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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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绥让双顺把燕植弄到偏殿去睡觉,带了三泰往东宫去——

        如果徐嘉式现在还没出宫,又不在潜用殿,他应当在那里。

        夜半宫中冷清至极。

        皇帝起居的潜用殿之左是太后皇后和妃嫔居所。高宗为皇后空置后宫,燕绥又未选秀,左边大多空着,殿堂楼宇暗沉沉的。

        过了御花园,是供奉祖先的奉先殿,然后是太子东宫。再往深处走是御膳房和内监所,还有被废黜妃嫔居住的冷宫,以及安置年老宫人的安养院。

        三泰才十二岁,夜里迷迷瞪瞪爬起来,打着灯笼还是不太认得准路。燕绥指挥他左转右转,终于来到东宫门前。

        大门紧闭,阶前青苔横生。

        贤英太子、仁宗皇帝燕绪辞世两年,曾经辉煌热闹的东宫也成了这副荒芜样子。

        “回去吧,看来已经走了。”

        “哦。”

        小内监迷迷瞪瞪调转方向,呵欠连天,让灯笼坠得踉跄。

        燕绥接过灯笼,无声自嘲地笑笑,跑这一趟做什么?真是丢人。

        就算宫门落钥了又怎样,摄政王想出去随时让人开门就是。就算徐嘉式没走,自己也在东宫找到了他,又能说什么,以什么立场?

        燕绥没有睡意也不想回潜用殿,仰头,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夜色甚是寂寥。

        燕绥漫无目的走着,三泰困得随时能睡着更是不认路,不知不觉来到冷宫门前。

        回冷宫于燕绥而言像是回家。

        人生前十几年都是在冷宫度过的,安养院照顾他的嬷嬷在他十五岁时过世了。太子兄长偶尔来看他,次数屈指可数。

        冷宫实在是冷清。高宗没有妃嫔废黜在此,只有一个不愿见面的儿子,或许至死都还厌恶着。

        宦官作乱时,宫内一片大乱,人人都四处逃窜自保,伺候皇子起居的几个内监宫女全没影了。

        燕绥逃无可逃,缩在冷宫一角寄希望于乱臣贼子不会记起他。

        但还是有一双手将他从墙角提了出来。

        身着铠甲的人像浴血的修罗,眼眸猩红戾气冲天,开口就是:“帮我!”

        奸宦为操控皇帝,一直利用妖道炼丹,炼出的丹药成功让皇帝出气多进气少。除了要命的丹丸外,还炼制了许多效用下作的毒药——

        那夜月亮摇摇晃晃,又大又圆。

        周王世子入宫救驾,中了奸宦的毒。两个本不该有牵连的人因此牢牢绑在一起。

        后来审问逆贼索要解药,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解药。每月月半都要重复当时所做的事,才能保住两人性命。

        隐秘又羞耻的事本该瞒得滴水不漏,是专属两人的秘密。

        冷宫本来就门可罗雀,又是大乱之中人人自危。但不巧,两人云收雨霁但衣衫不整时,燕绪太子终于记得来救嫡亲弟弟了,所见却实在惊人,太子当场吐血,次日便殒身。

        气死兄长,实在罪过。

        难怪徐嘉式恨自己至今。

        燕绥立在冷宫门口,宫门大开,他一眼望见负手立于庭中的徐嘉式。

        燕绥提着灯笼,迈步上前。

        徐嘉式回头,说的话一如当年燕绪咽气时,两人茫然而局促相对,只是加了个客套而不诚心的前缀称呼——

        “陛下,只剩你和我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除了望日既望与晦朔,其他时间的月光再好,总是缺乏纪念意义。

        今晚月光黯淡几乎不可见,夜色是极好的伪装。

        燕绥努力想了想,才记起来今天是几月几日。

        “净芸随着你的马车进宫,你知道吗?”燕绥提着昏暗的灯笼上前,在夜色中和徐嘉式对立,带着点鼻音,“也只有你了,能乘马车入宫。以后注意些。”

        “臣知道。”

        徐嘉式弹指间熄灭灯笼,夜色瞬间更稠。

        燕绥“哎”了一声,紧接着被掐住腰,闻到微醺的气息。

        “你喝酒了?”

        徐嘉式没回答,只是说:“陛下,陪臣坐下看会星星。”

        燕绥往外望一眼,三泰倚在墙根大概是困得睡着了。他赌气挣开徐嘉式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看看你给朕留了些什么人在宫里!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看什么星星?倒更适合杀人灭口改朝换代。摄政王只管动手,朕保准喊都不喊一声。”

        “陛下向来是不爱出声的。”徐嘉式在燕绥身旁坐下,“宫中侍卫下半夜才会巡查到冷宫这边。腾骧右卫忠诚尽责,皇城里处处安全。况且,有臣在,没人伤得了陛下。真要对陛下做什么,有臣一个也就够了。”

        “摄政王当然有这个本事,敢做也做得到。”燕绥昏暗中挪了挪,靠上柱子,微凉的夜色贴在后背,他缓舒出一口气,“一边让朕管教净芸,一边纵容他乱了宫里的规矩,好人都让你做了。”

        “永安王可并不觉得臣是好人。臣知道他想进宫来。他挂念陛下,亲近皇叔以表孝心,臣为什么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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