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红叶书》(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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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似乎有微妙的尴尬。

        梁戟神色沉静,嘴角微微带笑,立在门口看着他。

        自以为是。梁风暗骂自己,平了眉毛,环臂合手向皇帝行礼。

        “免礼。”皇帝转身回到帐内。

        夏培还捻着帐帘等梁风,“将军快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

        梁风走过去自己费事把帘子一挡,无视夏培。帐里面皇帝已经在主位坐下了。

        “入秋无事,朕来看看你。”

        无事?梁风压下皱眉的冲动,并不入座。

        长史奉茶进来,夏培接过,转身便献给皇帝。梁风却注意到夏培转身时对茶盏暗暗一闻的动作。

        梁风张开双臂向两侧抬起,打开面门,展示一息,向皇帝道:“看完了。”然后转身就走。

        “阿风!”皇帝急得拍案而起,声响镇住夏培手里被惊到的茶。

        梁风于是站定,等待下文。

        方才瞬间上头的波澜平息,皇帝似乎叹了气,挥挥手,夏培放下茶盏,礼后退下。

        梁风斜眼看着这个从他身边路过的太监,直到帘帐一角的掀动恢复。他心里想笑,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了,皇帝又会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空口白话。

        他回身注视皇帝,尽量做到面无表情。皇帝拍案的手筋骨突现,脸上因梁风的轻视举动而微愠。当先打乱对方情绪,他这时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皇帝的呼吸,从胸膛中震颤呼出,还有鬓角几丝白发。

        梁戟手收至袖下,呼吸隐去,沉声问道:“为什么想成立北军?”

        意料之外的直白。还以为皇帝会绕弯子,从他为什么调取襄国黄金开始绕起。既然如此直接,梁风猜测提及这件事只是梁戟抛的一个引子,为防止后面的话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他想先将话题引去他希望的方向。

        “臣想为陛下分忧。”

        “看看你方才的样子,是想为朕分忧的意思吗?”

        “是。臣入军营这几年来,无论是您,还是先帝一朝,臣始终在被推着走,如今臣下定决心,也想为军政稳定做点事了。”

        梁戟下巴动了动,却没张口,似乎压住下意识的举动,改了主意,眼角浅淡的皱纹和眉心皮肤缓缓平展,袖下的手都松开了。

        “当然,朕相信你。你既然想为朕分忧,那便替朕出征,收服南边匪乱。”

        梁风一瞬间想笑,前胸后背的铠甲仿佛骤然收紧,攥紧他的胸腔。

        像是没等到他的回答,梁戟看他的眼神渐重。

        梁风道:“好。”

        原来之前与義两次代传的话是这个意思。他总是觉得有一瞬间抓住了梁戟在想什么,可是一转眼又发现自己猜错了。

        “好。只是臣有一不情之请。”梁风道。

        皇帝盯了他两眼,片刻才道:“你说。”

        “待臣收服匪乱,恳请陛下允臣带着臣的母亲回襄国。”

        “回?”

        皇帝道:“你从未去过襄地,为何叫‘回’?”

        他哪会没事挑这些字眼,“臣”

        皇帝抬手打断,“襄地是先帝赐给你的藩地,襄国地小人口瘠薄,你虽受了册封,但一直未持印赴任,朕便打算将你的封地换成燕国,燕国地大物博,你意下如何?”

        他心头一凛,皇帝这是要转移话题,他欲急忙开口,再次被抬手喝停。

        “至于你母亲,朕目前无法让她离宫。”

        梁风顿时冷脸,无法让母亲离宫,那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陛下,臣十分担忧母亲在宫里的境遇,一日不见她,臣一日不会带兵离开京城。”

        “你如今也会威胁朕了。”皇帝神色自若,“你可知,朕是为何不放你母亲离宫?”

        皇帝气定神闲宛如尽在掌握的表情他真是越看越讨厌。

        “是因为年初,群臣弹劾金延守时,你是为数不多的帮金延守求情后还活到现在的人。不是朕不相信你,是游照同不相信你。”

        游照同,梁风对此人不了解,接触不多,印象中是在先帝朝朝会中举笏板上奏的模样。

        “朕问你,你是不是金党?”

        “我不是。”梁风答得很快。

        他的回答并未让皇帝在意,似只是顺口一问。

        “游照同屡屡上谏,让朕废黜应和王,并责怪朕为何数次袒护于你,甚至赐你兵权。相府得知你意图成立北军的当天晚上,反对的定论便已下达,朕还是在第二日才得知。”

        梁风差点讥笑,“我不相信,金党刚被剿灭,游党就出现了?”

