酒、莳花、寻幽、抚琴,在我看来,应再添一样垂钓,这垂钓俗能入市井,雅能怡情养志。”

        “月白恐要扰了将军这番雅致,上古神兽通天犀踪迹难寻,那枚耳钉十分珍贵,当初忠武将军中情蛊都没拿出来,此时却给了宵明,月白觉得不值。”

        “终风只是昆夷的将军,宵明却是赤望的行者,我们如今迫切想了解赤望,当然要在他身上下功夫。”

        “可此举之后,他也很难再相信将军是一介平民,这些日子不再邀将军谈天说地,定是生了防备之心,日后还能从他身上探查赤望吗?”

        “我和他往来有段时间了,了解这个人,他的好奇比忠诚要强烈的多,他很快就会想明白,除了我,他从任何的地方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将军是说他会主动找来?”

        “没错。”

        “可到那时,将军也免不了要泄露许多秘密。”

        “帝王已有密令,这个人不可能再回到赤望了,知道再多也传不出一分一毫。”童臻看向水面,“正如那鸬鹚,辛苦捕鱼无数,最终全都要交给渔夫。”

        钟声响起,学子们行了礼,三三两两的走出讲堂,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尖叫欢呼声。

        渥丹和终风手牵手站在一起,大方的面对众人的目光,书院中第一对异族男女成为恋人,有人吃惊,有人羡慕,有人赞赏,有人批判,常在一起练武的学子纷纷围上前来祝福二人。

        消息在书院传了半月还未冷却,喧闹声中,有一人却从头到脚冷的彻底。

        安澜自从禁术被发现,圣女呵斥之后,丝毫不敢有异动,每日缩着脑袋独来独往,极力避着景湛和终风,偶尔遇见,二人也不寻她麻烦,只当空气般对她视而不见,日子过得凄凄切切,日渐绝望之际,终风和渥丹成为恋人的消息传来,嫉妒和不甘点燃了安澜的心,她再也按捺不住。

        这日,景湛兴冲冲来到石渠阁,四处转了一圈没看到稚子身影,自己取了本书来看,身后脚步声几不可闻,景湛察觉到时,人已走到了他身边。

        抬头一看,登时横眉怒目:“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安澜泪流满面,一副可怜模样:“是我的错,你可以恨我,但是景湛,我之所以用情蛊,是因为我心仪于你啊。”

        “恶毒之人,休再狡辩!”景湛斥道。

        “真的,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无法忘记,是我昏了头,才会用情蛊得到你的心。”

        景湛一步步逼近安澜,蓝眸中燃烧着浓浓恨意:“闭嘴!我中蛊前就不喜你心机深沉,对你无意,你用情蛊将我这番折辱之后,还妄想我能接受你?你把我变成提线木偶,百般羞辱,若不是稚子相劝,我早将你碎尸万段!你还敢找来!”说着一把掐住安澜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我今日就要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稚子刚踏进石渠阁就看到眼前一幕,她惊叫一声,跑过去拼命推开景湛,安澜摔倒在地,哭的几乎要昏过去。

        “景湛,你答应过我不会寻仇。”稚子道。

        “是她自己找死!若不是她,我定然会好好辅佐我父王,也不会让那妖女攻入水晶宫,使王者之位易主!我王族惨遭屠戮,南渊陷入黑暗,都是因为她和她那孪生姐妹,她们是妖孽!一切都被她们毁了!我要杀了她报仇!”

        安澜尖叫着向后缩去,战栗不止。

        “冷静些景湛!”稚子拦住他,扭头喊道:“还不快走!”

        安澜挣扎着起身,在景湛的咆哮声中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家族的没落,自己的羞辱,压的景湛喘不过气来,简直无法抑制满腔的怒火,可眼前这个女孩一声声的耐心劝慰,却渐渐将愤怒和仇恨一点点化解开来,景湛慢慢平复下来,一双蓝眸已湿润:“稚子,你在这里真好。”

        看着稚子恬静的笑容,景湛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下面的话:“我终于看清了我对你的心意……”

        稚子闻言瞬间面颊通红,起身就要走。

        景湛急道:“我的心意是真的,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好的过去被你看见,可那不是真正的我!”

