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风雨欲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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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苍的眼神泛起讥讽“新婚夜独守空房的夫人”

        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冰冷的手指仿佛冬日寒冰下几乎凝滞的河水。

        “说好的,  三刹那,  你自己跑到我手上来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任何情绪。

        易桢“”

        张大爷您看我都这么蠢了就不能放过我算了吗

        言情小说果然是骗人的根本不会有人因为你又蠢又直好不做上你

        尤其是张苍这种没有同理心的疯子。

        易桢记得这人曾经买过一窝小猫,是买她那个小师弟的时候人牙子顺便搭的彩头。

        隐生一门在四季分明的中洲,小师弟入门的时候,  是初冬时节,  易桢还没被发现废物本质,  也没被打发去打杂。

        那窝小猫里面有只瞎猫,  初雪落下的时候,它的兄弟都聚集到窗口去看。

        那只小瞎猫原本因为被兄弟们排挤,  睡在最冷的窗口旁边。兄弟们忽然聚集在它旁边,  它看不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讨好地蹭蹭这个蹭蹭那个。

        张苍张大爷正好路过看见了,把那一窝猫都淹死了。

        一个冷知识人淹死和被掐死耗费的时间是一样的。

        易桢已经给掐得开始耳鸣,眼前慢慢地暗了下来,  甚至感觉视野边缘有彻骨的寒冷在缓慢地推进。

        接着她眼前一亮。

        张苍松开了手,任她整个人委顿在地。有火焰在他掌心上下翻滚,不太亮,  但足以照亮周围那三四寸天地。

        易桢看见他身旁有两三根细线延伸出去,  通往黑暗中的不同方向,  恰好封住其他所有去路。

        那几根细线在暖色的火光中焕发着森森寒光,  显然是开过刃,坚韧锋利,能够轻易割开人的喉咙。

        如果刚才易桢往任何一个方向跑,锋利的细线会瞬间割下她的头颅。

        大概张苍也没想到她会往自己的方向跑,所以没有在自己身前也布置杀人的机关。

        妈的。

        这傻逼就不能有点脱离低级趣味的爱好吗,整天杀人杀人也不怕心理变态。

        张苍抬手想撤掉那几根杀人的细线,可是手刚抬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收了回来。

        他俯视了一眼易桢,光源离他这么近,按理来说他是看不见那么远的东西的,但是他还是准确地找到了易桢脸所在的地方。

        “本来该带你回衮州的,我们衮州七山两水一分田,有的是埋人的好地方。”张苍用的是和亡者对话的口吻,很平静,很熟稔。

        他没发现她还活着

        易桢甚至不敢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她现在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缺氧导致的思考困难还没结束,不知道为什么张大爷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知道这几根细线还能再杀几个人”他在自言自语。

        外面的人如果发现易桢许久没有动静,必然会走进来看看怎么回事。房间里没有灯,慌乱之下这几根细线肯定还能再杀几个人。

        这傻逼已经心理变态了。

        不能被他发现自己还活着。易桢努力屏住呼吸,过久不接触空气,她觉得自己的肺部已经开始一丝一缕的痛起来了。

        张苍缓行几步,走到窗前,忽然回过头,火光中他的眼神直直地盯向易桢,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然后他掌心里的火焰骤然熄灭。

        书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踢开,连接两扇门的机巧瞬间被暴力破坏,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下一秒,惊涛骇浪一般的刀光已经斩至张苍面前。

        刀光是如此迅疾,乃至夹杂在其中的恍如琴弦崩裂的声音都被暂时掩盖。

        那三根紧绷着要杀人的利刃齐齐断裂,可是斩来的刀锋依旧没有停下,在黑暗中笔直地往张苍袭去。

        易桢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有点像鸟雀忽然展开翅膀,翅膀却击打在了树干上。

        下一个瞬息,关上的窗户被刀光击碎,银练一样的月光流淌进来,在似水的温柔光芒中,窗口已经没有了张苍的踪迹,只剩下些许羽毛状的黑色雾气缓缓散去。

        隐生一道的隐匿之术着实厉害。

        易桢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她其实已经卸掉了所有发饰和妆容,身上只有一袭交领直裾的红色深衣,长发用红色缎带系在身后。

