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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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地听。后来阿妮塔抱歉地说,“可能我真的是太罗嗦了,不过你无法体会那种身为母亲的心情,真的,玫瑰,你以后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那种美妙的感觉,他们是你的一切一切,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是世界上最美好。”

        “一定是那样。”玫瑰能体会那种心情,她也曾是母亲,她也有过一个孩子。她不但有过一个孩子,她还失去了这个孩子。

        阿妮塔见玫瑰陷入沉思,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气流太猛?”

        “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阿妮塔拉住玫瑰的手,“我不该拉你去看网球,让你难过了。玫瑰,你是一个好女孩,一定会得到你的幸福。远游的人总会归来,欢乐会失而复得,上帝是仁慈的,这个世界是有轮回的。”

        “不,他不会回来了,他死了。我的孩子,他死了。”玫瑰闭上眼睛。上帝是仁慈的吗,她不知道。

        “天啊!”阿妮塔的手僵住了,然后她拥抱玫瑰,“我很难过,对不起,这真的太可怕了。”

        “很久以前的事了。”玫瑰第一次可以把这件事说出来,却不能习惯在这件事情上别人给予的安慰。

        对于那个没有出生就死去的孩子,玫瑰一直觉得她要负上最大的责任,一度她痛得快要崩溃了。假如那个孩子可以活下来,玫瑰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这是真的。她以为时间能够带走一切,却为什么带不走这痛,那是她和利昂的孩子。

        十月末是阿妮塔的生日,那天同事朋友一起度过。

        吃完生日蛋糕,有人问起她和布朗先生的恋爱经历,阿妮塔说他们是在旅行中认识的。那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她的信用卡丢了,布朗先生照顾了她一路,布朗说他不会西班牙语,顺路让阿妮塔做他的向导。阿妮塔那时才不到20岁,正经历一场失恋。阿妮塔说起这些,眼睛里有梦幻的光。

        她说当时布朗三十多岁,细心体贴,富于魅力,旅行结束时两人已经难舍难分。可那时布朗是有妻子的,“但爱就是这样一种东西,”阿妮塔说,“它让人不顾一切,能够压抑的就不叫激情。”

        布朗握住阿妮塔的手,眼光温暖。

        “那么后来呢?”

        “他丢下政府里的工作,丢下所有的财产,丢下他的婚姻,然后我们在一起了,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阿妮塔说着,眼眶湿润.布朗轻拍阿妮塔的手背以示安慰。

        “只因为他丢不下你。”玫瑰说。

        “还有一个插曲,”阿妮塔笑,“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西班牙语讲得好极了。”

        大家都笑。玫瑰拿起相机给他们拍照。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美满这回事。

        有人提议要为爱情干杯,酒不够了,玫瑰打电话叫香槟。打完电话看见旁边有一张报纸,随手拿起来看,头版右下角有一张熟悉的照片,是思诺。思诺赢得华裔小姐最上镜奖。

        确实是思诺。snow,思诺。snow,思诺。思诺穿着一件小礼服,仍然是她最爱的粉红色,肩膀和半个胸都露在外面。她笑得中规中矩,如每一个在选美比赛中艳冠群芳的女孩子。长长的眉毛一直飞到鬓角里去,可能是灯光的问题,腮红显得有点不干净。可是这张脸,玫瑰怎么会不记得。这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那双高跟鞋出现在利昂的床底下之前,思诺一直是她最好的朋友。

        玫瑰的脑袋有点混乱。顶住太阳穴,她想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呢。

        还记得那一年过生日,思诺喝得有点醉,她们挽着扶着爬到天台上去看星星,结果看见了莱斯礼。

        玫瑰记得她和利昂分手后,思诺特地来看她。她说来滑雪,但玫瑰知道思诺是专来看她的。

        玫瑰靠在走廊的墙上,借昏暗的壁灯把把那篇报道看了又看,报纸上介绍说蒋思诺出生于香港,后来举家移民英国,法国高等商学院的奢侈品管理专业学士,男朋友是香港一间上市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玫瑰仔细看了看,那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真是人生如戏。

        房间里有人喊玫瑰的名字,玫瑰答应着放下报纸,折了折放在衣服的口袋里。那晚余下的时间,玫瑰心里一直没着没落的。思诺没有和利昂在一起,还是利昂没有和思诺在一起呢?

        她的心里营营地想着,思诺和利昂没有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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