        “景湛,我从没有因为你的经历看不起你,情蛊是禁术,中蛊的不论是谁,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帮助,更何况解药不是我寻来的,我视你为朋友,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看着稚子离去,景湛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

        整日埋在书本中学习不免枯燥,中容作为东道主,探春、夏游、秋猎、赏冬,各种活动层出不穷,学子们将中容风光一览无余,在民俗风貌的浸染中与这里融为一体。可仙境不止中容一族,为了六族互通这个美好的前景,监院和众位夫子商议过后,传信给其他五位院长,也就是各族族长,希望在五族中选出一族,为学子们举办一次出游,开开眼界。

        六族都同意之后,接下来就要选择出游地,南渊定然排除,清穹的地势条件也不在首次出行的考虑范围内,那就只剩下赤望、寸泓和昆夷。

        昆夷帝王天均十分热情,极力邀请学子前去,承诺有足够人力物力接待,只是提出昆夷境内千峰万仞连绵起伏,如若登山,异族人体质不合恐有危险,帝都倒是地势平坦,可又领略不到昆夷的特色。

        六族早晚都是要游览的,第一次还是稳妥些好,监院和众夫子考虑再三,还是谢过了帝王的盛情邀请,去信一番安慰,于是剩下的只有赤望和寸泓,昆夷帝王天均不顾落选的失落,大力倡议赤望为出游地,让这个刚刚打开如意门的第六族能尽快与各族熟悉起来,赤望族首领绍莽回信,语气真诚惭愧,声称赤望统一不久,各处都在建设修整中,尚未完工一片狼藉,还是完善之后再让大家观赏。

        既然首领婉拒,那自然无法了,最后的出游地就选择了寸泓,寸泓族长九地没有犹豫,来信表示森林并不独属于寸泓,六族中人都有权利欣赏它的美丽,并且允诺族中即刻开始准备接待事宜。

        消息传到学子耳中,他们意识到自己将是除族长外第一批前往森林的探险者,都跃跃欲试,对旅程充满了期待。

        傍晚时分,渥丹来到宵明寝舍,拧着眉也不啰嗦,张口就问:“各族学子前去一览沙漠风貌,了解赤望,这是多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劝说首领拒绝?”

        “你懂什么,书院中暗藏着许多居心叵测之人,赤望刚开如意门,多少双探秘和好奇的眼睛盯着赤望,当然要小心为上。”

        “打开门迎接异族人就有危险?若人人都这么想,紧锁门户防备别人,六族何时能融汇,仙境何时能繁盛?”渥丹不忿的怼道,“什么居心叵测的人,你瞒得过首领瞒不过我,你不就是想借机去别族探查吗!”

        “我探查别族有错吗?我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赤望?整日待在书院里就能知道别族的实力吗?”

        “你想知道别族实力,有的是大大方方的办法,书院组织学子出游不就是迈出的第一步吗,你为何总要鬼鬼祟祟行这种阴暗之举?”

        “你太天真了,六族表面平静,其实各有心思,暗自提防,清穹和昆夷都以地势为由让监院排除自己,最后选定了寸泓是必然的。”

        渥丹看着宵明,缓缓摇头:“上次你为了寻找神迹欺骗大家说我中毒,我就看出你行事已毫无原则,注定我们永远都不是一种人,你好自为之吧!”

        森林第一场冬雪过后,书院三十名夫子和二百名学子经如意门进入寸泓。

        森林的雪景总是那么震撼,雾气如同透明的丝带环绕在高大的树木之间,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进林中,在地上晃动着斑驳的光影,奇幻的世界映入了各色瞳孔,引来声声惊叹,寸泓在如意门附近划出一片区域,木桩扎地为界,让书院人在此居住游览,树根下、草地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蘑菇屋,枯枝烂叶都被清理干净,草地和灌木丛修剪的很是平整,木墩制的桌凳农具看上去天然古朴,一块圃田种着冬季仍不凋谢的花草,处处透着新奇。

