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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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法院开庭,谌非屿去旁听了,看着那个男人,她名义上的父亲,被判了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服刑的那天,谌非屿去见了他。

        谌廷眼神阴鸷,看了他这女儿一眼,眼神阴恻恻的:“真想不到,养狗的人被狗咬了。”

        谌非屿面无表情:“养的那天你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谌廷冷笑着:“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倒反过来算计我,好得很你!”

        谌非屿淡淡道:“何谈算计,不过是你的报应罢了。”

        她表情始终淡淡的,送亲生父亲入狱,她并无筹谋多年一朝成功的喜悦,只有浓浓的悲哀感,即使她早已视自己为无父无母的孤儿。谌廷破口大骂了起来,见谌非屿始终面无波澜,才冷静下来:“为什么?”

        谌非屿眼里浮出点点冷意和恨意:“我以为你知道,起码,你害死妈妈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

        “你……”他以为她不知道。

        “我知道,不仅如此,还亲眼看见了,清清楚楚。”谌非屿永远记得那天,这个人是怎么和妈妈推搡,怎么把她推下楼的,一大片的血源源不断地从她妈妈脑后、身下流出,她躲在门缝里看,鲜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让她晕厥过去。

        “你安心在里面待着吧,跟你的孽种一起,为我妈妈和未出世的妹妹赎罪。”谌非屿居高临下地冷眼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任谌廷在后面叫嚣、咒骂。

        一切尘埃落定。

        谌非屿抱着一束花驶向郊区墓园,在一块被擦拭得锃亮的墓碑前站定。墓碑上刻着小楷,她妈妈的名字:许则枝。

        谌非屿把花放在墓碑前,掏出手绢把上面的照片擦了又擦,照片上的女人年轻而美丽,一双眼睛和谌非屿的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爱人的方式也一模一样,一样像飞蛾扑火,不计后果,热烈而悲壮。

        她为母亲悲哀,亦为自己悲哀,再热烈的爱,也没有好结果。她在墓前跟逝去的母亲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会儿话,包括自己的近况、谌廷和那个私生子的罪有应得,以及自己的爱而不得。

        “妈,你要是见过她,也一定会喜欢她。”

        “可惜,她不会来。”

        “没关系,她过得好就行。”

        谌非屿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鞠了一躬,告别:“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离开墓园的路上,她心血来潮想回兰庭看一看,挑着顾盼上课的时间,她来到了花园。她还记得去年冬天,顾盼想看海棠,她说过来年花期时陪她一起看,只是忘了,海棠花期短暂,她来得不巧,满园海棠早已凋谢,像是她心里的人,从不在等她。

        错过,她一生最厌憎的字眼,如今又在反复重演。

        回去的时候碰见了秀姨,秀姨以为她来找顾盼的,告诉她顾盼去了封陵。谌非屿只感觉一颗心如坠冰窖,果然,她还是按捺不住去找许归期,自己从不曾得到她一丝一毫的留恋。

        “秀姨,别告诉她我来过。”谌非屿怀着希望而来,狼狈而返。

        像是把那一颗火热的心彻底冰封起来,谌非屿再也不去关注有关顾盼的一丝一毫事情,全心全意扑在扩大集团版图上,集团市值随之蒸蒸日上。

        顾盼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她在失去什么,谌非屿的痕迹渐渐地完全消失在她生活中,以前偶尔的一瞥,能看到某辆车熟悉的车牌号,到如今,那辆车再也消失不见。她不得不认清现实——谌非屿正从她昏暗乏味的生命里彻彻底底地抽离,如果说之前仍抱着一丝侥幸,期待她的归来,此时,她已经心如死灰。

        不去想,不自伤。时间是良药,治愈一切伤痕,但是,不是所有伤痕都能以时间为药,至少,顾盼恰恰相反,千里之提,崩溃只于一瞬,经年累月的病灶一朝爆发,如抽丝般一点一点剥离去了她的生机。

        顾盼病了,奄奄一息,只剩了半条命。

        谌非屿好不容易心平气和接受两人的结局,一下子崩盘。她终究无法坐视不理,无法对她无动于衷。

        谌非屿苦笑,这辈子她注定逃脱不了这张情网,而这张网由她自己编织,只有一个结,就是顾盼的心。

        那天,谌非屿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几十个未接电话躺在她的通话列表,前三个是顾盼的,后面全是秀姨的。

        顾盼很少打她电话,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先回了顾盼,没人接,打给秀姨,响了好久才接通。

        秀姨焦急万分的声音传来:“小屿,你怎么才接电话,小顾快不行了,你快来见见她!”她脑子霎时间嗡嗡作响。

        来接机的江洛见她表情凝滞的模样,眼皮一跳:“怎么了?”

        谌非屿挂了电话,眼睛红了一圈:“秀姨说,顾盼不行了……”

        “怎么突然就……”江洛抓住拔腿就跑的人,“你干什么去?”

        “我去见她!”谌非屿甩开她的手。

        “全公司的人都在……”等你汇报项目进展,江洛看着她赤红的眼,渐渐消了音,心一横,咬牙道,“你不能开车,我送你过去。”

        江洛不放心她现在的状态。

        “自从你那天回来又走后,小顾就怏怏不乐的,整天躲在房间里,上了课回来,一句话不说就钻进屋里,起初我只是觉得她心情不好,爱清静,就不去打扰她……可后来……”

        秀姨说到后面就抹眼泪:“后来有一次晚饭做完叫她记得吃,我先走了,半路上想起厨房里煲着的汤忘记端出来,就回去想叮嘱她喝完,就看见她吃了两口就跑到卫生间吐,最后一桌子的菜,都被她倒掉了……我以为她一直在好好吃饭……”

        “那时候我让她去医院,她不肯,说只是肠胃不舒服,最近两个月我见她会出门了,在小花园里坐着,我以为她又好了,就放下了心,哪知道有一天她会昏在房里,可把我吓坏了……医生,医生说,小顾心理出问题了,照这样下去,她迟早撑不下去……”

        “小屿,你跟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秀姨的话一直盘旋在谌非屿的脑海间,赶去医院的路上,她手心直冒冷汗,到了医院,双腿发软却强撑着奔向顾盼的病房。

        到的时候秀姨刚好送了汤过来,谌非屿望了眼床上虚弱的人,眼圈微红:“我知道了,秀姨,我以后会照顾好她的——汤给我吧,我进去看看她。”

        秀姨把汤给她,忍不住叹了叹气,背过身就出去了。江洛站在门口,眼底情绪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床上的人瘦了很多,面无血色,静静地,虚弱地,睫毛不安地微颤着,仿佛睡得极不安稳。

        谌非屿探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我看不懂你?你不是一直渴望自由吗,不是一直想离开我吗,我爱你的时候,你不喜欢,不需要,不稀罕,现在我放手了,你自由了,你又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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