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昔为匣中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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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将唐明轩绑回了陈家。

        唐明轩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路上吹了阵冷风,酒也醒了一半儿,当即一个激灵——他平日里表现得尚且不错,陈翰文便成日里挑他的刺,现在他逃跑被抓,还不晓得陈翰文该怎么为难自己。

        唐明轩陡然生出一丝怕气儿来。

        他一进门,果然看见会客厅灯火通明,便知道大事不好,转身还想跑,身后的大门却已经合拢。

        陈管家不动声色道:“姑爷,您要是漏了什么东西,只管叫人回去取便是,不劳您亲自跑一趟。”

        唐明轩厚着脸皮,顺势道:“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今晚不拿不行,我不能没有它。”

        “好,那姑爷去和二老爷请示一下,二老爷允许姑爷出去,我自然是不敢拦着的。”

        唐明轩面露难色,恳求地看了陈管家一眼,后者却公事公办地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明轩无奈中,只好磨磨蹭蹭地进了会客厅。

        陈家各房都端坐其位,寂静无声,陈翰文正坐在主位上喝茶,他吹了两下茶叶末子,茶盖敲在茶碗边上,发出一声脆响,声音好像落在人心上,难免叫人觉得发毛。

        唐明轩却不大吃这套,他从小散漫惯了,再加上喝了不少的酒,因此面对这种场合,也没有太安分,他转头四顾,陈家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他都没有什么所谓,唯独看见坐在下手的陈煜棠默然不语,只是垂着眸子,并没有看他。

        唐明轩这才真的觉出几分压抑来,老实站直了身子。

        这时候,陈翰文才将茶水放回桌上,看也不看醉鬼唐明轩一眼,而是对陈煜棠发难。

        “煜棠啊,这次你可不能再向着他了。这才刚刚大婚几天,就接二连三地出岔子。要知道,入赘的女婿跑了,就像家里的新媳妇被人勾走一样……嗳,二叔决不允许他这样肆意丢你的脸!”

        陈煜棠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微微垂了头,细声道:“二叔说得有理,难为各位叔叔大半夜聚到这里。日后我一定对唐明轩好一些,不再严苛待他,好好教导。这样他就不会伤心之下离家出走了。”

        唐明轩怔了一下——他趁机出逃,陈煜棠不记恨他就是难得了,竟然会主动给他找借口。他偏过头,暗暗朝陈煜棠挤眉弄眼地使眼色,陈煜棠从始至终也只是看着陈翰文,没有看他一眼,叫他有些着急。

        陈翰文道:“我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好,你若真对他严厉,他就不会跑。可惜有的人,并不能领你的情!”

        陈煜棠不说话,欠身点头,一副谦恭听训的样子。

        陈翰文不忍心多责怪陈煜棠,便看了唐明轩一眼,本以为唐明轩听了陈煜棠的回护之言,该羞愧得无地自容,却愕然发现,在陈煜棠为难的时候,唐明轩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目光在陈煜棠身上来回打转,看上去无赖极了。陈翰文心里窝火,狠狠瞪了唐明轩一眼,怒道:“不成!此事不能就此作罢,要请家法。”

        陈煜棠怔了一下,站起身,低声说道:“二叔,唐明轩初来陈家,过两天还要回去看爷爷,怎么好叫他伤筋动骨的?此事远没有那么严重,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个思家心切,不如小事化了。”

        唐明轩跟着念道:“是,思家心切、思家心切。”

        陈翰文一抬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拂落在地,抖着手指着唐明轩,颤声道:“你瞧瞧他这个样子,哪里……哪里……”

        唐明轩一个激灵,赶紧学着陈煜棠的情态,也低头小声道:“明轩也知错了。”

        与此同时,他听见站在旁边的陈煜棠口鼻间发出一丝丝细微的声响,去看她时,却见着她脸上一片肃然,没有半点儿笑意。唐明轩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有些迷糊,摸不透陈煜棠的心思。

        陈翰文自然听得出唐明轩没有太大的诚意,忍了半晌,终于道:“好,我不治他私逃的罪名,就治他夜不归宿好了!依照家规,唐明轩要到祠堂跪一整夜!现在就去,天不亮不许起来!”

        “二叔,跪一夜的话,是不是有点……”陈翰文说完便往议事厅外走去,陈煜棠也跟着走了两步,正要继续为唐明轩说情,唐明轩连忙抢了先,道:“是,二叔。我认了,立马就去跪,诚心诚意绝不偷懒!”

