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春分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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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不知道村中阵法的事情,叶清影也懒得费口舌多加赘述。

        许知州连连哀嚎,浑身像是没长骨头似的,软趴趴地搭在乌启山身上。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坡的泥巴道极窄极狭,村庄位置也极为刁钻,恰好嵌在连接的山坳处,没有平坦的大路。

        乌启山独自一人便已颇为费劲,更何况还载着一块秤砣子,那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许知州毫不知情,舒舒服服地耷拉着脑袋,随着走路的一起一伏晃悠,吐出均匀清浅的呼吸。

        睁着眼睛又数几十秒,乌启山倏地停下,打断某人美梦,“你给我起开。”

        “哎哟。”许知州一不留神栽倒在草丛里,压出个不规整的缺口,屁股跟摔成几瓣似的,火辣辣的疼,“你他么谋财害命啊!”

        山神庙修的和土地庙一样磕碜,飞檐断裂,红漆脱落,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泥,它甚至都不是砖垒出来的。

        许知州这动静可大,直接把山神庙顶掀了个拳头大小的洞,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乌启山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把缺了一角的贡盘扶正,那泥塑的雕像只有几尺高,头戴紫冠发饰,左手持着武器,右手捋着胡须,正襟危坐,慈眉善目。

        叶清影往山坳里盯了许久,才蹙着眉转回头看他俩。

        “不好意思啊,路过路过。”许知州拍拍裤子上的泥,弯腰作了一揖,“山神老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没看见啊。”

        干他们这行的,或多或少总是带点儿迷信。

        叶清影屏声静气地望了一眼,又忍不住默默地移开视线。

        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猥琐地跟个猴儿似的,在草丛里半跪着,往屁股兜里掏了又掏。

        月亮若隐若现地露了个脸,很快又被乌云遮蔽,眼瞅着又要逼近子时,叶清影垂眸耐心等了一会儿,才淡淡催促道:“好了没。”

        “好了好了。”许知州忙道,一边利索地收起背包,一边往贡盘里扔了几块压缩饼干,念叨着:“权当抵您这破了的房梁。”

        夜间微凉,起了一层薄雾,把几人笼在其中,衣袖上沾着些晶莹的水珠。

        时不时略过动物的叫声,在这漆黑的夜里,声音被放大好几倍,许知州莫名有些憷,吞了口唾沫,东一搭西一搭的找话聊,问:“叶队,现在能看出村里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嘛?”

        “不能。”叶清影敛神道。

        许知州不咸不淡地“哦”了声,随即又好奇道:“叶队,那村里的和我们在洞口遇见的假玩意儿是一伙嘛?”

        他说的是那两只还摆在矿洞口已经溃烂的猫咪。

        “不知。”叶清影轻声道。

        许知州不吭声了,难得安静了几分钟,左侧是悬崖峭壁,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右侧是齐腰高的茂密草丛,随风摇曳黑影丛丛。

        “嘎巴”一声脆响,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从草丛深处传来。

        许知州汗毛一僵,不自觉拉高了声调:“那个那个叶队,等等我。”

        乌启山和叶清影早就习惯了,一前一后脚步不停,但速度还是微微放缓了些。

        许知州一个箭步冲到乌启山身前,缩在叶清影身侧,挽着她胳膊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压根没心思注意身后人难堪的脸色。

        他嘿嘿地笑了笑,抛出疑问:“叶队,我们虽然没发现方天问的鬼影,但他也不一定是个活人呐,谁这么牛逼能在死人堆里过日子,还能若无其事的。”

        叶清影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手指,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说话。”

        当然不能,因为自己害怕。

        但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否则肯定会被乌启山嘲笑一辈子,许知州打了个呵欠,干巴巴道:“哈哈,那不说话能干嘛?”

