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没有人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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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岁生日这一天,亚历士很早就来到办公室。

        桌上有很多问候卡片,大略翻看一下,有一张来自米兰城。上面英文部分看似出自工作人员的手笔,洋洋洒洒的场面话。下面是英利昂的签名,另外附了一句ps:我自由了。

        本来可以打电话说,却特意写在生日卡上。亚历士多少有点了解这种心情,中间的事太复杂,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他是试过阻止英利昂离婚的。在达沃斯他对利昂说,玫瑰已死,请忘记。但是到头来,利昂还是离婚了。英利昂始终是英利昂,亚历士始终是亚历士,他们始终是那么不同的两个人,而他们居然成为朋友,这是从前想也想不到的事。

        失去玫瑰以后,他们对彼此有了某种同情。他们爱过同一个女孩子,他们都失去了她。就好像他们之间也有了一种共同的岁月和感情,是不为别人所了解的。

        亚历士放下卡片,站起来看向窗外。11月,总统官邸的草坪仍一片青葱翠绿。太阳刚刚升起,现在走在街上应该到处都是拿着咖啡和报纸的人们。这就是现实世界,他为之努力的世界。

        每天他都在七点之前来到办公室,投入这个现实世界。只有脚踩在地面,他才觉得一切是稳妥可以控制的。他最怕事态失去控制,不管是战争还是外交纠纷或家庭关系,亦或感情。

        有些事却终究失去了控制。

        亚历士侧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略为倾斜地靠在窗口。鬓角已经有了雪色痕迹,在晨曦下如一层光芒。亚历士对着镜子笑了一笑,眼角眉梢略微飞扬,笑容凝固在那里。这么看,很像一个人。

        如果那个人能活至今日,也有47岁了,可是他不愿意活得这样长久。

        莱斯礼选择一枪击碎自己的脑壳,情愿死也不愿再活下去,生命如此沉重。亚历士却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活下去,一直到57岁,67岁,77岁。拖着脚步,没完没了地走下去。

        玫瑰说:两人当中,你是比较幸运的那一个。当时亚历士平生第一次失去冷静,他说你可知道,多活一天也是命运对我的惩罚。

        亚历士和莱斯礼,他们是命运棋盘上的两颗棋子。他们是同一天出生的,他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莱斯礼有一个奢侈漂亮的姓氏:唐。莱斯礼·唐。

        出生不久亚历士已经被姑姑收养了。有记忆的时候已置身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家。他在伏尔加河畔长大,路边有松柏和丁香,英雄广场上有浮雕,学校有时组织去卫国战争博物馆。他是听着爱国主义广播长大的,他是在这个国家长大的,那么永远,他将为这个国家的利益而生活。

        可生活是那么艰难。知道身世以及父母的悲剧,已是中学后的事了。后来很多次,他试着将那个奢侈漂亮的姓氏冠在自己的名字上:亚历士·唐。多么不可企及,而他实际拥有的是另一个姓氏。在这个姓氏下,他逐渐成长为一个沉默而坚毅的少年。

        后来的后来有许多人说,亚历士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他所走的完全是一条英雄式轨迹,如同神祗毫无瑕疵。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如此卑微地仰望一个人。

        18岁那年被选拔出国留学,那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下了飞机,走在堪培拉无遮无拦的阳光下,忽然泪流满面。知道从此是另外一段人生了。那个高挑而单薄的少年,穿着一身旧而不合时宜的运动衣,裤脚短了一截,就这样从一个旧的世界走进一个新的世界,走进他自身激昂光明惊心动魄的历史。

        18岁那年,莱斯礼已经在罗马拿到世界网球少年组冠军,正式进入职业网坛。18岁的莱斯礼一边打比赛一边走遍了世界,同许多漂亮女孩子约会又分手。

        亚历士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他的衣着和口音都被取笑惯了。有时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见莱斯礼,那个翩翩少年才真正好看,英语没有半点伦敦以外的口音,还会用法语和意大利语同记者开玩笑,整个人音容笑貌熠熠生辉。有一次莱斯礼来澳大利亚打比赛,亚历士挣扎很久终于没有去看——门票太贵了。

        刚到澳大利亚的时候,亚历士一句英语也不会。五年之后他拿到经济学硕士学位。之后进入世界一流公司,用两年时间升为监理。25岁那年他回到北国,在政府部门进行一连串改革。28岁他成为史上最年轻大使,被派驻到遇见玫瑰的地方。

        一个人的简历写起来很简单,亚历士看着自己的简历也觉得毫无瑕疵。但两点之间从来不是直线,这条看似简单的路是一条血路,每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

        那年他离开玫瑰,成为最著名国际机构最年轻的主席,安家在瑞士,告别了一个人。伤痛是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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