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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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少年正扶着卿府护卫手上拦人的刀背喘着粗气,手上、背上全是被或新鲜或陈旧的伤痕,披散的乌发上落满了雪花。

        俗艳的戏服浸满了融化的雪水后,湿漉漉的贴挂在少年清瘦的身骨上,衬得人单薄又料峭。

        听到护卫出声,他猛然抬首。

        在看清楚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后,绿袖一双原本恶狠狠的浸了血般赤红的眸,蓦地落下泪来。其中绝望和仇恨被希望所取代,甚至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委屈和安心。

        绿袖不管不顾,就要推开拦住他的府卫。

        府卫看着自家大人真为面前这个少年出现了,也不敢真伤了绿袖,看他那股疯劲儿只能无奈放人。

        卿太容看不见,但她五感极敏锐。

        所以她几乎能从四周的声响从推测出来到底在发生什么。

        她站在府门内石阶上,“看着”穿了一身像极了喜服的少年,携了一身风霜血气从人群中朝她奔涌而来。

        他身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胡乱叩响。

        大雪纷纷扬扬。

        绿袖很快冲到了卿太容的面前,在即将触及的时候,反而罕见的犹豫了。

        他看着头上精美喜庆的美人灯落下橘染的光,照在嫁衣逶迤、妆容清婉的女子身上,看着她被朱色锦缎遮掩住的眉眼,神色安宁。

        少年快要咬烂了唇。

        久久,才终于从石阶下伸出仔细擦干净过的手指,抓住了卿太容的衣袖一角,仰首,小声问她:“让我做你的眼睛,好不好?”

        被这发展完全整懵了的宾客同僚们:?

        我会做你的眼睛,谢晏也这样说过。

        但她终究也只需要一双眼睛。

        卿太容现在站在这里,身边铺天盖地的是一片艳丽的红,正堂上的双喜蜡烛彻底燃尽熄灭。

        她朝石阶下的人伸出手,应道:“好。”

        距前日卿太容、谢晏和秦妩的各种传言之后,一前一后,又两个关于卿太容的重磅消息再次惊动了整个京都。

        一个是卿太容重新归入了姜府。

        第二个顺接着第一个,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姜陈两大世家毫无预兆地联姻了!

        风向突然看不懂起来。

        还有陈府,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陈府?

        无论旁人如何猜疑,事实就是卿陈两家的联姻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晌午日头极盛。明明晨早还是阴沉沉的雨雪天气,却在没多久后突然放了晴。曛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四肢百骸中沉沉的寒意和疼痛,让人生出点儿适意。

        卿太容也的确觉得很适意。

        绿袖表现的比她预料的还要好。

        这次亲事卿太容是作为姜府子辈里唯一的子嗣缔结姻亲,哪怕没有铺张,单仪式也不可避免地设置得极尽繁杂冗长。

        从绿袖被放进府中,到他匆忙换上合制的喜服,就没有时间剩给他将养身子和记下大婚的步骤细节了。

        但少年如他昨夜所承诺的那样,认真地在做好“眼睛”该做好的事情,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卿太容一步一步走,在她耳边细细描述眼前的所见所闻,不会做的也及时告诉她。

        “来了很多很多人,穿得五颜六色,”和记忆里一样热闹,绿袖绞尽脑汁地形容得更清楚,“像一尾尾彩色的鱼在水里游淌。”

        就是大概因为视角从底下密麻的人群中换到了高处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卿太容,绿袖少了很多记忆深处的那种杂乱和压迫感。

        卿太容偶尔低声回他一句:“那有看见什么格外好看的鱼么?”

        格外好看的?

        几乎是卿太容话音刚落,绿袖就真看见了。

        高台之上,神色淡淡的青年一身青白色素衣,执伞立于祠堂阶前,身边人无不肃穆垂首。

        积石如玉,气质出尘。

        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里,准确说……

        绿袖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到了身侧的卿太容,她一双眼睛被他用同色的柔软锦缎蒙住,在脑后松松打了个漂亮的花结,身上嫁衣落在日光里逶迤曳地,弱化了原有的薄冷,看起来意外的沉静素雅,对此无知无觉。

        绿袖慌忙地垂下视线。

        片刻后,他微微咬牙,侧过身子将卿太容挡在了自己身后。

        迎亲——

        钟鸣鼓乐齐奏,同喜。

        祭祖——

        姜家祠堂在一片肃穆中开启。卿太容和绿袖缓缓步入,在所有宗亲家人的见证中,于婚契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入族谱。

        礼成——

        尘埃落定。

        等所有仪式结束之后,天空重又飘起了细雪。

        因着婚约临时修改,原本建给姜封两家联姻的府邸自然不再适合作为新人的居所。新选的住址还未完全建成,便重新起扫了卿太容幼时住过的一处老宅让两人暂居。

        与绿袖原本想象的精美奢靡不同,老宅位置僻远静谧,里面的陈设也是异常的简单,像是自卿太容离开后就冻结了时间一般,回廊上还保留着她幼时玩闹制作的铜铃,手工拙劣又褪了色,在风雪中发出细碎低哑的声响。

        老宅只有几个旧人照顾起居,清净极了。

        然而更清净的是原本该在宅子里的一对新人才刚入夜便熄了灯,此后闹腾了一阵便再无动静。

        另一边。

        卿太容拉着绿袖,动作熟练地蹲藏在姜府祠堂的画像桌下,数着时间等府卫脚步声远去,才从袖口掏出用布帛层层包裹了的夜明珠出来照亮。

        绿袖已经麻了。

        作为一个被陈家不得已捏着鼻子认下,然后卖断给姜家换利益的,很有自知之明的弃子,却在成亲的当天,就敢嚯嚯姜家祠堂……被发现了的话,他会直接被乱棍打死,然后丢去乱葬岗的吧?

        绿袖这几个月在陈府其实也听过不少关于卿太容的传言,除了她和谢銮臣的纠葛以外,就是各种关于她性情疏冷的评价。

        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她搞自家祠堂的动作能这么熟练!

        更别说明明都是窝在狭隘逼仄的桌下,做着不光大的事儿,但看卿太容眉羽舒静,穿着夜行衣盘腿单膝支放下颌等待的模样,淡定得很,绝对是老手!

        卿太容的确是老手。

        她幼时连谢晏都敢埋,几次三番差点被逐出家门,回回都胆战心惊,偷偷跑过来祠堂确定自己的继承人位置,以便指导接下来的战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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