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知更相逢何岁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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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源彬原本和孙子约好,今天晚上要吃饺子的。他今日早早出门,预备去拿昨天叫屠户留下的一块猪五花,他岁数不轻,才慢腾腾地走到北平街上,就见着一群人围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的,不晓得在讨论什么。

        唐源彬早已没了凑热闹的心思,在经过时,却听见一个人念道:“因万国博览会召开在即……”

        他当即怔住,耳边一阵嗡鸣,半晌才回过神来。

        万国博览会……十年前,他的儿子和儿媳,就是因万国博览会而死的。木雕唐家也是因此凋敝,他带着孙子隐居在荥州近十年,曾经匠户世家的荣耀也越埋越深……

        原先围观的人已经渐渐散去,又陆陆续续换了另外一拨上来,唐源彬仍然伫立在原地,见着面前人头攒动,忽然走近,抖着手将那张告示揭了下来。

        四周发出一阵唏嘘声,有认得他的人,笑着打趣道:“唐老伯,您若是看不清上头的字儿,可叫我念给您听,这揭了榜,意义可就不同寻常了。”

        唐源彬如坠梦魇,整个人都处于一片恍然之中,自然无心同他周旋,只摆了摆手推开那人,展开手中的告示。

        这是少帅傅嘉年广邀荥州境内的匠人参加万博会选拔赛的告示,入选“万博会”的作品,将会送去国外参展,与此同时,傅少帅还开出条件,获胜者可垄断其行业资源一年。

        想要重振唐家门楣,无疑“万博会”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垄断行业资源云云,倒是没有什么所谓,只是唐家的名声,再不亮出来,只怕就要如无数湮灭于战火纷争的匠户世家一样,销声匿迹。

        唐源彬记下告示上头的地点,连忙颤颤巍巍地去七星楼报名。

        大剧院的偏门,有两个年轻士兵正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后,见着唐源彬两手空空地过来,不约而同皱了皱眉,拦住他,神色间轻蔑难掩。

        “老爷子,什么都不带,咱们可不能放你进去。这些日子,过来报名的多,正经有本事的少,您老见谅了。”

        唐源彬犹豫了一下,道:“我今天出来得急,但我们唐家的木雕技艺,可是荥州城数一数二的。”

        两人还是有所怀疑,唐源彬有些着急。

        “你们要是不信,给我一把刀,再来块木头,我雕两笔你们心里就有数了。”

        其中一人便把腰间别的一把短刀解了下来,递给唐源彬。

        “要不这样,你雕两下这木头桌角,咱们看看就晓得了。”

        唐源彬答应下来,刚刚接过短刀,对方便摇了摇头。

        只见唐源彬握刀的手正在微微发抖,刀尖还没有落到实处,就在桌角上磕了好几个白点。

        两个士兵见状,偷偷笑了起来。

        “老爷子请回吧,咱家少帅在里头呢,他可不像咱哥俩这么好说话,要是给他瞧见您在这捣乱,发起脾气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唐源彬满腹心事地叹了口气,将短刀还给那人,慢腾腾地转身,刚下了两级台阶,又回头试探道:“我是上了年纪,手上不稳,拿不动刀子了,可我孙子也会木雕。我总能代替他报名吧?”

        “姓名?”

        “唐明轩。”

        两个士兵愣了一下,同时哧地笑出声来。

        唐源彬不明所以,其中一个起身,将唐源彬往楼梯下搀了搀,边走边说:“原来老爷子是明哥的爷爷啊。失敬失敬。明哥是混街头的,手上功夫未必过硬。要不,您再考虑考虑别的人选?”

        唐源彬气得反驳道:“书法和剑法同源,做木雕的就不能混街头吗?”

        士兵笑得几乎站不直身子,道:“能、能,您要不还是问问明哥,叫他改日亲自露两手给少帅瞧瞧?”

        唐源彬无法,只好落寞往回走,重新到屠户处拿他那块猪五花去了。

        几日下来,陈煜棠招婿的事儿没有半点动静,她非但在家中只字不提入赘,反倒日日往工厂里跑得更勤,好似没有这桩事情一样。陈翰文琢磨一番,觉得陈煜棠的反应正好印证了他之前的担忧——陈煜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会好意思找什么上门夫婿?

        陈翰文略一琢磨,悄悄将几位弟弟召集过来,兄弟几个聚在小堂里。

        陈翰文捧着茶,干巴巴笑了声。

        “煜棠近来仿佛都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老三陈翰云当即道:“没有啊,二哥。我听说煜棠这几日很是勤快,每天天刚亮就起床,拾掇完就去工厂。那几位和大哥交好的老板,她也都去拜访了个遍。”

        陈翰文憋了口气,闷声不说话,低头哧溜哧溜地喝茶。陈翰云仍不自知,奇怪道:“二哥,您想她跟什么人接触?”

