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山鬼篇

初遇将军之时,他饥寒交迫身着破衣躲在墙壁后,过往路人未曾低头瞧他一眼,白雪覆盖全身,手脚僵硬冰凉,几乎奄奄一息,他本有些力气动弹,可是莫名就觉得太累,太累了。

        怎么会那般的累呢。

        一切热闹和喧嚣都将他排斥在外,他就像是被这个人世所遗弃了,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本就无足挂齿。

        他想,死了也好,哪怕没人收尸也无所谓。

        就在他虚弱无力的垂下手,叹息着自己苍凉的一生,欲要闭上凝结着冰霜的眼帘时,一只温暖灼热的手掌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腕,滚烫的、热烈的、火焰一般灼热。

        热意顺着手腕蔓延全身,鲜血在沸腾燃烧,从一开始的毫无感觉渐渐的越发清晰,掌心有着薄薄的一层茧,他生平第一次被人那般小心翼翼的对待。

        他抬不开眼,实在是过于疲倦,就连呼吸都是痛的,那人的声音清冽如泉,即使是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眼前少年郎的意气风发,与他的黑暗阴沉截然不同。

        “别怕。”那少年郎温和的安慰他,以身体为他阻隔风雪,“我带你回家。”

        回家,家这个词离他太远太远,手摘星辰可望不可及。

        那少年郎明明可以很轻松的背起他,碰触他时却是小心翼翼的,轻轻的将他身上的白雪用手扫掉,羽毛一般酥酥麻麻的痒,他被披了一件大袍背在身后。

        大袍阻隔了风雪,身体渐渐有了暖意,他依旧疲倦不堪睁不开眼,这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少年郎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突然就觉得委屈了,一股涩意涌上心头,多年以来的苦痛彻底溃不成军,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无形的揭开心头的伪装,比那些凶残的殴打来得直入人心。

        他命苦,却从来不服命,从未哭过。

        这次居然很没骨气的埋头小声呜咽起来。

        那少年郎微微一怔,他也立即噤声,身上传来好闻的木檀香,迎着风雪吹来,被吹散了几分变得清冽,脚步略有停顿,“你莫要哭了,以后便跟着我吧,我叫孟轲,记住我的名字,以后在东陵没人敢欺负你。”

        他的喉咙又干又涩,微张着嘴,灌进冷风猛力大咳,用以沙哑的声音道,“我叫绝戚,以后跟你了。”

        了断前尘往事,不再是厌尘,此后他便是绝戚。

        将军在风雪里因为怜悯捡到了少年时阴暗的他,仅仅只是因为所谓的怜悯,却不曾想正是这怜悯将一个对人世所感到失望的少年给拉了回来。

        他始终亏欠于将军,这辈子也还不清。

        “那年南弱城一战,你家将军身中奇毒,尸骨无存,偏生赤柩叙又暗中杀死了不少东陵将士,匆匆便将你家将军用以衣物风光下葬,此中玄机,莫非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赤蚀言挑起袖袍里的一管竹书,极好的玄竹,年数已久微微发黑,拖曳着一丝红缨带,东陵藏书阁里鲜少还有这种竹书,用以记载东陵密书,丢掷于二曰令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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