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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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地呼吸一滞。

        ……没想到找得还挺准。

        说实在的,他还真不确定,对方这一掌会不会直接把污染源给掏出来。

        在谢松原的认知里,小桃的存在就像是神开辟在他身上的一块空间,也许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许不属于这个维度,否则小桃不可能深不见底,也不应该能容纳那么多东西。

        可眼下,谢松原又开始质疑自己的想法。

        胸口传来滚烫火焰一样的热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谢松原感觉自己被两股力量同时冲击着,一股来自怪物,一股来自污染源。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因为剧烈的同感,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轮画面:两只光芒万丈的太阳正在围绕着彼此旋转。

        它们的身形重合,交叠,由一个不规则的角开始,忽然彼此融合在了一起,如同一团融化的金属液体,疯狂释放着所有的能量。

        谢松原拧着眉头,痛苦地吐息起来。

        这痛苦甚至大过了胸前的皮肉被带有剧毒的海星棘刺戳破所带来的疼痛,直到好几秒后,谢松原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胸口正中间的皮肉已经完全让老鼠穿透。

        变种人腕下的管足贪婪地在血肉间蠕动触碰着,随着老鼠的加力而撑破了谢松原的肋骨。

        毒素开始生效,谢松原因为感到缺氧而微微张开双唇,肺部却始终堵塞,连小桃也不再起到作用,面颊和脖颈逐渐因为无法吸入氧气而泛起红色。

        这一刻,“死”这个字离他好像那么的近。

        谢松原的意识短暂陷入了黑暗,有一瞬间他的确以为自己已经挂掉了。

        可是偏偏的,身体却又如此温暖,温暖到仿佛在被火炉焚烧。

        感受到谢松原意识的模糊与流逝,身上的小桃恐惧又担忧地惊叫起来,发出不成调的细弱调子。不顾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眼底的风险,冷不防出现在青年胸口。

        谢松原身上本就被海星扎到破破烂烂的衣服愈发开裂,两排锐利的银牙“噌”地从内侧翻卷出来。

        只是它并没有选择去攻击敌人。

        污染源的合并让小桃分身乏术,就好像一个内存最多只有十个gb的机器偏偏要下载安装一百个gb的软件,动物的本能告诉它,如果再不将这个东西吐出来,谢松原脆弱的人类躯体一定会因为承受不住而瓦解崩溃。

        而且这样一来,眼前的这个坏男人也不会再攻击他了!

        小桃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它知道谢松原如果意识清醒,肯定不会让它这么做,那样等同于将污染源拱手让人。可是对于小桃来说,让谢松原活着就是第一要紧的事。其他的事,小桃并不那么关心。

        于是赶忙趁着对方陷入半昏迷状态,笨拙地疯狂蠕动起自己的嘴巴,从喉咙间不断发出干呕的声音与动作。

        咽喉肌肉一个猛然发力,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从虚空深处挤了出来。

        谢松原胸口那片血肉泥泞间明显出现了一块刚才并没有的异物。

        老鼠大喜过望,用被他操控的手下的脸做出一个扭曲僵滞的笑容,迫不及待想把那东西给抓出来。

        “嘶,哈——”好烫!

        管足触碰到这玩意的一瞬,从指尖传来的强烈刺痛让老鼠夸张地叫了起来,似乎没想到污染源的表面的温度竟热到烫手,他收回腕足,发现顶端的大片海星已经被烧至焦糊,像团皱巴巴的咸菜。

        老鼠顿时惊疑不定起来。

        这他妈又是怎么回事?

        他再度端详起谢松原身上的小桃。

        通过祝雨竹的描述,他大概知道了谢松原的能力,也知道这么一张就长在对方身体表面的嘴。说实话,他该死地嫉妒谢松原,这家伙出奇的好运,哪怕到了末世,还他妈活得像个bug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嘴的来历,不过他可以猜到,谢松原就是因为有了它,才不会被污染源灼伤的。

        一张可以咬人防身,随身携带污染源,还能隔热的嘴。

        老鼠的眼睛渐渐放出诡异的光芒。

        如果能将它……不,如果干脆能将谢松原这整句身体上的能力都据为己有,那他还费那么多劲干什么呢?

        对了,对了,哈哈!

        许石英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机智鼓掌叫好。

        讲实在的,他早就想离开奥丁了。那个暴力的自大狂……他当初真是被猪油蒙心了,才会一点头跟对方走。

        这才没几个月,他几乎被对方折磨得不成人样!

