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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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那名被救治的患者现在除了自己原本的变异形态外,还在被注射了针剂之后,还多出了一个海星的基因形态,对吧?”

        许石英开始感到不妙:“对、对的。”

        “而那个提供血液原液的海星变种人在不久前已经出现了感染症状。所以我有几个问题。第一,所谓的基因植入、多重基因的操作,它的应用范围究竟有多广?第二,究竟是所有的变种人基因都能通过注射的方式对他人产生作用,还是只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上刚好出现了感染现象,所以才可以通过这种近乎于污染的方式,把自己的基因复制到另一个人体内?”

        “这都是我们目前还没搞清楚的问题。”

        谢松原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继续画线。

        “如果这类所谓的自愈生物基因真的有那么有效,那那名海星变种人为什么治愈不好自己身上的传染病?如果这项技术对于现在的变异者内部传染病没有帮助——它看上去,似乎只会对物理上造成的伤害起作用。”

        “而如果一旦植入了这类基因,人类就要相对应地变成那些有自愈功能的动物形态,这些动物可能是海星,壁虎,蝾螈,海参……这对我们目前的阶段来说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谢松原隔着桌子冲他笑了笑:“所以我觉得,这个项目不是不可行,但是前期是不是应该把重点放在污染病防治这一点上,而不是去想更多的——嗯。”

        谢松原转着笔,做出了一个手势,没有继续说下去。

        会议桌边好几个人都认同地点起了头。

        “可是……”眼看着自己的课题要被否定,许石英的语速加快。

        “这并不是坏事不是吗?万一基地里还会出现像蛙人一样的怪物呢?多做一层准备并没有错。那个怪物吃了那么多人,才会变得如此厉害。如果我们也能研究出比怪物更强大的人,不就不用担心还会有这样的怪物伤害基地里的人了吗?!”

        正当许石英情绪激动时,李悠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注意你的言辞!许研究员,不要忘了我们来基地的目的。一切在这里开展的研究项目,通通都以搞清变异来由,并且对这一现象进行针对性解决为前提。”

        “退一万步说,我问你,在明知道变异基因不会在其他动物的身上显形的情况下,你要拿什么样的实验来填充你的研究数据分析?直接做人体实验吗?!”

        旁边有人跟着搭腔:“有时候,看似小小的一步,在科学研究领域上,却需要人类花上蛮长的数十甚至上百年去解锁。婴儿也不能先学会跑,再学着走,不是吗?不过如果许研究员愿意以身饲虎,直接贡献出自己的身体,亲身实验,我一定会大力支持的。”

        许石英一下子面如菜色,差点被嘲讽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可是——”

        他开始着急了,有一瞬间甚至想脱口而出,可是这一天是迟早会到来的,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他差点就把这句话喊出来了。可是下一刻,许石英又紧接着想到,身为曾经的b组成员,他不应该知道这个消息的。

        许石英的背上冒出了冷汗,立刻惊醒。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他曾经偷听过谢松原和别人谈话的事。

        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不出口,许石英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别人见他这样,都以为许石英已经找不到反驳的话了,脸上戏谑更甚。

        屏幕前端坐着的中年男人姿态端正,双手合握,微微眯起眼睛,表情却和其他人都不相同。那是一种,正在沉思着些什么的神色。

        良久后,男人慢吞吞地将自己虚空中的目光移到了谢松原的身上:“谢组长,你说呢?来做个总结吧。”

        谢松原盯着笔记本出神几秒,然后抬头:“许研究员刚来a组,先熟悉一下这边的节奏和工作吧。从今天开始,你就还像原来说的那样,负责观察已植入第二变异基因的患者身体状况,并且根据这一情况,继续进行药物的疗法研发。如果有需要,b组的人员也都可以供你调遣支配,协助研究。”

        “是……是。”

        屏幕那边的男人站了起来:“那么,散会。”

        会议室中很快发出了一连串高低不平的桌椅拖动声。

        谢松原走出房间,发现向秋彤正带着其他手下,站在房门口等着自己。

        谢松原的脚步慢了下来,问了一句:“他不在吗?”

        向秋彤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谢松原说的是谁。

        漂亮女人的脸上显现出了一点难色,又明显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会主动提起白袖:“……头儿罚他关禁闭呢。”

        这下轮到谢松原诧异了:“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按照队里的规矩行事,不留活口,杀了那个怪物。”

        谢松原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你们队长应该知道,那个怪物身为‘人’的部分早就已经死了吧?”

