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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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雪花,落在市街的大道上。一个孩子,穿着破烂的长褂,脚下垫着一个同样破烂的木箱子。他站在箱子上,踮着脚尖,靠着一面高墙,勉强可以透过墙上的高窗,望进屋内。

        墙内,一座华丽的舞台,一众看戏的客人,喝着茶,吃着坚果。他们时而喝彩,时而扬眉。看着台上的花衫,唱着撩人的曲调,伴着台旁,一众乐师所奏,动人之乐。

        “方来,回家吧。”

        一个男子,看来五十上下,站在男孩的身后,将他从破木箱上轻轻抱下。孩子看来年仅四五,他微微一笑,也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爹爹,让你吃苦了。”

        “不苦,不苦,有戏听,什么都不苦!”

        父子二人冒着细雪,穿过市街小巷,一路悠悠,向着自己的“家”,慢慢行去。男孩名叫徐方来,生于富贵人家,却也没有享得几年的荣华,便是家道中落,险些露宿街头。

        一年前,徐父变卖了家中的大宅以抵商债,与方来一同住进了小巷中的破屋。这里满是穷困潦倒的百姓,恶霸顽童居多。

        在这“贫民窟”中,像徐家这样由贵落困的人家并不多,应该说从未有过。自古以来,富人看不起穷人,而穷人则更是妒恨富人。

        徐家父子,在这满是恶霸混子的地方,就如同耗子掉进了恶猫的巢穴。除了追  债的打手,徐父还要面对的,就是“地头蛇”的霸凌,甚至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扒光了衣服,赤脚顶着夜壶,供人骚  水扑面。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生活,父子两还是日复一日的,活了下去。这一活就是整整一年。对徐方来而言,只要能踏出穷巷,偷偷听上一曲,便已是人生最大的乐事。曲中的故事,儿女情长,英雄恨歌,可以让这个孩子,暂时忘记生活的不顺。他时常投身于曲中之意,幻想着自己就是戏中的英雄,戏中的“富贵”。

        陈旧的矮房,破烂的床板。满是灰尘的桌子,断去了一条腿,勉强靠在墙边,桌下垫着一根断去的粗枝。

        徐方来一回到家,便也是兴致勃勃,从床底下摸出了一个漂亮的木箱子,里面装着的,是家中富贵之时,所留下的一套戏服。虽然这件戏服,对于一个孩童来讲,太过“宽松”。但徐方来就是喜欢将它披在身上,学着戏院的班子,唱上两曲。

        徐父看着自己的儿子,口中细声怪腔,却也有些模样。便也是,一阵酸楚。想来若不是自己经商不善,遭到东城国廷的贪官敛财,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徐父已是五日没有吃到半粒粮食。家中的灶头,更是积满了灰尘。他爱自己的儿子,若是可以,他永远都不想分开。但是无奈,人总是要吃饭的,自己可以饿死,但是自己的骨肉,万万不行。

        徐父带着方来,好不容易托得“贵人”,将二人带入街尾戏院的后台。老父刚一见那戏班的班头,便是扑腾跪地,一脸愁苦,大声哀求而道。

        “您就收了我儿,我儿今后定能成角啊!”

        “这孩子面容尚可,只是已经六岁了。身段也没曾练过,成不了角啦。”班头姓林,名字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上下打量着身前的孩子—徐方来,一脸平常,却也皱眉一道。

        “我不要你的钱!!带我儿子走,让他有一技傍身,经后有饭可吃,便可啊!您行行好!!”徐石兴闻得班头之言,便急忙驱身探手,好似磕首跪拜,苦涩求道。

        “呵~这是要我帮你养儿子?不成,回切吧。”林班头丢下手中的抹布,话毕便行,转身离去。

        此刻,徐方来一脸无辜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大人,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突然,徐石兴一把拉住自己的儿子,大声急喝。

        “快!唱!唱给班头老爷听!快!唱啊!!”

        “...  ...”

        “你平时在家,不是都爱胡乱着唱吗?!怎么现在,叫你唱!你!!不出声了呐~”

        徐父的话声带着焦急,带着哽咽,他不想自己的儿子,陪着自己温饱不定。更不想徐方来,陪着自己饿死。

        徐方来从未在生人的面前开口唱曲儿,见父亲如此急喝更是一时不知所措。只听“啪啪”两声,徐父竟已急得摊出大手,照着徐方来的后背就是两记猛拍。

        “唱啊!!”徐石兴急的全身直抖,面目看似狰狞得又是一声大吼。

        徐方来见此时,父亲情急燃于眉间,心中也是随父一急,忐忑之间,便只好开口吟唱。

        起初方来声线直抖,听得班头离去之间,连连摇头。但此刻,从那戏台传来的锣声竟让这六岁的娃娃,寻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深吸一气,闭目而吟。顿然之间,声绕戏堂后台,如春鸟之鸣,细水畅流。

        林班头一听,此般的戏声,便是眉头一抬,回首望去。只见徐方来此时,竟如一个时长吟曲的“老戏骨”,闭目摇头,摆袖画指。班头顺着歌声,踱步走向这个六岁的男娃,俯下身子,这一看便是许久。

