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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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的话头说:“那就去芙蓉园?菜品也不错的。”

        国贸一班的学生本打算喝个痛快,扭脸就看到领导们上了芙蓉园的二楼包间。小朋友们一个个面如死灰,买好的酒水退回去多半,不少女生更是言明今晚只喝果汁。

        相煎何太急啊。

        ……

        楼上雅间里气氛热烈,各位领导兴致高涨,舒晚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酒过三巡才被放过。

        他起身出去透气,透着透着来到了一楼大厅,脚步不听使唤,直直朝国贸一班的方向去。

        “学长!!!”

        眼尖的学生率先认出舒晚风,见他独身一个,大着胆子招呼他过来喝一杯。

        夏天坐在最里面那桌,闻言呛了口酒,脸色仿佛熟透了的番茄。林耀以为他酒劲儿上脸,悄声说:“早告诉你别白啤两掺,特容易醉。”

        夏天嗯了声,发觉心口腾腾狂跳,额角也在乱蹦,晕乎乎的,真像酒精上头的症状。只是他自己清楚,这症状并非突然才有,是打从听到舒晚风名字的那一刻便泛滥如潮。

        不远处,舒晚风被众人簇拥着,却不做停留,片叶不沾身地错过众多期待目光,直接向夏天所在的这一桌走来。

        见他来了,一桌的男生女生都雀跃且拘谨地起身让座,只有夏天喝多了,没动。

        舒晚风自然而然坐到了夏天旁边。

        “恭喜同学们通过答辩。”

        舒晚风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干净杯子,向一群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小同学们道贺。学生们喝了声彩,话也多了起来。

        “谢谢学长!学长您好帅啊!”

        “学长有女朋友吗?想追!”

        “学长,藤大博士毕业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牛掰?”

        舒晚风轻笑,放下杯子,正儿八经地回答说:“没对象,不能追,也就一般牛。”

        他如此平易近人,学生们更加放松,有人直接过来敬酒,还打探起了申请名校的攻略。

        舒晚风认真想了想,斟酌着回道:“我没申请过,不太清楚。”

        “啊?”提问的男生吃惊不已,“那您怎么上的藤大?”

        舒晚风平和地答:“埃文斯和我还算合拍,之前也有来往,做他的学生是自然而然的事。”

        男生缩回了座位,没入社会就遭受了毒打,还是灭顶那种。

        “夏天,给学长敬酒啊。”李三虎见场子冷了,忙撺掇,热衷炒气氛,“答辩的时候学长还问过你问题呢,你不该真诚地道个谢?”

        这里面的逻辑肯定存在问题!

        夏天叹气,擎着酒杯磕了磕舒晚风的杯子,谨小慎微地说:“谢谢。”

        也没个称呼,舒晚风不在意地点点头,低声问:“下午怎么没来?”

        夏天好似被人抓赃的小偷,背上窜起一阵战栗,嘴巴又硬,语气又冲:“买水杯去了。”

        舒晚风愣了愣,不由笑出了声,旁人不懂他为何发笑,夏天知道缘故,不禁没好气地瞧着他。

        大厅灯火通明,照亮每个人脸上的细微神情,而舒晚风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窄窄的眼尾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微微上挑,小钩子一样,勾着夏天去看,看一眼便陷一分。

        他生来便有一双多情眼,看谁都情深似海,夏天从前以为舒晚风拿他当宝贝,不然怎么能只用一双眼睛就让他品出百般温柔?

        长大了才反应过来,人家只是长成那样。究竟不是亲生的兄弟,说撂下便能撂下,弃养宠物罢了,什么宝贝?全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面前这张让人目眩神迷的、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确实有哪里不一样了的俊脸,于夏天而言,熟悉又陌生。