        “可是他开了枪啊。”向秋彤说,“我们头儿说了,如果怪物还活着,说不定可研究的价值更大。以他的能力,应该是可以生擒的。而且这样一来,我们很难对外向家属和监察机构解释,杀了就是杀了……这是无论用什么理由都无法掩盖的。”

        “……”谢松原面无表情道,“枪是我开的。”

        “啊,真的吗?”向秋彤的神色十分惊异,“这他倒是从来没跟我们说,还一口咬定,说是他为了保护你,用手/枪击毙了怪物。现在想想也是,看那个怪物身上的弹孔,准头实在太不好了。怎么可能会是白袖开的?”

        谢松原:“……”一时竟无言以对。

        顿了顿,他说:“那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向秋彤:“应该不可以吧。”

        谢松原:“为什么?”

        女人歪了歪头,似乎觉得对方能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很奇怪:“因为我们老大就这样。他惩罚你未必是因为你真的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如果不这样,他该怎么立威呢?”

        谢松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对此无法苟同,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话锋一转,问:“……那他要关几天?”

        “这个说不准,可能一个星期吧。”

        “好,”谢松原看不出表情地道,“知道了。”

        说完转身离开,继续回到实验室工作。

        许石英这些天的心情都很不好。

        他来了a组,本以为自己能立刻开始大展手脚,却没想到一进来就被众人给了个狠狠的下马威。

        尤其是那个谢松原,竟然那么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每每想到当时会议室里的场景,那不堪的沉默,以及几乎将他逼得节节败退的诘问,许石英就仿佛重新身临其境,恨不得穿回去把谢松原给撕碎。

        忆及过去,他什么其他的都没记住,就记住了谢松原令人心生厌恶的英俊面孔,还有对方那似乎总是漫不经心、举手投足都透着随意从容的表情姿态。

        如果不是谢松原那样刻意贬低他……他的项目说不定已经申请成功了!

        而到了a组的这几天,许石英只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和在b组时根本没有不同。

        ——开展不了真正想做的实验,许石英也只能每天定时记录手下那几个患者的病情,并在明面上装模作样地进行一些如何抑制“传染病”的研究。

        结果当然研究不出什么来。

        如果那真是某种传染病,说不定还的确有希望能找到治愈方法。可那却是能够让人类在短短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内就变异进化的超强辐射!

        做那些有的没的……有意义吗?

        许石英突然觉得,自己升上了a组,却反倒被更加边缘化了。

        蛙人肚子里的能源被谢松原那帮人取走,还给其取名为“污染源”,每天埋首在隔离室里苦心研究,不肯出来,连吃饭都没时间。

        而他自己甚至不能亲眼见一见、摸一摸那个令人向往的玩意儿。

        明明是他和奥丁先发现的!

        许石英终于开始明白,奥丁当时对他说那些话的含义。

        “你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去了a组,就能和谢松原平起平坐?只要谢松原还在一秒,谁会多看你一眼?”

        “别做梦了。你和他究竟差在哪里,你不明白吗?”

        “这样是不行的,蠢货。”

        说这话时,奥丁冰凉的手掌重重拍打在他脸上。

        “我会帮你,可你自己也要争气。如果连你都不懂得为自己谋出路,还有哪个人愿意高看你?”

        ——许石英狠狠地咬了咬牙,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奥丁说的是对的。

        许石英就像往常一样,扶着自己鼻梁上的眼睛,匆匆穿过看护区外边的走廊。

        沿路不断有经过的研究人员朝他打招呼,许石英点点头,因为紧张而一句话都不想说。

        即使是冬天,基地里的空调温度也开得不高。一阵凉风从背后吹过,顿时激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重重的寒颤。

        许石英冷得有些僵硬的手指越发悄悄握紧了实验服口袋里的几管针剂,步伐飞快地走进一间病房。

        病房内部的床上,躺着一个病骨支离的男人——一个受到污染源高度污染,头发已经掉光,连牙齿也开始松动的患者。

        看到许石英的到来,他的眼里燃起了生的希望与光芒,急切又笨拙地想要从床上做起来。

        “不用起来,你就躺在那里吧。”许石英尽力想要装作和颜悦色的样子,冲床上的男人柔声说话。

        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许石英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举其实是在无意识地仿照谢松原平常看访病人们的模样与语气。

        然而他拙劣的模仿实在太过滑稽与诡异,完全不是谢松原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态度,好像他天生就受人尊敬。

        许石英说完觉得不对,脸上显露出一瞬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还是恢复了原样:“昨天跟你说的,你考虑好了没有?”