        第一天举办了接待晚宴,杯盏虽不华美,但吃食味道很好,热气腾腾,让这些身处异族的人心中踏实了许多,酒宴渐渐散去,学子们陆陆续续回到蘑菇屋中。

        古老的望天树非常粗壮,巨大的枝条像蒲扇一般铺开,覆盖了方圆数里,夜色宜人,皎白的月华在地面勾勒出枝条曲折的影子,草叶上露珠低垂犹如珠玉,铃虫唧啾而鸣,远处的清漳溪也随着渐浓的夜色而愈发铮琮作响。

        稚子在月光下悠然散着步,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有些意外:“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童臻打量着四周,耸耸肩:“背井离乡的,我有点害怕,觉得还是跟着本地人踏实些。”

        稚子指了指前方地上的木桩:“学子活动的区域是族中精心准备的,你不出去就不会有危险。”

        “所以才没了乐趣,草木修整的像景观一样,根本欣赏不到森林真正的美丽。”

        “第一次接待异族人,族长不想有任何纰漏,才会如此谨慎,等日后六族往来方便了,你若喜欢可以再来看看。”

        “那到什么时候了,不如趁着他们熟睡,现在去探探秘?”童臻冲稚子眨眨眼,几步跨过前方的木桩,向林中走去。

        稚子急道:“不行,夜间森林危险,回来!”

        “我若没说错,这里是寸泓的中心地带,无数族人在此活动,动物大都冬眠,没什么危险。”童臻一味向前走着,稚子拦他不住,无奈追了上去。

        童臻步子很大,走的飞快,转眼走出七八里才慢了下来,稚子终于追上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角,气喘吁吁道:“你听到没有,快点回去。”

        童臻看着她,笑吟吟道:“你告诉我,森林美在哪里?”

        “什么?”稚子语塞。

        “仙境之美,美在那股野性上,峰峦肆无忌惮的耸立在大地上,海洋有令人畏惧的幽深宽广,荒漠不管不顾的狂卷着风沙,人的脆弱更烘托出了这份美丽,森林若失去了危险,在我眼中就不美了。”

        “虽然你这个人有点奇怪,但不得不说我赞同你的话,这样吧,你若想看明天再来,现在必须回去。”稚子拉着他向来时方向拽去。

        “看上去冷冰冰的,碰到谁都要伸手帮一帮,你总是这样。”童臻顺势牵住了她的手,稚子吃惊,急忙挣脱,他却握的极紧,低沉夜幕中,两双亮闪闪的眼睛对视着。

        稚子庆幸夜色遮掩了自己通红的脸颊:“随便你回不回去,我话已经说到……”说着扭头就走,不料脚下一空,啊的一声竟然跌了下去。

        稚子摔在厚厚的落叶上,虽没有摔坏但一时也有些发蒙,头顶传来童臻的几声喊叫,随即“嘭”的一声,他也跟着跳了下来。

        四下黑漆漆一片,童臻摸索着扶起稚子,正想安慰她,稚子先开了口:“别害怕,有我在。”

        童臻不禁失笑:“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吧。”

        “这里是寸泓,你是第一天来,我已经生活了二十年,自然要听我的,你待着别动,我来生火。”

        稚子蹲下身在地上摩挲,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折腾了好一会,一束微小的火苗蹿了起来,稚子将火苗移到一堆枯枝烂叶上,火燃了起来,四周有了光亮。

        二人抬头打量,这是个口小肚大的洞,足有四五丈深,外面的夜幕已深,头顶的洞口处也难见到光,几片树叶不知飘了多久,才悠悠晃晃落到了地面。

        “是捕猎陷阱吗?”童臻道。

        稚子在四周土壁上抠了抠,摇头道:“四周壁上有树根须,从泥土牵扯状况看,这里原是一棵大树的树根,被雷暴击倒后大树连根拔起,有时族人碰到,会运走木材填补树洞,可这棵树倒下后应该是很快腐烂了,树根也没有填补,成了一个大洞,若在白日容易发现,我们太不小心了。”

        “太高了,恐怕爬不出去。”童臻仰头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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