        半醉半醒间,他索性将眼睛定在舒晚风脸上,将眼前的人和梦里的人做着基因比对。

        紧挨着舒晚风另一侧的女生是学委孙倩,平时文静至极的腼腆姑娘,和本班男生说话都会紧张得犯磕巴。

        今晚,许是身边的舒晚风太过勾人,孙倩几次三番偷看不说,还难能可贵地鼓起勇气,讨好地递过一只剥好的红虾,怯生生地问他吃不吃。

        同桌的学生各个抻着脖子,就看舒晚风会不会成全学委人生里的第一次主动搭讪。

        舒晚风依旧噙着笑,却没有立刻接过去,似乎有所顾虑。

        在舒晚风的迟疑中,孙倩已经后悔自己的唐突了,瑟缩着要撤回递出去的筷子。

        只是她动作终究慢了一拍,筷子被先人一步的夏天一巴掌打掉。

        碗筷掉落的声音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十分违和,夏天对自己的不合时宜毫无所觉,极其不高兴地沉下了嗓音:“他过敏,还洁癖。”

        席上死一般的寂静,孙倩尴尬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看舒晚风。

        “没事。”舒晚风温和地安抚,“不知者不罪。”又扭头训夏天,“别凶。”

        这可不是才见过一两面的人之间该有的氛围,众人后知后觉,原来夏天是这位藤大男神的故旧。

        探究的目光打在夏天泛着酒热的脸上,探照灯似的,让他不得不选择起身离开,以免自己在舒晚风跟前现更大的眼,叫对方轻而易举发现他还守着九年前的残局自我感动。

        微凉的夜风吹散酒气,夏天悟了,他刚才的行为纯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跑哪儿去?”

        舒晚风踱步到他面前,挑眉打量他的神色,审视的目光不掺杂一丝旧日情意。

        片刻后,他说:“乱发脾气可不是好习惯。”

        “晚风哥……”

        话一出口,夏天便又悟了。人家没拿他当发小弟弟,他却还一厢情愿地喊人家一声哥,可真够上赶着的。

        舒晚风因这声称呼,也微微愣了神。

        晚风哥吗?

        从前一口一个“哥”的人,烦得他脑瓜疼的人,终于也生分到只肯叫他的名字了。

        舒晚风越过他往街上走,夏天迟疑地跟了上去。

        学校附近有二十四小时药店,舒晚风停在药店门前,掂量着那点情谊还禁得起多大折腾。

        夏天见他不动,忍了忍,没忍住,“要买什么药吗?”

        舒晚风终于放话:“耳后痒,该是过敏了。”

        一下就捅了谁的心窝子。

        夏天急得几步跨到他身边:“不是没碰那只红虾吗?”

        舒晚风说:“之前在楼上喝过一碗汤,里面好像有蚌肉。”

        夏天可真是上火。

        为了看清楚,他又凑近了,近到呼吸扫在舒晚风耳后薄弱的皮肤上,麻酥酥的。

        他们身高几乎差了半头,夏天踮着脚,借着微弱的灯光,做最尽职尽责的蹩脚大夫。

        舒晚风乖觉地侧着脸,任他检查,似乎担心他踮脚站不稳,还将双手轻轻贴在他的后腰。

        热气透过单薄的白衬衫侵入夏天酒后敏感的肌肤,他忍着耐着,终于审视完那片皮肤,呼吸跟着一松。

        “没有疹子,还好。”

        他后脚跟才落地,舒晚风扶着他后腰的手便弹琴似地抚了三下,第三下恰好按在深陷的腰窝上。

        “多谢。”

        两人走进药店,舒晚风只买了一瓶醒酒药,随手递给夏天,夏天的确需要冲淡醉意,便打开喝了。

        夜色渐浓,他们不能离开太久,一个要去楼上商谈所谓合作,一个要去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致以歉意。

        饭店门前的路灯底下,小小飞虫不知疲倦地冲撞着灯罩,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路灯底下,稍后便要分别。

        舒晚风转过身,嘴角噙着笑意,分明是与方才席上一模一样的神情,在夏天看来,却无形中多了熟稔,好像当年那个少年,直到此时才算有了可捕捉的踪迹。

        四月的风轻柔地扫荡着脆弱心房,勾弄出埋藏于心底的些许妄念。

        舒晚风无从抵抗,顿了许久,问他:“弄坏的玫瑰,还记得要还我吗?”

        夏天揪着衬衫下摆,不比头顶朝着灯光乱撞的虫子稳重多少,惶惑而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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