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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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心情很不好。

        不是不知,被师父摔这一交理所应当,那话的确没脑子得紧。可是,又能如何?以前的二十年,天下太平。等着师妹的转世,看着人间的百态,行走天下,尽量维持着心境的不变。他不是不知,自己这跳脱性子,有时的确让人苦笑,但是,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总是有一个害怕改变的念头在。

        又几天过去,宗门一如既往,虽宁静,气氛却更见压抑,连不时的送来迎往,也更变不了这压抑的存在。流云几次去见师父,燕赤霞阴沉着面色,几乎总是一言不发。四将很忙,其他人,见面的恭敬,让他一肚子的话,更闷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和这些弟子们,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只有找夜名练功。

        一拳击在夜名肩上,将后者生生震跌出去,流云发泄般地长吐口气,说道:“不行,你到底是厨子出身,这辈子没碰过武技。得来的佛力再高明,也象小孩拿了把绝代神兵,唬人不错,用起来完全摆饰。”

        这是他今天,第七次结实摔了夜名的跟头。

        夜名却不生气,伸手按地,一跃而起,笑道:“摆饰也没什么,等离开天心正宗后,这些东西,也许这辈子我也用不上了。”突然敛了笑,犹豫地看着流云,又问,“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大叔?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也和大叔有关。当然,不方便就算了……”

        “嗯?什么?”

        “我想……和小雨去江南……”

        流云心不在焉地重复一句:“去江南啊。”一愣之下,奇道,“什么,你要离开?夜名,好端端为什么要离开?”抬眼往四下一看,道,“你不是主动去厨下帮忙了吗,是有门人欺负你,还是大厨们排挤你?”

        他说一句,夜名便摇一次头,却又移开目光,向另一边看去。

        “这是软糯糕,这个季节,东都这边,几乎是买不到了。小雨,乖,阿梓姐姐知道你喜欢吃甜食……小雨,你怎么啦?为什么越来越不开心?”

        断续的话声,随风飘来。夜名现在的住所,离一条山泉不远,每次流云拉着夜名练功时,小雨便一个人去泉边出神。今天这小女孩坐了没一会儿,南郭镇时认识的圣女门下弟子阿梓,便兴冲冲地过来找她。

        “我记得那姑娘叫阿梓,跟过金光一段时间,上次幻电捉回靳圣女时,她在楚略的营中,差点当着许多人的面,指着我哭出声了。嗯,不会错,看样子她和小雨关系不错,记得好几次,我都见过她过来陪你这小妹散心……”

        流云一边说着,一边也往那边看去,见到的,正是阿梓拿出糕点,往小雨手上塞去的情形。

        但小雨微垂着头,软糕捏在手里,蜷缩着身体,却是一付极小心的样子。她坐在一块石上,姿势很僵硬,似乎不乐阿梓的接近,但又不敢直接躲开。于是,便听阿梓咦了一声,急问道:“哭了?小雨,别哭呀,你……对不起,你不喜欢的话,姐姐以后再不拿糕点来了……”

        “啊,哭了?”

        流云愕然重复,便要过去,手上一紧,却被夜名拉住。他莫名回头,却见夜名面色转为沉重,只缓缓摇了摇头。流云更不解,往小雨那边一指,问:“这小女孩……到底怎么了,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夜名,她也被天冰附身过,是不是……”

        夜名仍是摇头。

        “不是。玄武先生亲自检查过多次,天冰的神识,已经灰飞烟灭,点滴不存了。而且……”他压低声,有些黯然地追加一句,“我用丹丘先生的佛力,瞒着小雨,悄悄渡过一些到她体内。你知道,魔佛不相容,如果她有异常,这些佛力,一定会有所反应。”

        “没有异常?没有岂不更好?”

        夜名欲言又止,只看着流云,突然道:“算了,没什么的,我也先不回江南了。流云,今天的话不必再提,尤其将来……在大叔面前。大叔是好人,但是……但是……”

        后面的话,生生咽回,夜名向泉边行去,才和阿梓打了个招呼,怀中已是一沉,小雨直扑了过来,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簌簌发着抖,似是害怕,却又似生恐,这唯一亲人也会离开。他安慰了几句,没什么用,只得向流云阿梓道:“我带小雨回去休息会。”

        流云还想再说,夜名微微笑着,却不再答,道了声告罪,转身大步冲向自己住所,浑不顾流云在身后的不解追问

        “走这么快?夜名,你还没说清,但是……但是什么呢!”

        ……

        那追问,听见了,却不知从何答起。

        夜名只近乎强迫地,保持了笑,喃喃地,用自己的声音,安抚着小雨的无助,一直到进房,一直到将这女孩,温和地放回房上,再温和地讲起故事,哄着这女孩乖乖地倾听,渐渐地安静,慢慢地睡去。

        “就如我用佛力,去试探小雨自来这里后,那一日甚于一日的害怕,到底是否源于天冰的魔气为害一样……大叔,他自船上起,要我全心修炼佛法,也是因为……因为同样的理由吧……”

        这是刚才,没说出的话,而想到的,却远不止这些。

        于是,夜名便低头,看向小雨,在确认她已经入睡后,自己调了一下坐姿,提起自丹丘生的大天龙密行寺佛力,随了呼吸,按熟极了的三轮八脉路线,在周身开始了迫不及待的运转修练。

        淡淡佛光,自身上发散开来,他的心,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不是吗?他是夜名。现在这样,有厨技谋生,有佛力防魔,有居所,有朋友,有亲人,已经很好很好了……

        但床上的小雨,却突然蜷紧了身子。佛光照拂在她身上,实际舒适无比,但不知为什么,她睡熟的脸上,突兀现出惊恐,本能地,连睡中,都想着要躲避。

        “不要……圣……君!”

