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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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只有舒晚风和夏天共用的卧室和书房。夏天胆小,到了该分房睡的年纪也死活不肯和舒晚风分开,隔了一堵墙,就像要了他的命。为了继续持有和舒晚风“同居”的资格,他不知闹过多少笑话。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房间显得雾蒙蒙的。他们共用的书桌上堆着凌乱的书本,说起来很不体面,当年分开后,夏天连回来收拾行李的机会都没有,衣物、课本、文具都是到南方后重新置办的。

        夏天弯下腰,凭借记忆在床板下发现一只半旧的篮球。

        他记得在分开的前一天,舒晚风还在隔壁小区的广场上教他练习三步上篮。

        “这束花……”夏天走到窗台前,看到那里静置着一束枯萎的蓝色满天星,花瓶里的水只能没过花枝的根部。

        他记忆中,房间的窗台上从没放过花。

        舒晚风闻声望过去,“应该是日常打扫的人放的。”

        “这样啊。”夏天隔着窗,眺望楼下不远处的玻璃温室,“花房也有人照看吗?”

        舒晚风走到他身后,“一直都有。”

        两人默契地开始洒扫。

        夏天将书本摆放回书架上,又将干枯的满天星扔掉,去门口薅了一把鸢尾花放上。从小到大,他唯一没改掉的坏习惯大概就是摘花的手段太过粗暴。

        舒晚风没来得及制止他破坏花草的行为,只好监督他将花枝剪成四十五度的斜角插入水中。

        “挺好看的。”插完花,夏天自夸一句,说完又不好意思,想将花瓶赶紧藏到窗帘后面。

        舒晚风先一步接过花瓶,检阅似的看了眼,“还可以。”把花摆到了书桌一角。

        他平时话不算多,但今天尤为惜字如金,弄得夏天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埋头干活。

        夏天插完花又去洗篮球,自发忙得脚不沾地,试图用勤劳的双手掩盖自己心中的忐忑。他想刚才自己没有眼色地问了那么多问题,舒晚风不高兴也在情理之中。

        趁他在三楼忙碌的间隙,舒晚风下楼将伊兰房间里的家具简单擦洗一番。

        梳妆台上摆着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是当年风靡一时,号称能拯救岁月痕迹的各色化妆品。

        时至今日,早已过期。

        舒晚风平静地看了眼,任它们留在原处,转身锁上了房门。

        客厅和厨房除去家具没有别的杂物,比房间容易收拾很多。

        等舒晚风从二楼下来,夏天已经接了满满一盆水,倒上洗洁精,尽心尽力地擦拭着餐桌和流理台。

        努力倒是努力,就是踩过的地方也留下一串串水脚印。

        舒晚风四处张望,找来一把拖布,默默跟在他后面擦地。

        原本凝滞的空气里逐渐充满淡淡的柠檬气味,老房子像一株吸饱水的柠檬树,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气息。

        待到窗明几净,两个不怎么说话只默默干活的人也累瘫了。

        体力劳动也算一种发泄方式,不知是不是错觉,夏天感觉舒晚风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沉了。

        气氛一好,他就有点儿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一屁股摔到沙发里,久未被人坐过的沙发可怜地叫了声。

        “不会坏了吧,”夏天狐疑地坐起来,摸摸这儿摸摸那儿,话越来越密,“当年可是花了三万多买下来的,这么不禁用的吗?”

        舒晚风还在尽职尽责地拖最后一排脚印,停在一旁,喘了口气才说:“不至于。”

        于是夏天又靠了上去,拖着声音和舒晚风说:“歇歇吧,好累啊。”

        舒晚风终于拖完地,他手上还滴着水,闻言走近些,勾了下夏天搭在沙发边缘的指头,然后默不作声地坐到他身边。

        夏天抬起手,盯着指尖的泡泡看,是刚才舒晚风碰他的时候黏上的。

        寂静的氛围里,两人各自坐着缓了缓。时间缓缓流逝,因为劳累而略显沉重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

        好静。夏天挪了挪屁股,往舒晚风身边靠,身下的沙发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夏天有些懊恼地定住身体,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可能只是纯粹想看看舒晚风的脸,他偷偷侧过头。

        一抬眼,发现舒晚风正巧也在看他。

        舒晚风一点儿都不懂得委婉的艺术,直白地问:“偷看什么?”

