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子舒心事

第一次遇到宸宇是在四方阁的酒楼,那时的洛阳还是百废待兴,晋王刚刚被分封到西北这样的苦寒之地,权利的斗争缓缓的拉开了帷幕。

        四季山庄这偌大的江湖名声让人不堪重负,师傅的意外去世令我备感绝望,往日里尊敬的武林前辈们和蔼可亲的笑容突然变得冰冷残酷,甚至是咄咄逼人!

        面对不断的质疑和江湖宵小的挑衅,尽管我已尽了全力,可终究还是疲于应付!恨自己的年少无为,恨自己的实力不济,更恨这虚伪的江湖!

        曾经的我是那么相信江湖侠义,快意恩仇。可是现实却狠狠地击碎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每一次的冲突,每一次的尔虞我诈仿佛都在告诉我,醒醒吧,这是成年人的世界,唯有实力才是真正的朋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黑暗的生活,也不知我还能撑多久,可是我不敢表现出一点点的懦弱,面对兄弟们的殷切期盼与信任,我只能表现的若无其事。

        终于,在一次冲突中,我受了严重的内伤。我知道,这个消息一旦被传出去,那么第二天就会被江湖追杀。毕竟师傅这些年行侠仗义,撕破了不知道多少虚伪的面具,这些人恼羞成怒,绝对不是我们这些老弱残兵可以应付得来的。

        此时,我的表哥晋王传来了消息,他即将获封西北,希望我能助其成就一番事业。收到消息的我,无比兴奋。不仅仅是因为四季山庄有救了,更是因为表哥晋王竟然在困难的时候想起了我,让我在冰冷的江湖世界里有了一丝丝的温暖。

        我果断的选择了投靠晋王,在四季山庄的众人面前热血沸腾,放出豪言,扬言带领四季山庄走向复兴!更是想成就一番事业,来报答表哥的拳拳爱护之心。

        去往洛阳的路上,看到一个个苦难麻木的百姓,似乎与我从小读过的诗书背道而驰。这让我更加坚定了信念,一定要帮助晋王实现理想,让百姓们都可以耕有其田,住有所居。

        初始加入了朝堂,我是无比兴奋的,好似少年时第一次遇见师傅,第一次教我武功的激动。可是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让我疑惑了。原来晋王是看中了我们四季山庄的江湖地位,毕竟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的美誉传遍了天下,所以还有什么比借力打力更高明的招式呢。

        于是在晋王的授意下,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窗成立了。可能这也是我毕生最后悔的事情了。四季山庄八十一人全部立誓效忠晋王,以其为骨干,我招揽了众多江湖人士,在各种暗杀,刺探情报中,天窗的赫赫威名终于传遍了天下。

        我也从被兄弟们敬爱的庄主,变成了杀人如麻,冰冷无情的天窗首领。我很欢喜呀,保住四季山庄传承的重担我终于可以撑起来了,可是失去了什么,也许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才能感怀一二。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就在我的内心饱受煎熬,即将麻木之时,一个身影悄然的靠近了我的身边。那时一个冰冷的午后,我用着一贯淡然的姿态走进了四方阁,想见见最近在洛阳城,声名鹊起的一个说书人。

        是的,他给自己的定义就是一名普通的说书人。可是通过他的描绘,那个热血洒脱的江湖,那个让我冰冷的心重新跳动的江湖,又岂是一位简简单单的读书人所能体会的呢。

        仗剑江湖,纵横捭阖。这又何曾不是每个少年儿时的梦想呢。那一席青衫,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闯入了我的世界,让我突然发现如果能跟他成为挚友知己,也许也是件不错的乐事。

        我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住了,对于刚刚见面的陌生人,身为天窗之主,我竟然内心里是欢喜的,是信任的。也许是他淡然的身姿,也许是他虽然身着破旧青衫却难掩姿容的绝世风采吧。我下意识的认为,这样的才华与风采,断然是不可能成为朝廷的暗探,或者那些虚伪的江湖人士。

        接下来的交往中,似乎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出于谨慎,天窗早就查探了他的全部信息,虽然他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抹朝阳,给人以温暖,但是可以确定其并非朝廷中人,也并非所谓的武林名宿。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是他在醉后吟诵的诗句,仿佛突然击中了我的内心,这般的洒脱与不羁。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总是吟风弄月,对饮相和。好似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的快意。只是,他的眼里总是不经意流露出的灼热,让我难以招架。

        那份灼热中,包含着几分心疼,几分爱意,还有几分友情。最初的招揽与接近,可能我是报着目的想邀请其加入天窗,可是接下来的交往中,我却明白了,宸宇这样的人天生可能就属于自然吧。他的身上没有严格的尊卑,没有所谓的权谋,可能真的是无关风月,只为真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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