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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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山的主治医生顾贞理,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眉目粗犷的彪形大汉。

        他一进病房,着实把陈渭吓了一跳,虽然来人西装革履,举止文雅,连小护士见了他都微微一笑:“顾医生。”

        但是陈渭依然以一个刑警的直觉,嗅到了这位顾医生骨子里深埋着的狂暴不羁——他和不法分子打交道太久,哪怕是对“还未萌芽”的不法分子,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

        从进来打了招呼开始,顾贞理就坐在陈渭面前,一言不发望着他。

        陈渭被他看得皮肤一阵阵发紧。顾贞理的目光,犀利得像在实时称量他,精准到以克计算。

        他不由咧咧嘴:“顾医生,你在分析我吗?还是在给我做心理画像?”

        顾贞理盯着他,忽然问:“听说,陈队获得过搏击冠军?”

        陈渭一愣:“哦,是在我们系统内部……”

        “所以你会随便在路上找一个人练练拳脚吗?”

        “当然不会。”

        顾贞理向后微微仰身,神色平淡道:“我们医生也不会。分析别人是要耗费脑浆子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值得我们这么做。”

        来者不善,陈渭暗想,他不喜欢自己。

        对方好像听得见他内心的声音,顾贞理轻轻摇了摇头:“我对你个人没意见,我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负责的病人,我要保障我手里病人的权益。”

        陈渭把他这番弯弯绕绕的话仔细捋了捋,顾贞理的意思是,他是因为谢枕山才不喜欢陈渭的。

        顾贞理坐的那把靠背椅不算小,但是让这个壮汉一坐下来,竟显得像个拙劣的儿童玩具,仿佛这么宽大的病房都容不下他们两个,非得出去一个才能让人呼吸顺畅。

        陈渭深深怀疑,那个应该离开病房的人是自己。

        他索性转守为攻:“顾医生过来有事?”

        顾贞理却低下头,就像盘珠子一样,盘弄着他那粗壮的手指头。

        “十年前,枕山所在的特种部队参加了一场实弹军事演习。他所在的小分队加上队长一共十个人,其中有一个任务,需要他们在三天之内穿越一片杳无人烟的荒原。”

        顾贞理一开口就是这么猛的料!

        陈渭激动起来,这就是谢枕山一直不肯提的过去!

        “然而第二天中午,突降暴雨,指挥部发现,枕山所在的小队和他们失去了联系。”顾贞理说,“不是通讯无人应答,而是,找不到他们身上定位的通讯器材。”

        指挥部立即派人前往搜索,结果发现,在荒漠中的一所废旧木屋内,有失踪人员杂乱的沾着泥水的脚印,显然他们曾经在这里躲雨。

        然而演习过后,搜救人员把那片荒原翻来覆去找了个遍,恨不能连草都一根根揪出来检查,田鼠也一个个挖出来问话,却没有获得哪怕指甲片那么一点线索。

        “十个人,莫名失踪,人间蒸发。”顾贞理说到这儿,目光在陈渭身上很有分量地停了停,“陈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陈渭点点头:“他们遭遇了陨石。”

        这件事第一时间报至天机所——那时它刚成立两三年——因为涉及到女娲陨石,消息迅速被封锁,对外的口径很快改成:小队在演习中遭遇山洪,不幸全员罹难。

        “失踪”于是改成了“牺牲”,这十个人也被追认为了烈士。

        “可想而知,五年后,枕山突然毫无预兆地露面,引起了多大的轰动。”顾贞理说到这儿,深深喷了一口浊气,好像要把身体里的废气都呼出来,“他一个人,走了半个月,才走回他们大队所在的营地。”

        陈渭猛然一怔:“走?他为什么要徒步走回去?”

        顾贞理眼神深邃地望着他:“因为他无法确定,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个特种部队,他的前方,是否真的存在着那么一个营地。他已经连自己真实的来历都开始怀疑起来。”

        枕山的自我受损,他检验现实的功能也出了问题。

        这两句魏正曾经说过的话,蓦地回响在陈渭耳畔!

        喝泥水,吃蚯蚓,见人就躲起来,白天藏在草窠里,夜晚才爬出来继续行军……这条短短的,不到两天车程的路,被谢枕山活活走成了一场孤独的长征。

        半个月后,浑身淤泥,形同乞丐的谢枕山,在遥遥望见了记忆中营地的大门时,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白玉雕成的盒子,盒子被细细的布绳缠了很多道,裹得严严实实,盒子上写满了毛笔字:强放射性!严禁打开!危险!请务必远离!

        发现他的哨兵一开始以为是附近的农民突发疾病,于是叫来了队里的军医,那名医生刚好是个旧相识,他立即认出了谢枕山的脸。

        前后治疗了两个多月,谢枕山才康复,另外九个人的下落,至此也被揭开:原来这只特种部队的小分队,被带去了南宋初年。

        “确切地说,是高宗时期的北方沦陷地区。”顾贞理说到这儿,刚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不到一个礼拜,他们的子弹就打光了,金兵起初非常畏惧他们,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现代机枪。然而等到弹尽粮绝,哪怕是a、k47也不过是一堆无用的废铁,那之后,就只能拼冷兵器,这些现代军人的劣势也跟着凸显出来……在一场战斗中,枕山不幸与战友们分开了。”

        顾贞理停了停,才又轻声道:“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活着的九个战友。”

        好半天,陈渭回过神来,他不太舒服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这才发现,身上的病号服已经被汗湿透了。

        “接下来的才是重点,对吧。”他若有所思道,“导致他如今变成这样的那个人,很快就要登场了吧。”

        顾贞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知道?”

        “猜的。”陈渭的手指,没着没落地在床边上摸来摸去,他很想找根烟抽,陈渭没有烟瘾,只有在极度困窘无力的时候,才会渴望香烟。

        顾贞理的目光落在他乱摸的手指上:“病房不许吸烟。”

        陈渭胡乱应道:“我没抽烟,我就想活动一下……”

        “你受伤也不能活动。”

        陈渭叹了口气,他露出一个半苦半涩的笑容:“那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顾贞理依然正襟危坐,他身下的那把椅子依然显得很局促,奇妙的是,房间里的压迫感却不像开始那么强了。

        他低头,又盘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头。

        “鉴于职业规定,我不可以将具体的细节告诉你,我只能大概和陈队你说一下。”顾贞理抬起头来,“如你所言,枕山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救了他,但也给他带来了非常坏的影响。简单来说,枕山是在人生最惨的阶段,遭遇了一个古典派的pua大师。为了活下去,他被迫放弃了正常的认知,接受了那个人的驯化。”

        所以他才会在屠杀之后面露微笑,陈渭想,那根本就不是枕山的笑容,那是被人像训狗一样驯化出来的!

        “但是清醒过来之后,枕山又会陷入对自我的极度厌恶之中,绝望得想去死。”

        陈渭艰难地从干涩的舌尖挤出几个字:“这不就是多重人格?”

        顾贞理并没有回答他。

        他望着陈渭,不知为何,这位精神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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