        夏天不自在地用舌尖顶了下右脸,自暴自弃:“不知道。”

        然后他听到舒晚风笑了。

        他的笑声很轻,窗外不时响起的蝉鸣轻易就能盖过他的声音去。但这声淡笑却四两拨千斤地,挪开了压在夏天心上的巨石。

        揭开舒晚风的伤疤不是他的本意,他想了解那些过往,的确是出于好心……可他也真的因此让舒晚风难过了。

        好在舒晚风是个容易被逗笑的人。

        夏天这回光明正大地看身边的人。舒晚风的眸色漆黑,即便与人对视,也很难流露多余的情绪。但夏天在他被笑意冲刷过的眉眼中读出了温柔。

        犹豫再三,他试探性地捏住了舒晚风因为沾过水而微凉的指尖。

        舒晚风明显顿了下。

        “晚风哥,对不起啊。”夏天非常小声地道歉,“你还生气吗?”

        “没有生气。”舒晚风又笑了下,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视,片刻后,他弓着背靠近些,盯着他的额头,出神地说:“这里出汗了。”

        因为靠得很近,他的呼吸免不得扫在夏天脸上,夏天感觉整张脸麻麻的、痒痒的,是一种令他毛孔微颤的微妙感觉。

        夏天乖觉地与他对视数秒,忽然卸了力气,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小幅度地蹭了蹭。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想蹭掉脸上异样的感觉,但一贴上舒晚风的身体,他不仅脸麻,后脑勺也开始发麻。

        舒晚风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露,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夏天深深地吸了一口舒晚风的侧颈,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默不作声地抬起了头。

        舒晚风一直在看他,目光如有实质,如果夏天肯看他一眼,会发现他深邃的眼眸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动。

        夏天觉得刚才的自己太丢人了,始终偏着脸,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

        舒晚风没有因为他多余的举动发笑,他不仅不笑,嗓音还更沉了,“靠过来做什么?”

        夏天仍旧偏着脸,死死地盯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紫色鸢尾花,脸色红得滴血。

        他抿了抿嘴:“……你好闻。”

        两人一时都没有动弹。夏天是羞愧难当,至于舒晚风……他想,应该是极其无语。

        小时候黏糊正常,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还撒娇,实在很不体面。夏天开始担心舒晚风会不会借机训他两句,那他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不料片刻后,舒晚风不仅没有开口笑话他,反倒抬起手,猝不及防地抚上他的侧脸。

        夏天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一抖,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下。他下意识想躲,又躲不开,最后只能默认一样不动。

        舒晚风修长的手指、燥热的手心羽毛似的搔在他脸上,若即若离、流连不绝。

        夏天没被人这样摸过脸,他不由生出迷幻的错觉——仿佛自己是一件瓷器,而舒晚风的手,在尽情鉴赏他的每一处纹路。

        被人掌控着抚摸脸颊的感觉美妙、破碎而又无所逃避,像是将自尊赤/裸/裸地暴露在他人股掌之下。

        夏天从来都不喜欢身不由己,但舒晚风在他这里是例外。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梦遗,舒晚风也是用这双手帮他清理了床单,在他冒汗的额头抚了一把。

        终于,夏天脸上的热度超出了舒晚风掌心的热度。他感觉自己的鼻尖渗出一点汗,悬在那里,让他不敢动,也不敢开口。他唯恐那滴汗掉下去,砸碎此刻令他心慌又眷恋的某种感觉。

        下一秒,舒晚风捧住了他的脸,这次用的双手,人也靠得不能再近。

        忽然唇上一点热意,令夏天一惊。

        鼻尖那滴汗果然还是滴下来了,落在他的下唇上。

        微风浮动,客厅里充斥着柠檬气味,地上结满泡泡的水还没来得及倒掉,表面的小泡沫涌动着,发出一阵令人耳廓酥麻的沙沙声。

        夏天又恍惚以为自己是一瓶被摇乱了的柠檬味气泡水,等待被谁拧开盖子……

        他僵硬地等待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某一时刻的到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但舒晚风根本没有品尝他这瓶气泡水的打算。

        他痛快地收回手,连同目光一起,甚至退回到疏远的距离。

        他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坐到沙发另一端,用平静至极的语气说:“中午了,有些饿了。”

        夏天僵硬地看着他。

        舒晚风像是觉察不到他的凝视,拿起手机搜索附近的外卖,直到确定了要点哪家外卖,才终于抬起头,问一直看着他的夏天:“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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