        书房的地板是深色的,她半阖着眼睛,因为太久没有呼吸,唇色发白,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又没有力气。

        仿佛绛英颠倒,跌落在苍苔之中。

        她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人快速走过去,窗外则完全喧闹起来了。

        “范汝已经带人去搜寻刺客了。”耳边有人这么对她说“我们去找大夫。”

        易桢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已

        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倒是意识清醒得很,甚至清醒得有点反常。

        她的身体却完全不配合,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甚至在发抖。姬家郎君的手臂已经拦到她腰间去了,姿势从“扶”渐渐变成了“抱”。

        杜常清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怀里的姑娘吐息微弱,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看着已经很不好了。

        他一时悔恨为了避嫌没有密切关注新嫁娘这边的动静,一时见她自然而然地倚靠过来,又有些不合时宜、该被唾骂的微末欢欣。

        愈喜愈惧,万虑不安。

        离书房最近的就是布置好的新房,把她安放在榻上,大夫已经赶过来了,医女围上去查看具体状况,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

        杜常清给大夫腾开位置,让开身子正要离开床沿,忽然察觉手指被什么东西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他侧头望去,躺在榻上的红衣姑娘抬眼在看他,纤细白皙的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她想拉住他,不要他走。

        刚刚想明白这一点,大夫已经补上了他让出的缺位,隔断了她的视线。

        杜常清往外走,穿过几个婢女,来到走廊上。

        那个小和尚站在走廊上,仰着头在看门里面,似乎想进去,又怕给人添乱。

        他背上换了一个新的背篓,不出意外里面依旧装着那只小熊猫。

        “我觉得你躲着新娘子是个坏主意,”小和尚仰着头对他说“我参加过别的婚礼,在别的地方娶一个姑娘不是这样的。你不喜欢她吗”

        杜常清半蹲下来,也不知道是和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我没有不喜欢她,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小和尚想了想,表情严肃起来“你喜欢一个人,你不能通过欺负她来表达自己的喜欢。你七岁吗”

        杜常清“”

        杜常清“我没有欺负她。”

        小和尚十分耿直“可是你明明没有急事要做。”

        杜常清试图辩解“我有。”

        小和尚“那你还在这里和我聊天。”

        杜常清“”

        杜常清“你有什么办法吗”

        小和尚理直气壮“没有,因为我七岁。”

        范汝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杜常清在和一个小和尚说话,他走过去杜常清才站起来,急切地问“怎么样”

        一边的近卫很有眼色地把小和尚牵走了。

        范汝摇摇头“没拦到人,但是应该是衮州那伙人。”

        “衮州那些人是专门做杀手买卖的,”杜常清思索片刻,顺理成章地得出了结论“是谁雇了衮州的人要杀易姑娘”

        “之前路上遇到的魔修恐怕也是冲着她来的。”范汝说。

        “她一个高门贵女,是和谁结了仇”

        门外杜常清的疑问没有答案,门里的大夫和医女也正面面相觑。

        一副药都还没下,榻上躺着的姑娘气色已经好转了不少,就连她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勒痕好像都淡去得差不多了。

        要么她之前的难受模样是特意装出来给夫郎看的,要么她在自愈。

        大夫们对视一眼,纷纷排除了后一个答案,不约而同地开始写一些普通的活血养气的养生方子。

        简而言之,既然这位未来的夫人要装病,他们配合配合也就是了。

        新婚夜一个人独守空房,确实值得装一装病。

        姬家郎君平常风流韵事不少,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位绝代佳人冷落了新嫁娘。

        确定这一点之后,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轻快了下来,大夫开好了方子出去,还特意嘱咐医女煎好药之后告诉姬家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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