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咫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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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少年一派爽直,嘎头心里乐开了花。他引着少年一行来到后院仓房,指挥二军兵将车马安顿下来又看看少年道:“我这店虽小,饭菜却是粗细皆全。看你倒也有些大家气派,那等粗茶淡饭怕不合你胃口。你这些手下一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更用不得粗粮。这样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要,只算你一桌七十文钱便是。”

        闻他言,少年心道:“看这风雪恐怕一时也不得停歇,若顶峰冒雪赶往定襄固然提了脚程,但人困马乏,精气倦怠,倘若路遇强虏一番血战势必将损兵折员,倒不如整顿人马,将养精神。”他思忖方定,便笑笑道:“多谢小二哥好意。请你这便替我等备下饭菜如何?”

        “甚好,甚好。”嘎头见自己轻而易举便做成了生意,早将一脸不耐换了笑容满面。他领了少年一间间的看过客房正要去后厨,忽见店掌柜擦着汗跑了来,抬腿便是一脚道:“不开眼的东西!这位将官乃是贵客,哪个叫你这般招待?还不快滚!告诉后面,将店内一品头菜统统给我备来!”

        “难道贵客便可以吃白食么?”嘎头委屈莫名,他嘟囔着再看看少年:“莫要赖了我的银两。”说着,不待掌柜再怒便往后厨而去。

        掌柜见他走远,堆起满脸笑纹与少年打躬作揖,百般讨好。少年倒也不觉嘎头有何冒犯之处,只心道:店家为何称我等是贵客?又以一品头菜招待,这其中必有缘故。我暂且遂了他的意再做打算。他客套的与秦寿寒暄片刻便由着他引入一处宽大幽静的雅室。待得一众军兵到来,秦寿又连忙招呼着伙计上菜,并亲自添茶递水,状极殷勤。少年见他这般情态,不由动了疑念。他唤来秦寿相问,奈何秦寿只说是位姑娘这般吩咐。

        姑娘?难道?少年心念一闪立刻便强行打消。这时只见嘎头莽莽撞撞闯进来骂道:“喂!你可是姓杨?你既是答应付我银两,为何又要那小娘子来砸我这店?莫非你是贼人么?我不管,今日你若不赔我银子,我便将你告了去衙门!”

        “混账!”秦寿吓得面皮泛白,他‘啪’的掴了嘎头一巴掌怒斥:“你有几个胆敢冒犯大人?还不快给大人磕头赔罪!”

        “凭什么?”嘎头一梗脖:“是那小娘子无礼强说咱们弄丢了她姐姐,一进门便又砸又打。她既是姓杨的朋友,我只找他说理!”

        见秦寿还待踢打,延嗣劝阻道:“秦掌柜,不知小二哥口中‘小娘子’可就是那位姑娘?在下倒也想见见,若的确是在下朋友,损毁了贵店财物,在下理当赔偿。”

        店内财物被毁,秦寿本是心里揪疼,如今见延嗣揽了这桩赔偿便苦笑道:“小人这就带路。”

        延嗣嘱咐了众军兵安心用饭正待随秦寿离开,忽听一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在外道:“你赔他作甚?他收了我的银子却看丢了人,合该他走霉运。”

        赵姑娘?延嗣一愣,眼前顿被一片红云遮住了视线。映星踏进雅间,一见延嗣便旁若无人的笑道:“宁远将军有礼了!赵映星奉大将军之命协助宁远将军理事,不道之处还请宁远将军海涵。”

        嘎头看他二人果然相识,气冲冲就要上前理论,却一把被面色如土的秦寿揪了耳朵拉扯着转身退了出去。延嗣见已无外人在场便看了星儿淡声道:“延嗣奉命前往雁门不敢耽搁时间,赵姑娘若是无事便请回去吧。”

        “杨延嗣,你!”星儿想起风雪兼程连番奔波只为与延嗣同行雁门不觉微红了双眸,却娇横的一顿莲足取出腰间书函道:“这是杨叔父的书函,看不看在你!”