        ……

        对流云言,这一次后,连夜名那儿,他都不好再去了。

        他虽跳脱,却不算粗心,静想一下,好象自从回了总坛,夜名和自己一日投机于一日,而小雨,却莫名地一天不同于一天。

        记得在舟上,这小女孩虽不能说话,但不失活泼,舟前舟后地跑着,偶尔还会溜上楼船,看情形,是要去找金光这所谓的大叔,全然不同于现在的胆怯。

        “不过,任谁被妖魔上过身,总要害怕好久的吧!何况她以前,还有过尸堆里逃回性命的经历呢。小小年纪,三番两次受惊吓,还能好好活着,真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他不再拉夜名练功,更去厨下打了招呼,让少派些活计,容人家多陪陪小妹。主管的大厨不等他说话,就点头笑允下来:“宗主早有过吩咐的,赵真人,你放心,那孩子很忠厚,我们谁也不会欺负他。虽说他长得真有些象……”

        流云一怔,那大厨顿时惊觉,一拍额,忙道:“没事没事,弟子胡说,请真人恕罪!”恭敬施礼,告退了下去。

        有些象什么?其实不用说也知道,流云唯有苦笑。总坛好奇心重的门人总是有的,当年长街一战,固然总坛精英尽数殉道,但总有不相干的年长者活到了今天,亲历过与阴月皇朝的对峙岁月。

        可以想见,夜名的长相,极易被联想起当年的旧事,自己初见时,不也吓了一大跳吗?流云烦恼地想着,不知是担心还是好笑,突然又觉出莫名的悲凉,拖着步子,漫无目的地走着。

        ……

        往那边,又是客舍,这时正杂乱热闹。回纥胡人一行,因为所谓圣物被钟九取回,而钟九也答应回报大天龙密行寺,为铁勒部承担下这一场大变的后果。拜火圣教在西域地位尊崇,但密行寺声望也是不弱,想来这个面子,拜火教尊还是不便不给的。而前不久朝中对天心正宗的褒奖下来,更给这一干人一颗老大的定心丸,毕竟妖魔作崇,最多是护卫不力,而非铁勒一族有意的别有用心了。

        这两天,好象也有消息传来,道是教尊不拟降罪,伏雷尔可汗,也亲赴铁勒部中,陪伴教尊族长,等着迎回圣物,重新设法坛安置回原处。总之霍伽等人,已正式向宗门告辞,要约钟九共同返回西域。似乎金光也给了他们一份人情,以兼领的鸿胪卿员外身份,向朝中叩旨请申,讨得一份温言抚慰这一行异域中人的照会,等于本朝默认了这一行人深入中原,所为的确是除妖护生。

        流云略有些不是滋味,胡人的霸道横行,他见得多了,好感实在奉欠。可霍伽的处境,多少令他觉得同情,而且朝野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也非凭好恶即可处理妥当,他这份自知之明尚是有的,但仍不乐与这些异族人碰面。

        摇了摇头,正要走,蓦地警兆突生,他身向后仰,一个铁板桥翻出,一柄枯枝贴面而过,劲风激荡,只带得面上疼如刀刮!

        眼角余光,只捕捉到一抹鬼魅般的黑色袍摆,而充塞眼中的,是漫天枯枝影像,重叠如山,直压过来。流云不及起身,足下加力,蛇行般向外滑开,但枝影一沉一升,本原遒疾无比的去势一顿,竟变得轻盈如羽,由片化点,但听得嗖嗖嗖连响不绝,已是避无可避!

        流云心中叫苦,但反应远快于所想,左拳击出,法力到处,一股沉重压力,顿时自拳面电传而来。那抹黑色袍摆飘色后退,冷哼一声,沉沉道:“好蛮力!”突然欺身又上,枯枝从不可思议角度,划弧先黏后崩。流云左拳未回,被这一道巧力引动,当即失了重心,那枯枝再闪电般在他肩上,将他整个人重重摔跌了出去。

        流云身才着地,已一跃而起,讶然叫道:“钟九?”果然,一人对面而立,黑袍玄剑,孤傲如鹰,正是西域大天龙密行寺的钟九。另一名衣着华贵的孩童,奔过来牵了钟九的手,笑嘻嘻地看着流云,却是霍伽的小弟。

        钟九携了这孩童手掌,面无表情,只冷冷看着流云。流云莫名其妙,说道:“你……那个,九先生,你是想寻人试剑,还是另有他事?”他虽不管事,但也知道,钟九一直滞在天心正宗不去,一方面,是对天心正宗的剑术大感兴趣,另一方面,也是此人虽性子孤僻,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的一勇之夫,拜火教圣物在其身上,自不会在此事了结前,率意随心地走得无影无踪。

        钟九一手持着枯枝,听如不闻,突然一点头,松了代尔,一晃身上前,欲左先右,枯枝连点,流云一掌拍出,对方招式突变,大开中宫,任由流云手掌击向自己要害。流云大惊下叫道:“你什么意思?”急忙煞住去势,钟九趁了他手忙脚乱的一瞬间,枝身一崩,又端正击在他肩上,如前一般无二地狠狠摔了他一个斤头。

        流云伸手撑地,翻身站起,心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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