        皇帝摇摇头,“这是你不懂了,一时有一时的朋友,一时有一时的敌人。你既然不是金党,那为何如此维护金延守?你知不知道,你为金延守求情的时候,朕每日收到的折子中必然会有一句话,说的是‘应和王恃功,求请无厌’?”

        梁风抿嘴不语,那段时间他天天上朝,也隐约听见那些人嘴角齿缝碎出来的一点风声,都在说他不是个十分正派的人。

        “阿风,朕告诉你,死在朝堂上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金延守未必值得你那时苦苦维护,更不值得你以现在的处境为代价,为他说那两句毫无意义的求情的话。”

        “不是毫无意义!”

        怒从心头起,梁风扭头不去看皇帝。

        “有没有意义你心里清楚。”皇帝站起来,放缓了语气,“为了安抚游照同,朕不能放你母亲出宫,至于成立北军一事,朕会向相府争取。”思索片刻又道:“你去收服匪乱,成功之后,朕允许你自由出入宫禁,你随时都能见到你的母亲。”

        梁风心里并未放松,斜睨着皇帝,“我也是你一时的朋友?”

        “你”皇帝说了一个字止住,想迈步走过来,在梁风警示的眼神下收了动作。

        “‘一时’是多久?能够长达十年?如果在你心里,我能和‘朋友’相提并论,那我这几年白认你那么多声‘哥’了。”

        皇帝顶着梁风的眼神两步靠近,“阿风,你不是朕迫于无奈而做出的选择,不管是现在还是你八岁那年,你都从来不是。但你往后绝不能如此轻易就动恻隐之心,否则即便拥有了军队也难以守住。”

        梁风直视,皇帝坦然让他看,可那双眼睛里的颜色与情绪他始终看不明白。

        “如果有一天,我对你没用了,你会怎么做?”

        “亲情的维系胜过一切,兄弟之间,不会有那一天。”皇帝抓住他的手臂,力度不轻不重,“阿风,很多事情,你需看轻。”

        看轻?看轻还是看清?他心里清楚有些事情是他妄想,梁风甩开手,后退一步,道:“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皇帝皱眉沉吟许久,才颔首,“好。”

        梁风不带随侍,独自骑马在后跟随皇帝轿撵入宫。

        穿过未央宫门,他仿佛忆起早已遗忘的画面,多年前第一次入宫,也是梁戟带着他,那时同乘一车。

        他在外臣候朝的殿内等候,他不便踏进后宫,只能等母亲过来。

        在屋里坐不下去,殿外皇帝站在不远处和夏培嘱咐着什么,梁风留意通向后宫的那条宫道,巴望母亲的身影。

        没等到母亲,却看到了与義急急走来。梁风还看见了与義身后跟着的崔敬先。

        敬先也看见了他,匆匆一瞥。与義向他行了礼,便走去跟皇帝说什么。

        说的什么他听不清,也没兴致去听,却注意到敬先时不时偷偷看他。

        他有疑惑,但无暇多顾。不多时,母亲的身影在宫道尽头出现,引去了他全部注意力。梁风急忙小跑过去。

        “风儿?”

        邓氏模样比他还焦急,拽住他衣袖便道:“怎么突然进宫来了?陛下不喜你进宫的。”

        母亲还是年初时见到的模样,没有变化,气色还算好,看他的双眼有神且慈爱,走路时的步子也不显虚浮。他临时说要进宫,母亲没太多时间收拾,这副样子,应当就是她平时在宫里的模样。他稍放下了心。

        “这个时候不来看看,往后怕都没机会了。”

        邓氏皱眉责怪:“瞎说什么呢。”

        梁风回头确认一眼皇帝的位置,再道:“您如今还在林昭仪宫里?”

        “是。”邓氏道:“或许很快就不是了。陛下欲扩充后宫,我很可能调去别的宫里。”邓氏攥紧梁风袖子小声道:“我听人说,陛下扩充后宫,好像是为招揽什么人。”

        梁风有点生气,“您一个人在宫里,瞎打听这些干什么?”

        “或许能帮上你呢,你在宫外也没旁的人,我刚听说这个事儿,你就进宫来了,招揽的人似乎跟军营里有关呢。”

        “您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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