        延嗣接过书函,见其上除了爹爹的殷殷叮嘱与严厉警醒竟还说道,探查出辽国大将耶林抹只奉命联军前往雁门,吩咐延嗣若遇此人切不可鲁莽行事且务必将其生擒……等云云。延嗣看罢,手心已是一片汗湿。他心道,爹爹吩咐我生擒耶林,我却将其拱手让与文彬。倘若文彬将其救治联手同赴雁门,我岂非便是纵虎归山?他这般想着倒把肠子悔了大半,只恨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全了文彬的义气。如今便是有办法截下耶林怕也没了时机,这该如何是好?

        星儿看他忽然沉默,只道杨业又在信中借他未通过测试一事严词教训,忙敛了薄怒宽慰道:“杨叔父总是允了你前去雁门,你又何必自责?若你于雁门立下军功,杨叔父心中高兴,怕是再舍不得骂你半句。”

        见她言语诚挚,延嗣倒也不好再行推拒,他一拱手道:“赵姑娘一番辛苦,延嗣多谢了。姑娘一路风尘,若不嫌弃延嗣便以一杯薄酒聊表谢意可好?”

        星儿自与延嗣相处从未见他这般和颜悦色,心内不由窃喜。她羞怯的看了延嗣一眼道:“你不赶我走了?对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往后不会再与你添麻烦了。”

        延嗣一怔,却见星儿一副怯怯的模样一时又于心不忍。无奈之下他便转开话题道:“适才你说秦掌柜看丢了人,到底怎么回事?若是误会,你自该向人家赔罪才是。”

        “我给了银子嘱托他好生照看姐姐,他却任姐姐无故走失,我不问他要人便罢了,为何还要向他赔罪?”星儿娇憨的一甩发辫随即又低垂螓首道:“姐姐正在病中,无人照料,她何时才能到达雁门?我实在不该离开她半步。”

        “令姐也去雁门关?这却有些麻烦。”闻听此话延嗣不觉为难,却也未曾放在心上,只随口道:“不过如今风雪正紧,料想令姐也不至走远。待风雪消停,你我沿路打探便是。只是你不该迁怒这店家,离店时需得好生赔礼。”

        见延嗣将“你我”二字并用,星儿芳心又是一喜。她好像认错的孩童般嘟囔道:“赔礼便赔礼,不过多花些银两罢了。”

        延嗣知她嘴硬并不与她计较,同众兵士用了饭向秦寿打听了嘎头身家来历便回转客房歇了下来,一宿无事。

        次日天光刚亮,延嗣便起身查看天气。他见路上虽结了薄冰大雪却已停歇不由心道,眼看隆冬来临,我若不能及时赶去雁门,大哥他们恐怕便要缺衣断粮,那时若当真与辽军交战,我岂非便罪上加罪?爹也绝不会轻饶于我。他心下一番计较,于是找来副统军齐跃合计了片刻,便决定一众人马绕定襄穿应州直抵雁门关。

        诸事议定,他便陪了星儿去向秦寿赔礼,且将一干好话说了个遍方令嘎头兴了从军之念。与秦寿结毕店钱,又吩咐了将士们齐整车马,一行人便离开了宝来客栈。延嗣仍是将坐骑狮子骢让与那位老兵,自己则与一众兵士押粮上路。星儿起初只当他为着新奇自己推车,及至进了应州方知晓他不忍那老兵长途跋涉,故将爱驹让了他骑,不由得星儿又在心底增添了几许对延嗣的爱意,一路上竟再无半点蛮横之态。

        一行人披星戴月又连赶了三四日终于来到雁门郡地界。眼看再过不久便可抵达雁门军营,众兵士不免群情振奋,唯有延嗣神情沉闷。星儿初时并不以为意,哪知愈接近雁门延嗣愈是如此,不由便令星儿心下奇怪。她旁敲侧击却始终不得结果,遂逐一推敲起路上琐事。

        她本爱热闹,又擅调节气氛,一路的风餐露宿多亏她于其中逗乐解闷。延嗣见她忽收敛了刁蛮脾性好像邻家小妹善宽人怀,慢慢便将那莫名的厌烦削减了数分。他二人一路行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每每寻了客栈歇息便有满脸堆笑的店家相迎并安排食宿,好似事先预定了一般。一众兵士劳顿疲惫自是不在意,然而延嗣却动了疑念。他想起阳曲之行便因文彬诡计险些不得脱身,如今这等如出一辙之法莫非又是文彬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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