        老四陈翰宁看出端倪,捣了捣陈翰云,嘿声笑道:“咱们不管那么多闲事儿。就是上回煜棠主动提起,说是要招赘,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怎么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

        陈翰文终于搁下茶碗,叹息道:“这孩子好强得很,又贴心不爱给咱们招惹麻烦。唉,你们说,她万一不好意思找赘婿,又怕在我们这儿丢面子,到了一月的期限,随随便便领了个回来,可怎么是好?”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开始发愁起来。

        陈翰云一敲掌心,道:“咱们派人跟着她?”

        陈翰文闻言眉心耸动,陈翰宁见了急忙打断他道:“二哥,咱们帮她找个好夫婿,岂不是更好。”

        “当然不行,这人最好呀,还是煜棠她自己找的。”陈翰文探身往前坐了坐,隐秘道:“你们认得那么多人,何不偷偷将‘荥州木制器具厂大当家招赘’的消息传出去?这样煜棠不去找,就自动有人送上门来,咱们也可以帮她筛选一番。”

        不几日,荥州城果然人人都知道了木制器具厂大当家招赘的事儿,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前往陈家说媒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狂蜂浪蝶也蜂拥而至。

        陈煜棠不论早上什么时候出门,都能看见几个打扮俊俏的年轻男子在陈家门口徘徊,往工厂去的一路,也都是困难重重,甚至有人来她工厂应聘,只求见她一面。

        陈煜棠每天疲于应付这些人,耗费了许多时间,眼看着木质器具厂的事情搁置下来,她愁肠百结,想起一个人来。

        此人正是制香贺家的大小姐,唤作贺浣之。贺浣之是荥州名媛,知书达理,聪慧娴静。而陈贺两家是世交,贺浣之和陈煜棠更是自幼相识,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多年来,两人但凡遇到了什么难事,便会相互通信纾解。

        陈煜棠当即写了一封信给贺浣之诉苦,讲了之间的际遇,恳请贺浣之帮忙想想法子。

        第二天,陈煜棠便收到了贺浣之的回信。陈煜棠看了,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贺浣之半开玩笑地提醒陈煜棠,说陈煜棠还有一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荥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气很大,正配得上陈煜棠。只要陈煜棠敢去认领,那位想必也是愿意和她履行婚约的。

        陈煜棠自然知道贺浣之说的是谁,禁不住笑骂贺浣之寻她的开心,心底又有些动摇,觉得如果真的走投无路,这个法子姑且可以一试。可那个人又……确实有些太不着调了。

        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好将信纸草草收起,起身去了工作室。

        木雕陈家虽然已经转而经商,但陈煜棠对流传千年的家族技艺很是喜欢,特地辟了一间工作室出来,专门做研习木雕之用。

        工作室里清扫得十分干净,一进门,是一面挨墙放置的架子,共分为六层,分门别类堆放了各色木料,淡淡的木香便是从这里发出的。再往里,向阳的窗下,则摆了一张木质的工作台,工作台靠外凸出一块垫木,上头有无数或细微或深陷的伤痕,是雕刀划出来的,若是进行雕刻,便要在这块垫木上进行,日积月累,伤痕多了,垫木便要从工作台上启下来,更换一块新的上去。

        陈煜棠坐在桌旁,出神摸着垫木上的伤疤,目光落在工作台上的繁杂工具和雕了一半的木料上,心情略略才平复了一些。

        唐源彬去七星楼的事情,正好被唐明轩在木联帮的兄弟疯子瞧见,疯子当即风风火火地去木联帮经常盘踞的茶馆找唐明轩。

        唐明轩正将一只素色粗瓷茶碗倒扣在桌上,前后晃了两下,眉飞色舞地发问。

        “都听好了没?猜数了猜数了!”

        木联帮一群人坐在他对面,紧盯着那茶碗,嚷嚷道:“明哥,再晃两下!”

        唐明轩又摇了两把,半仙一扬手,道:“明哥,我听出来了,十六个瓜子!”

        另一个唤作“刀疤”的年轻人,正坐在半仙身后,他眉骨上一道伤疤斜在半边脸上,看上去有些狰狞,声调却透着一股稚气。他叫道:“半仙哥,你没骗我们吧?可别像上次那样蒙我们下注。我听怎么是十个以内?”

        唐明轩哈哈大笑,目光往桌上散乱扔着的钱瞥去,催促道:“别几个以内,说个实数。你们没人猜中的话,赌注可都是我的。”

        刀疤咬咬牙,道:“八个!”

        唐明轩正要将茶杯揭开,疯子恰在此时赶到,喊道:“明哥!我看到老爷子了!”

        唐明轩并未在意疯子在说些什么,坦然一挥手,将茶杯重新扣好,道:“急什么。还有你们几个,快点来猜个数,都下好注了没?”

        疯子直跺脚,急忙凑到唐明轩跟前,唐明轩见着他脸上神色焦急,这才示意大家安静,让疯子开口。疯子将唐源彬在七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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