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爱的有还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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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几首歌吧,再弹个钢琴。”安愿回头看了看,目光从其他乐器上扫过去,并不过多停留。荆复洲垂下眼睛看她,声音不自觉的放低:“其他的乐器呢?”

        “其他的啊,”安愿叹了口气:“荆复洲,其实我会的乐器不多,其他的都只是在学,上不了台面的。”

        “上去玩一玩而已。”荆复洲皱了皱眉,好像护短的家长,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演不好也演不坏。”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安愿摊手:“你总觉得我的事情不重要,什么都是玩一玩,在讨论事情之前,你从没打心底尊重过别人。鼓楼里的女人也是,不也是你的‘随便玩玩’?别跟我说那些女人自己不自爱,她们不自爱也不代表你就有资格去糟蹋人家。”

        她这话说的咄咄逼人,荆复洲却笑起来:“又正义感爆棚?”

        安愿知道这话是讽刺,没有接。手撑着他的肩头想从他怀里离开,却被他的手扣的死紧。她低头看了看腰上的手,语气里终于有了无奈:“你总得让我去把裙子穿上吧?”

        他舔了舔唇,慢慢把手放开:“那你这几天好好练习,我不打扰你。”

        “荆老板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曲目?”安愿站起身,弯腰捞起地上的裙子,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穿上。背后的拉链有些不方便,她扭着胳膊,荆复洲走过来帮她拉好:“我有点歌的资格?”

        “金主自然有资格。”安愿把头发扎起来。

        荆复洲的目光停留在她白皙的颈项上,想起他们最初相识的时候,竟觉得她当时的试探与算计都变得弥足珍贵。望向她平静的眼睛,他淡淡开口:“唱那首吧,似是故人来。”

        安愿的背影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只是一瞬。她没回头,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

        只是这一顿,荆复洲心里死灰复燃般柔软下来。

        他竟然已经,暗自卑微到这个地步。

        安愿生日那天,音乐会在陵川音乐学院的大礼堂举行。荆复洲人脉广阔,硬是让校方将安愿说成了“学成归来”的校友。她的等身海报被放在礼堂门口,可以容纳几千人的礼堂里座无虚席。曾经跟她同届的同学刚好都面临着毕业,眼光从海报上看过去,那些或许在背后嚼过舌头的人也只能不甘的叹口气。

        荆复洲手里拿着烟,站在礼堂门口的窗边,轻轻倚靠着护栏。手里的烟还燃着,他拿起来送到嘴边,看向来来往往的学生。学校是一座象牙塔,倒不是说它真的有那么美好,只是相比社会上的尖锐冰冷,这里终究更单纯一些。有小情侣手牵着手走进去,女孩歪头跟男孩说了什么,男孩脸上不耐,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买了个冰淇淋回来。

        嘴里的烟忽然没了滋味,荆复洲的目光带了歆羡,看向学生模样的两个人。扭过头,四周都是年轻的大学生,也许大多数人都长着一张太过普通的脸,但他们身上的青春气息独一无二。荆复洲把烟掐了,免得自己在这里显得太过于格格不入,他抬手看了看表,距离音乐会开始还有几分钟。

        学生渐渐少了,他还站在门口,有女生大着胆子上来搭讪:“先生,就要开始了,你不进去吗?”

        他笑了笑,摇头:“我在这等人。”

        女生了然的张了张嘴,发出轻微的声音,大概是他的态度并不亲切,之后便不再有人过来。大礼堂的门缓缓关上,在完全关闭之前,他看见穿着黑色长裙坐在钢琴前面的安愿。

        他们之间距离很远,远的他甚至看不清她的侧脸。安愿低着头,目光落在眼前的琴键上,并没有注意到他根本没来。这是她的表演,那她便好好表演,以后的生活总归是有奔头的,这样露脸也许不是毫无用处。她开始为自己做打算,这打算里不包括荆复洲,她这时候才终于明白,她也许早就该好好地为自己去活。

        等待的时间令人百无聊赖,荆复洲站在门外,不停的去看自己的手表。哪个时间该是什么节目,他都很清楚,心里计算着,等她送给他的那首歌。

        那首歌放在最后,算是一个压轴。在这期间荆复洲的烟抽了好几根,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也换了好几拨。路灯亮起来,他揉揉眼睛,把烟头掐灭。手里在衣兜里震了两下,是老董的短信,他看了一眼,又将手机放回去。

        “洲哥,都准备好了。”

        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荆复洲推开礼堂的门。走廊里的灯光明晃晃的照进来,有人不悦的回过身,安愿的注意力被吸引,朝他看过来。荆复洲将门关好,一步一步走到舞台边上去,前奏已经响起,他抱臂,仰头看她。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安愿换了件深蓝色礼服,一字肩设计,其余地方都很保守。荆复洲想起那时候在梦死,深V礼服艳俗风尘,唯独她穿的与众不同。又或许当时他就已经被蛊惑,应了那句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舔了舔自己的上唇,想要吸烟,但这地方是禁烟的,以往不在乎,现在却要担心安愿会怎么想。

        他恍惚的想了很多,大多数纷繁的想法都围着她。一曲结束,安愿谢幕,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甚至没有感谢词。荆复洲跟随着人群往外走,老董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他,他坐进车里,眉目有隐约的疲惫。

        何苦要让她唱这首歌,不过是让他把这么久以来的算计都回顾一遍罢了。

        天色已黑,安愿在小海的带领下朝着劳斯莱斯缓缓走近。她还没来得及卸妆,小海怕荆复洲等急了怪罪,硬是拉着安愿出来。打开车后门,安愿在荆复洲身边坐下,他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个生日过得开心吗?”

        安愿浅笑,笑意浮于嘴角:“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荆老板?”

        荆复洲不再说话,偏头去看车窗外。车子拐了个弯,安愿明显一愣,这不是回西荒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安愿,”荆复洲的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依旧落在窗外的夜景上:“过了今天晚上,就跟以前的生活做一个告别。下个月走货,你跟着我一起去。行李已经打包好了,我们今晚就去老挝,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泰国定居,再不回来。”

        “……荆复洲,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走货?”安愿险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荆复洲终于回头,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主人抚摸宠物的温柔逗弄:“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她心里一震,难以置信的望向他幽深的眼睛。

        他说过的,并不是威胁和玩笑,他当时说的是——

        安愿,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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