        “怕吃苦不?”见曲声弱停,林班头盯着徐方来的眼睛,重声而语,开口言道。

        方来闻声,仍旧不知所错,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吃苦,而这个所谓的吃苦,到底有多苦,他更是无法想象。

        “不怕!不怕!!”徐父闻声,一边急答,一边将徐方来推到王板头的怀中。

        “跪下!叫师傅!!”徐父眼含泪珠,大声训道。

        “爹,我想回家。”

        “你跟林班头回家。爹有要事,暂不可与你共度。过几日,就来接你。”

        林班头见父子二人如此言语,便轻轻牵起徐方来的小手,向着戏堂的后门行去。徐父看着儿子行离之间,不时回头看看自己,便是将两行热泪生生咽下肚去,强强而笑,挥手别离。

        其实徐父并非只是养不起徐方来。他遭人坑害经商惨败,又被国廷借着战事之名,搜刮了家财。现在的徐家老父,已是欠下一大笔债务。徐方来被林班头领走的当天,这徐父便乘着夜色,偷盗了酒肉,吃下肚去。

        五日之后,才被人发现,“徐老爷”独自吊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  ...

        若是徐方来从前撂倒的生活,算的上是“苦日子”。那么,在戏班的这些日子,就几乎算是饱受“酷刑”。

        戏班的规矩,似如“军律”。班头的话,就是“军令”。师傅叫你练的,练好了是应该的。练不好,那就是“自寻死路”。

        并不是没有人,死在师傅的戒杖之下。徐方来一直都是看在眼里,但是对于唱戏而言,这个命运坎坷的少年,显然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徐方来十五岁上台,二十岁成角,五年之间名声之大,近乎东城境内的富人都是对其颇有耳闻。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五年,徐方来入过国宫,为殿下献唱。去过军部,为将军“振威”。当他被大国宫的监管总领,邢公公招入寝房,予以赏赐的时候。方来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年仅十五的戏生,会有那么多的机会,入宫进军,“大显身手”。

        邢公公五岁入宫,即为阉人。平生所好,除了听曲,便是尤为如意白面小生。徐方来生的白净,戏生之中其实并不多见。他的曲子,从口中而来,却也由心而发,不论是反串女色,还是沙场神将,都是惟妙惟肖,栩栩而如生。

        但是,不论你有多少的才华,没有“贵人”相助,又怎会一帆风顺。

        对于徐方来而言,邢公公无疑就是那个“贵人”。即便方来并不愿意“服侍”,这个满心淫态的阴人。但无奈,班中的师父,乃至师兄师弟,都想好好借一次,这徐方来的“光”。他们连骗带哄,将徐方来推进了公公的寝房,只为换来一众,荣华富贵。

        邢公公虽是阉人,但他依然钟情于“品箫”。而徐方来必然就是那个,公公最爱的人选。只要这戏子将公公伺候的好,那么包括徐方来在内的整个戏班,都是前途无量。

        人总是这样,时间久了都是会麻木的。转眼之间,徐方来已经二十出头,对于邢公公的“品箫”之好,他也是见怪不怪。哪怕后  庭入物,戒杖之类。与女行房以供邢公公观赏,都是家常便饭的,荒淫之事。

        然而,麻木并不代表释怀。徐方来始终是要脱离戏班,脱离公公的“摆布”。二十五岁那年,徐方来乘着公公熟睡将其毒杀,却也毫无罪责。只因邢公公行事谨慎,即便与这戏生荒淫了整整十年,也是近乎无人知晓。只有身边的小监,略知一二。

        但是,大国宫的监管总领,又有谁敢诋毁,谁敢抹黑。小监不敢将邢公公生前的丑事道的一干二净,却也并非是只是害怕辱了公公的名声。他记得徐方来曾经说过的话,那是一句让自己记忆犹新,心生余念的话。

        ‘如果邢公公退位,那他的位子,离你是不是就会更近一步?’

        小监以为,那时的方来之言,不过只是闲话淡聊而已。现在想来,却实有一番寓意。他知道自己,不该告发徐方来,反而应该谢谢这个戏子。只要今后,二人互不干涉,他继续做自己的名角,小监继续想尽办法往上爬,便可。

        一场豪华的大戏,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舞台坍塌,大火纵燃。整个戏班,死于一场剧院的火灾之中,只有方来一人独活。

        方来二十七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班子,他定居洛城,班子各处巡演。只有达官高贵,才有“面子”,请得到“徐先生”为其唱曲儿。

        然而,这个名为“风月”的戏班,是徐方来用自己的师父和自己师兄弟的命换来的。他不会忘记这些曾经的“恩人”,将他推入了邢公公的寝房,让他饱受了十年淫苦。

        杀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徐方来便“洗心革面”。他想做一个好人,他也不曾是一个恶人。他之所以会杀了自己的师父、兄弟,也实在“情有可原”。

        ‘如果你敢离开我们的班子,我就把你跟邢公公那点破事说出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邢公公是怎么死的!!徐方来!你记住!你不仅是个戏子!还是个男娼!’

        徐方来静静的站在洛城的街头,看着自己新买的宅子。不禁回想起,林班头曾经说过的话。然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只要自己好好的过日子,做一个“好人”,那么此生也可过得不愁吃喝,甚至名流史册。

        ...  ...

        那是一个春天来得特别早的年头,徐方来独自一人,带着几个乐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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