        说什么来月湖里找污染源,到最后不还是要交到奥丁手上,为他当牛做马。

        可如果他也能把污染源藏起来呢?就带在自己身上,谁也不给,谁都不会发现……

        污染源是他一个人的,等一出了月湖,他就迅速离开云城!

        许石英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双眼中喷射出堪称狂喜的渴望。他面部的表情堪称精神分裂,一会悲愤,一会恼怒,一会又喜笑颜开,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

        “果然还是得用那具身体来……”

        得趁谢松原还没有完全死绝的时候,抢占他的身体,对。

        他神神叨叨地嘟囔着,仍旧维持着爬行的姿势,回身寻找不知道什么东西。

        因此也自然没有发现,那摊横铺在谢松原身下的筐蛇尾竟诡异地动了动。

        筐蛇尾,属于棘皮动物的蛇尾纲,和海星是近亲。

        它和海星的结构也较为相似,正中间的体盘偏小,看起来是个肉乎乎的五角星形状,蔓延出来五个腕足。

        然而它的腕足和海星不同,不是那种实打实的头细底粗的实心圆锥,而是仿佛血管支架一样蔓延出去的条状触手。

        一根腕足可以分成两根小些的细腕,每一根触须都能在自己原有的基础上再分岔,最后它们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张圆盘形状的网。

        因为那婀娜纤细的分腕飘散在水中时看起来就像是舞动的蛇,所以这种蛇才被叫做“蛇尾”。

        尽管这只筐蛇尾已经被怪物的牙齿撕裂成了破败渔网一样的碎片,但它的再生能力很强。

        也许是那不断从谢松原胸口流出的献血滴到了它的身上,还没死透的筐蛇尾又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末端的触手。

        像是闻到了极富营养与能量的血液味道,筐蛇尾循着香气扭了过来。被谢松原压在身下的最近腕足用尽全身力气分出新的娇小分支,宛若植物为了汲取阳光而拼命向上窜节……

        噗嗤。扎透了谢松原的后背,钻进他的身体,再从胸前的血洼里冒出头。

        数条细软的白色嫩芽同时行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抓住血洼边上的肌肤,试图从青年的躯壳里爬出来。

        明显是想拿谢松原这具被污染源滋养过的身体当自己的“花盆”。

        它贪婪地从谢松原的身上汲取着能量,濒死的躯体再次焕发出鲜活的生命力,甚至在这种温和的滋润下伸展开了宽阔的手臂,像是团骨架一般,将谢松原包裹了起来。

        生命都是贪婪的,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蛇妄吞象。

        把猎物打包之后,筐蛇尾依然不够满足。突然间,它鬼鬼祟祟地伸出一只蕨类般的蜷曲腕足,朝着谢松原胸口正中心的血洞探了过去。

        毕竟,没有生物能够抵抗来自污染源的诱惑。

        这种渴望就仿佛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汲取营养,天生就知道什么是对它有利的。

        可是污染源的能量太炽热可怖了,那些白色的触手即便已经努力远远地避开它,还是被它身边的热浪波及,转瞬就变成了烤蛇尾。

        明明周围没有火,它小巧的枝蔓上却瞬间窜起了浅蓝火苗一样的灼烫能量。

        这股能量就像来自地狱的幽冥鬼火,刹那间将整只筐蛇尾从头到脚覆盖包围,欲将它烧成一团焦炭!

        倘若筐蛇尾有发声器官,此刻一定正在放声尖叫。

        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贪心地想要再进一步,就会承受如此大的痛苦,甚至危及生命。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类就不会被来自污染源的“烈焰”灼烧,而能安然享受它所带来的一切。

        眼看自己马上就要被烧成飞灰,筐蛇尾再也不敢放肆,疯一般地抽回自己的腕足,想要扑灭身上的火。

        可是没用。火焰越烧越旺,大片筐蛇尾已然变得黢黑。

        在绝望中,筐蛇尾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各处腕足都贴紧了青年的肢体。

        冰凉的触感传来,仿佛在火海中遇到一汪清泉。

        筐蛇尾惊讶地发现,那些“火焰”竟然都在靠近谢松原肉/体的一瞬间立时弹开,它再也不会被烧到了!