        他话说到后头,还余下几个字没吐清楚,就怕陈翰文反悔似的,一溜烟去了祠堂,惹得陈煜棠的几位叔叔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唐明轩甘心领罚,事情解决,陈家各房便也散了。

        陈煜棠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送各位叔叔,少不得对众人说些“劳烦”、“见谅”之类的软话,大家只觉得陈煜棠“娶”了唐明轩这么一个泼皮无赖,实在是叫人心碎,又反过来安慰了陈煜棠几句。

        陈煜棠最后一个离开会客厅,当即利落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戴上淡绿色的羊皮手套,拿风灯和事先准备好的一提礼物,又取件褐色的长斗篷披上,便一个人迈出了陈家大门。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的光景了,路上空荡无人,陈煜棠提着风灯,迷离光影一圈圈漫开前路。她步调很快,却很稳重,不多时便穿过寂静的小巷,来到一处门前。

        若是唐明轩跟着她过来,一定会觉得无比诧异。因为陈煜棠站定的地方,正是唐明轩的家,他刚刚还是在这里被陈家人捉走的。

        门板稀疏,薰黄的灯光便从门缝里倾泻出来,落在陈煜棠的鞋面上。陈煜棠站了会儿,才抬手扣响了门上的门环。

        里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

        “爷爷,是我。煜棠。”

        里头的人怔了怔,似乎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走过来,把门开了一条缝隙。

        “有事吗?”

        面对这样冷淡的态度,陈煜棠脸上还是笑意不减,对着唐源彬客气颔首,诚恳道:“爷爷,家中二叔脾气火爆,又太过在意陈家的事儿。之前他听说唐明轩跑了,听不进人劝,不管不顾就派人来请,爷爷可别见怪。”

        唐源彬静默片刻,将门完全拉开。他手里拿着的烟杆正在袅袅冒着青烟,被灯光照得格外清晰。不晓得他大半夜有什么烦心事,不肯入睡,非要抽旱烟不可。

        陈煜棠将话说完,便提着灯静静等待唐源彬的反应,也没有要进门的意思。有冷风吹过,风灯陈煜棠手里摇晃了两下,发出“嘎吱”的声响。

        唐源彬被那盏瑟瑟的风灯唤醒,看了陈煜棠一眼。

        她手上戴了手套,将那盏飘摇不定的风灯稳稳持着,脸上的神色有些绷紧,鼻尖发红,在夜幕下呼出一片片白气。

        唐源彬拉下脸来,语气带了一点儿不耐烦。

        “这么晚了,你大冷天儿跑一趟,就为了这么点事儿?”

        陈煜棠反应极快,看出他明为责备,实际关心,点点头,保持着面上忐忑犹豫的样子,又含笑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和唐明轩打算在筹备之前,先来问问爷爷的意思。”.

        随着她的话语,她口边的白气散得更厉害,叫人看了便觉得冷。

        唐源彬当即颔首,板着脸,动作却很利落地往后退了一步,缓下了语调。

        “你二叔把那小子被抓回去是应该的,我不介意,你更用不着介意。外头风大,进来说吧!”

        陈煜棠松了口气,暗暗一笑,跟着唐源彬走进门里。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一进门,正中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统共就只两张杂木椅子,做工粗糙。再往里,挨墙放着柜子和床,也是极普通的款式。

        陈煜棠在唐源彬的授意下,坐在背靠大门的椅子上,看着两把椅子,一时间有些心酸。唐明轩在荥州城横行霸道的,许多商户都要给他上交保护费,原本该是个恶霸似的人物,没想到家中竟然这么清贫。再一想,木联帮这么多的弟兄,多半会偶偶来唐明轩家中小聚,这么多大小伙子聚在一处,并没有什么坐的地方,八成或站或蹲,想想场景倒也有些好笑。

        唐源彬出门夹了块炭回来,又从八仙桌下提出炭盆,将这块新炭添进去,重新将炭盆放在陈煜棠脚边。

        陈煜棠连连道谢,俯身将炭盆往唐源彬那边推了推,注意到炭盆里的那块旧炭已经烧得通红,不晓得温了多久了,难怪屋里这样冷。

        她将手套除下,将手里的那提东西放在桌边,自然而然地介绍道:“爷爷,这是我二叔秋天托人从北边捎来的老参,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这两年战乱,在荥州不太好买。唐明轩提起过,说您不耐风寒,二叔便叫我把它捎来给爷爷泡酒,大冷天儿的,小酌两杯暖暖身。”

        唐源彬道了句“有心了”,顿了顿,又道:“丫头,代我谢过你二叔。”

        陈煜棠笑吟吟地答“是”,垂手的时候,她摸到椅子上有凹凸不平的痕迹,垂头一看,只见椅子的边角上被人刻了些花鸟走兽,一笔一划都透出一股稚气,却很生动。如那水鸭,三两只并肩凫水,其中一只羽翼半展,似在抖水,另一只则缩作一团,半眯起眼,似在水上沐浴日光,很是惬意。

        唐源彬顺着陈煜棠的目光看到了椅子,轻哼了一声,道:“这些都是那小子小时候雕的。正经让他去学,怎么都不肯,却晓得在家具上乱刻乱画。”

        他表情不屑,口气却不自觉软了下来。

        陈煜棠听出其间宠溺,刚露出了一点笑意,唐源彬又催促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丫头你倒是快点儿说。”

        陈煜棠连忙干脆道:“唐明轩想参加‘万博会’选拔赛,我们商量好要以唐家的名头参加,所以一定要爷爷同意才敢报名。”

        唐源彬默然片刻,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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