        不等他说完,那男人便立刻狠狠点头:“我愿意,我愿意,医生!”

        男人的手指颤颤巍巍,哆哆嗦嗦,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签好了的免责同意书,语气谦卑:“这是我昨天就按照要求写好了的……”

        看见这张纸,许石英的眼睛里差点射出光来。他心中窃喜,面上却还故作稳重,咳嗽一声道:“你确定?你可得想好了,这不是小事。如果出了意外……”

        “没有意外!只要能治好我的病,您随便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相信您!”男人语气恳切。

        “我听说您就是用这种方法,把那个快死了的人救回来的,我也可以的,对不对?您放心,我知道您的顾虑,我不会和被人说的!”

        许石英接过免责同意书,终于放心了,心满意足地将纸叠成小块,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故弄玄虚地笑笑:“这个……我尽力。”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管针剂,朝男人的手臂扎了下去。

        出了病房,许石英继续去找下一个时运不济的替死鬼。

        这样不清不楚地就被骗了的人还有很多。

        基地里的绝大部分患者对于许石英那天所做之事,基本上都是一知半解。

        他们不清楚什么叫污染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病,更不明白那个男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理被救起来的。

        他们只是本能地觉得、盲目地相信,说不定答应了许石英,自己就有希望了。于是只要许石英找上门来,佯作随意提起、又语焉不详地提出一个建议,众人就会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甚至还生怕他会扭头反悔。

        没人知道,这只是许石英的一个幌子,是他随口撒下的谎言。

        他明明知道污染无法被医治,却还是通过这种方法,哄骗这些已经到了感染中后期、倍受病痛折磨的人心甘情愿地接受注射,沦为他手下的实验品。

        反正都是要死的。许石英冷冷地想,反正也治不好,为什么不能……物尽其用呢?

        许石英今日份的注射以一位孕妇结尾。

        这个孕妇说来也很倒霉。

        她是基地里目前唯一一个还怀着孩子就变异了的女人,刚来基地时,几乎觉得天都塌了:

        谁知道她未来生下来的孩子究竟是人是鬼,是人类的胎儿还是其他动物?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女人紧接着迎来了第二重打击:

        在污染源的影响下,她感染了。

        许石英起初并没有想好要不要对这个孕妇下手,这样的身份太过敏感和独特,一旦对方身上出现了什么异样,势必会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可与此同时,这样的挑战对他来说也太过具有吸引力。

        他实在很想知道,变异后的女人,究竟会生下什么样的物种。

        最终,在女人泪眼婆娑的请求下,许石英假情假意地答应了对方。

        他想,这都是对方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这已经是许石英第四次给孕妇注射之前从蛙人那里提取来的强污染性病毒了。

        按照奥丁的说法,像这种长期接触过加速能源的变种生物,身上的基因病毒才具有高度的传染与融合性。

        换言之,直接从一个普通的变种人身上提取病毒,注射到另一个变种人体内,是产生不了什么作用的。只有从蛙人这样的怪物身上获得的提取物,才能对其他变种人造成影响。

        ……不像其他的患者那样,一般注射进去没过几天,身体就会出现转变特征。许石英足足给孕妇打了这么多针变异病毒,都不见对方有什么变化。

        男人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过程中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这个女人也和谢松原类似,是个怎么都不会被污染的体质?

        奇了怪了。

        于是这次见面,许石英特地加大了注射剂量。

        两天后。

        许石英正在静悄悄的看护二区里值夜班的时候,盛丽莎就像一道速度飞快的旋风,朝他的位置直奔而来。

        “不好了,不好了……”盛丽莎一个急刹,停在坐诊台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许石英你过来,37号床的孕妇出事了!”

        “……什么?!”许石英闻言,差点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在那一瞬间心跳如鼓,以为盛丽莎已经发现了什么——因为那孕妇本来就是盛丽莎手下负责看管的病患。

        事实上,每次趁着盛丽莎离开时和孕妇见面,许石英都会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他现在升上了a组,理论上说比这些b组的研究员都高一级,平时巡视看护二区时权利更大,也没人会怀疑许石英会对病人做些什么。

        然而即使有着这层身份掩护,许石英还是会在做亏心事时吓得双腿发软。

        盛丽莎没注意到那从许石英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表情,二话不说地将对方拉得站了起来:“快跟我走,她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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