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摸底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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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我儿时常以为,一家之中,竟是由女子说了算了的。”

        “那你叔母会管你管得很严吗?”

        “那倒没有,二老对我甚是疼爱。”莫漓研好墨,把一只刚开封的小狼毫悬在陶碗中泡了泡,淡然一笑:“行商赶路本是不易的,他们却从未让我干一点粗活累活,到了城里中转歇息时,叔母还会聘请先生到客栈教我读书习字。”

        “六年前,叔母说我既已成年,总漂泊在外也不是个头,刚好那阵子途径竹溪镇,我误打误撞入了这片竹林,一时心生陶醉,流连忘返,叔父叔母便决定在此安定了。”

        “好了,别只说我的事儿了。”莫漓将泡软、蘸好墨的笔递到风言手上,又把一张印有小楷方格的宣纸铺开,说:“让我看看你的字吧。”

        颠沛流离的童年经历,最能获取单纯之人的同情与好感。风言听得入迷,内心有个柔软的角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戳了一戳,开始关切起了莫漓的生活细节。

        例如,他是怎么长大的,儿时喜欢吃些什么,有没有童年玩伴?来到竹溪镇后,可有喜欢的女子?对他呵护有佳的叔父叔母,此时又在何处……?但也隐约猜到,细问下去,这背后必是有许多心酸不易之处,虽然莫漓讲得云淡风轻,面色不改,但她还是能从此人身上嗅出一丝悲凉的底色。

        风言不忍开口,收回漫游的神思后,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了古今中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经典名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姿势讲究,头正身直,一笔一划,甚是投入,不知道的,以为这是蔡文姬在世。

        莫漓好奇地探头一看,竟是满纸的横七竖八、惨不忍睹,如同春蚓秋蛇爬过的痕迹,定睛细品,句中还夹着几个书写错误,如“鵝”、“綠”、“撥”等字,一时对这女子的才学水平也有些摸不准了,只道:“好诗,好诗,这是唐代大诗人骆宾王的《咏鹅》。”

        接着,他弯腰提笔,悬腕运转,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了《咏鹅》的繁体版,笔翰如流,刚柔相济,满纸的隽永飘逸,和风言的鬼画桃符形成鲜明对比。

        墨的幽香,竹的清雅,连带着衣袖上淡淡的皂荚味,一起卷入凉风中,钻进风言的鼻子。风言哪还顾得上写字,视线虽专注于纸上,内心却已砰砰狂跳。

        她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生怕失了分寸,却感觉到先生的身躯伟岸,如高山一样立在她一侧,安稳又可靠,不禁生出几分小鸟依人的娇柔来,觉得自己像是被盾牌护着的珍宝。

        大部分的时间里,风言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现实生活中,她是从不撒娇,遇事总冲在最前面的女汉子。

        “风言,你看。”莫漓握笔的手伸到她眼前,毫不客气地把那鬼画符上把几个简体字一一圈出来,拿起自己的那张,比对道:“这几个字,书写有误,规范的写法可以参考这里。”

        “另外,落笔挥毫讲究笔画精准,线条流畅,你的字横不平,竖不直,忽大忽小,结构失衡,还需多加练习才行。”

        “我这是……”

        被揭短的风言无地自容,又气又恼,说她的字丑,她认了,可说她写错别字,这就很伤人了。可惜她不能跟古人解释,现代简体字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只好忍气把锅背了。

        说话间,莫漓放下手中的笔,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入门字帖,递了过来:“这本字帖不妨拿回去对照练习,你如此聪慧阔达,不日定能笔走龙蛇。”

        翻开一看,见满纸尽是“一、十、人、日”的小学生入门汉字,风言便颤颤悠悠地合上,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看来,这场摸底考试,老师给她当场判了个不及格。

        “可是还缺了纸笔?容我给你包一份带回去。”

        “不不不,不用,我练就是,练就是。”

        莫漓像个老学究似的,满意地点头笑了笑,又道:“另外……方才我在外面说的话,还请你考虑考虑,如若有空,不妨每日抽点时间来学堂听听课,如何?”

        惭愧至此,也没脸推辞了,风言只好点头。

        此时,学堂上传来阵阵喧闹声,怕是那天性顽皮的孩童们见先生不在,终于不安分了起来。风言知道莫漓放心不下孩子们,便劝他赶紧回去上课。

        并排走出偏厅时,风言吃了蜜一般,暗暗计算着自己和莫漓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几毫,也默默憧憬着,未来每天都能在课堂上见到他,受他亲自提点指教的场景。

        谁知身旁的榆木脑袋不解风情,又给那傻大姐送去当头棒喝:“正好,前几日江婆婆来与我说,想让倩儿来学堂听课,如今有你陪她,两人正好可以作伴了。”

        “什么?!”风言一个趔趄,差点在门槛上摔个人仰马翻。

        合着折腾半天,就是为了让我给倩儿当陪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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