        筐蛇尾瑟瑟发抖,越发可怜地缠住青年的手臂与躯干,宛若小狗小猫在乞求造物主的怜悯。

        冥冥之中,它感觉到谢松原的身上有一股由精神网络组成的巨大光团。

        那光团散发出来的力量是如此温暖柔和,仿佛正有道声音在柔柔地告诉着它,来吧,来到我的庇护之下。

        我会给予你生的希望,以及无穷无尽的力量。

        于是筐蛇尾放下了防备,任凭自己沉入那团耀眼的光芒中。

        业火消散。焦黑的薄薄表壳扑簌簌地滚落,露出下方白洁如新的娇/嫩/腕足。

        获得新生的筐蛇尾好似被驯化的小狗,不再对谢松原展现出攻击意图。

        柔软乖巧的枝蔓沿着青年的手臂迅速回缩,在老鼠转回身的那一刻消失无形。

        谢松原蹙了蹙眉,倏然转醒。

        将筐蛇尾收为己用的一瞬间,接近窒息的感觉立刻消散。

        氧气通过蔓延在体外的蛇尾表皮迅速传入体内,重新掌控呼吸权利的谢松原胸膛重重起伏,大脑也好似跟着焕然一新,顿时变得轻快许多。

        好险。

        差一点就要闭气休克了。

        谢松原定了定神,看见老鼠去而复返,用的却不是刚才那个海星人的躯壳,而是……

        一条黑不溜秋、丑极了的瘦小鮟鱇。

        而且是公鮟鱇,这一点从外形上就能看出来。

        没有雌性鮟鱇那样威慑力十足的恐怖体型,没有那令人心生畏惧的嶙峋乱牙,就像一条瘦不拉几的鱼苗,连眼睛都小得和绿豆一个样。

        谢松原:“……”看见对方的一瞬间,谢松原立即又被吓清醒了不少。

        他认真对着老鼠的新躯壳辨认了许久,甚至强撑着晕眩感,再次试图立起上半身,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觉得荒谬无比,甚至感觉到有点恶心地想笑。

        可却又确实令人觉得,这是老鼠能做出来的事情。

        雄性鮟鱇是依附于雌性鮟鱇生存的。

        在找到合适的雌鮟鱇后,它会通过一种叫做“性/寄生”的方式安置在雌鱼身上,嘴巴像吸盘一样咬住雌鱼的肚子或背部,在对方身上安家。

        渐渐的,两条鱼的身体会融合在一起。

        雄鮟鱇身上多余的器官组织都会退化,甚至连脑袋也融入在雌鱼的体内。

        以人类的情况来打比方,就是它的头颅已经彻底退化消失了,只留下身体还在外边,再最后,干脆转化成一个雌鱼的随身精囊。

        因为两者的血液循环已经搭通建立,当雌鱼想要生育时,就会直接从这个精/囊体内调取要用到的精/子。

        谢松原的念头飞快转动了一圈。

        老鼠想吃了他,但又不能用棘冠海星的身份来这么做,因为那具身体终究不是他的,就算吃了谢松原,能力也不会属于对方。

        所以他折返回去,一定是准备亲自上阵。

        因而可以推论,眼前这条丑陋的雄性鮟鱇应该就是老鼠本人。

        为了让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肉身可以下水,许石英甚至不惜冒着危险,将自己临时变成了一条鮟鱇。

        这样他就可以附着在那条女鮟鱇变种人的身上,被带着潜入水底。

        因为那过于苗条的体型,许多人甚至不会意识到鮟鱇变种人居然还携带了一个额外的“乘客”,也不会有人专门攻击他,因此老鼠直到现在都还好好的。

        谢松原不得不以一个全新的视角重新认识了一下老鼠,他再次因为缺氧而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哑声道:“你还真他妈……是个变态。”

        他已经猜到许石英要做什么了。

        将自己连在其他人的身上就能共生,这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

        但鮟鱇之所以能做到性/寄生,正是因为这种动物的体内存在着免疫系统方面的缺陷——它们缺少一种被命名为mhc的基因群,即主要组织相容性复合体。

        mhc抗原让免疫系统能够区分出本体与外来异物的不同,从而在生物体内引起排异反应,防止伤口愈合。

        可在鮟鱇身上,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为了能让彼此之间亲密结合在一起,提高繁衍与生存几率,它们甚至放弃掉了□□与细胞免疫。

        也就是说,如果老鼠试图通过这种方法,将自己强行固定在谢松原身上,谢松原会不会因为排异而身体溃烂不好说,但老鼠一定不会有事。

        只要他想,老鼠甚至可以把自己安在一只大象身上。

        不对。谢松原眼神有些涣散地想,他自己也不会有事。

        他的自愈能力还在,加上污染源在旁滋养,身体哪怕溃烂,也能一遍遍地愈合。

        所以老鼠才会临时想出这么一个邪门的法子。

        ……恶心我是真的,他倒挺享受。

        谢松原闭了闭眼,又睁开。老鼠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它那滑溜溜的鱼嘴里分泌出能消化肌肤的酶,冲着谢松原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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