        叶清影指了指耳朵,一缕淡淡的烦躁爬上眉头,冷声道:“真的很吵。”

        许知州搜肠刮肚也没了话讲,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在自古以来的丧葬仪式中,停灵三天一直是风俗规矩,是以,当三人抵达僻静的村庄时,那两扇高高扬起的招魂幡还安安稳稳地立在原处。

        天色已经很晚了,八卦阵八个方位黑黝黝的,但实际上是在窗户上糊上了厚厚几层报纸,只有守灵的方天问家还灯火通明着,成了这唯一的光源,非常好辨认。

        三人觅着光走,十分顺利就抵达目的地。

        宅院门口似乎和昨日又有些区别,大门敞开本是为了迎接死去亲人不愿离去的鬼魂,如今却紧闭着,只从门缝中透出些微的光亮,房梁上多悬挂了一条白绸,两条互相交织纠缠。

        叶清影抬了抬手,作势就要敲门。

        许知州忙扯住她,压着嗓子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

        计划呢?策略呢?

        岂料叶清影只是轻轻挣脱他,表情十分认真,反问道:“那不然呢?”

        在许知州愣神之际,“咚咚咚”门已被扣响三声。

        不消片刻,隔着围墙,院落里立马传出少年略微嘶哑的声音,“来了。”

        伴随着“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了,方天问探了探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肿胀的眼皮挤得眼睛只留了一条缝,隐约能瞧见血丝。

        “嗨。”许知州尬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打招呼。

        入眼是三张熟悉的脸庞,方天问略有些怔愣,喃喃道:“你们怎么”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叶清影便越过他跨过门槛,再说话时已经悄然站在院落里面了,她解释道:“打扰了,我们还欠着婆婆医药费和住宿费还没结。”

        人都死了,还提什么钱。

        方天问木然地看着她,神情呆滞,脑筋像是没转过弯。

        怪不得叶队白天在车里翻找了许久,合着在找现金呐,只是这理由会不会太拙劣了些,许知州心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方天问转了转眸子,显得有生气许多,低声道:“算了吧,婆婆她”他哽咽住,眼角划过一道湿意,泪花狠狠砸在灰扑扑的泥水地上,溅成四射的梅花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叶清影语调很慢,带着浓浓的倦意,“抱歉,请节哀,但一码事归一码事。”

        “反正她也用不了。”方天问垂首,执拗地盯着自己脚尖。

        许知州单手把着门框,扯着木头疙瘩似的乌启山进了屋,“那个路还没通,我弟弟肚子疼,想讨口温水喝。”

        他的理由较之方才叶清影胡诌的,确实生动许多。

        他话音刚刚落下,乌启山脸黑得跟块破抹布似的,弟弟?他哪门子的弟弟?谁是他弟弟?!

        “你——”乌启山刚准备骂他,脸倏地白了。

        许知州用力揪着他腰际的软肉,盯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哎呀,弟弟,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肚子是不是更疼了。”

        手感一点都不好,硬得跟块钢筋似的。

        “我——”乌启山动了动唇,眼睛被糊了一脏兮兮的袖子,泥巴点点的,还沾着些难以言喻的臭味儿。

        “瞧把我弟弟疼得,哥给你擦擦汗。”许知州戏谑道,手下的动作可是一丝不苟。

        乌启山被熏得昏昏沉沉的,张了张嘴,无声补了一个——“操。”

        “好吧。”方天问捏了捏眉心,因着长时间的情绪起伏,有些心力交瘁。

        他急匆匆地往厨房走,头也没抬,“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去倒水。”

        “谢谢。”叶清影微微颔首,等他瘦削的身影完全没入西边屋子时才收回视线。

        正厅里并肩摆着两具棺材,款式相同,红漆油亮,单凭肉眼看不出区别。

        风飒飒的,无端夹着些刺骨的寒意,像是要落雨的前奏。

        根据停灵三日的规矩,明天便是余老汉出殡的日子,两具棺材边缘都封上了柳木钉。

        已近子时,叶清影立在棺材面前,指尖轻轻触于柳木钉之上。

        “要等等,水冷了要重新烧。”方天问远远地站在房檐下,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支出的房沿凝了些露水,久不久落下一滴,在水泥地上晕染开来,然后再消失不见。

        叶清影蹙了蹙眉,她刚才好像感觉掌心微微颤了一下,如蚊蝇振翅,波动极小,恍若错觉。

        她目光极隐晦地扫了一眼,又好像一切如常。

        “不碍事,我们等等就行。”许知州朗声应道,随即转头装模作样地擦了擦乌启山的额头,安抚道:“弟弟乖,多坚持一会儿嗷。”

        “滚。”乌启山靠在他肩膀上,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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