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伤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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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映照的屋中,兄长们轮流替延嗣疗伤敷药,令延嗣甚为感动。他不停口的说着笑话,总算缓解了哥哥们脸上眼中流露出的担心及焦虑。这时赛花贴身婢女菊儿轻盈盈走进屋告诉众人家宴即将开始,老爷夫人正等着他们。因腊月二十三乃庆新岁的头一日,在杨家这晚的家宴很是重要,所以延平兄弟不敢多耽误,再看看脸色逐渐恢复血色的延嗣后便先行离开了。延嗣自然知道此家宴的重要,于是站起身叫住走在最后的延昭,延昭心疼的望望弟弟,停下了脚步。

        延嗣每每遇上难事便会寻求六哥帮忙,他见六哥站住便苦了脸道:“六哥,若是爹盘问起来,我如何回才妥?当真要向爹坦白么?”

        延昭笑笑道:“小傻瓜,自然不可实话实说。娘好不容易才替你想出那皆大欢喜的理由,你若和盘托出,岂不令娘难堪?爹即便嘴上不说,也会在心里埋怨娘。你不想令爹娘失和吧。”

        “都是我不好,总让娘替我担心。我真没用。”延嗣自责道。

        “好了,别再埋怨自己了。看你这么可怜六哥就帮帮你。”延昭胸有成竹的附了耳对延弟弟说了些话,只见延嗣愁眉一展,连声向延昭道谢不已。

        天波府偏厅已是珍馐佳肴满桌,婢女穿梭往来之时又端上道道色香味俱佳的美味。赛花知道慧远大师的习惯,特吩咐厨房另为他备下清香爽口的素菜什锦。一切就绪,只等着开宴。延昭拉着延嗣走了进来。见儿子面色如常,步履也较适才轻快,杨业夫妇这才松了口气。

        杨业看看垂了头规规矩矩坐在妻子身边的延嗣,无奈的摇摇头道:“可好多了?”。

        “谢谢爹关心。孩儿已无大碍。”

        “这便好。”杨业点点头接着道:“今日你……”

        延嗣顿时一惊,心道,爹不会这时盘问自己受伤中毒的事情吧。虽然六哥指点了如何自圆其说,但自己心里仍没谱。倘若被爹看出纰漏,岂不是又要受责?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母亲接口道:“业哥,大师乃贵客,切实头一次赏光与咱们一家人共庆新岁,你总不好怠慢贵客不是?况且庆岁吉时将至,若有延误,恐……”

        杨业本打算询问儿子受伤详情,闻听妻子此言便笑了道:“夫人此言甚是。大师,请!”

        慧远大师眼见二弟与弟媳此等情状,不由大笑道:“世间事依缘而起,顺缘而生。二弟,你不服不行啊。”

        潘豹自从因飞琼之事被潘仁美痛惩之后,这些日子一直圈禁家中。慑于父亲威严,潘豹并不敢再出府拈花惹草,然而欲得飞琼而后快的心思却一日也没停歇。他差宋混四处打听飞琼踪影总不得要领,心里又怒又恨。这日他趁潘仁美约见杜青云之际,又命宋混出去打探,奈何宋混依旧徒劳而返。潘豹气闷,冲着宋混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直打得宋混抱头鼠窜,哀叫连连。

        一脸阴云的潘仁美走进屋,望着满地碎片,又见下人被潘豹打的狼狈样,不由怒喝道:“畜生,还不住手!”

        见父亲回府,潘豹只吓得慌忙停了手,垂首站立不敢吭声。潘仁美打发了宋混出去,气怒地瞪了儿子一眼,阴沉着脸坐在桌边,半晌不说一句话。潘豹猜测父亲是因受了奚落而气闷,便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爹,是不是姓杜的令您心不顺?孩儿这就去打他个落花流水,胆敢令爹不高兴,他们也别想好过。”

        “畜生!你还敢说?还不是你干得好事!”潘仁美一拍桌子:“你可知你爹我本欲与杜家联姻,借他之力排除异己,成我大事。若非你几次三番对杜家小姐无礼,他如何会打消联姻念头?现在可好,他不仅再无意与我联手,更是暗中要挟,以此令我进退维坚,寸步难行。都是你这畜生坏了老夫大事!”潘仁美越说越恼,猝不及防地又扇了潘豹一耳光。

        “爹,孩儿也不想。”潘豹捂着脸委屈地说:“若非杜青云那老鬼自持辽人身份,处处刁难,孩儿早把杜飞琼那臭丫头握在手心里了。这还不算,便连天波府那姓杨的小子也与孩儿作对。爹可知那臭丫头对杨延嗣早已死心塌地,痴心不改。爹,即便杜老鬼有此利用价值,天波府又有什么?难道您甘心让他们骑在头上,一步步得到皇上的重用赏识?”

        “蠢货!你以为皇上当真赏识杨业那老家伙?皇上也不过暂时利用他抗衡大辽罢了!待议和成了定局,杨家便是弃卒一枚。”潘仁美冷笑一声:“若只杨业一人,你爹我早便下手了,何致忍气吞声至今?豹儿,你适才说什么杨家小子?”

        “孩儿是说杨家老七。”潘豹两眼射出妒恨的光芒,咬牙切齿道:“不知那臭丫头中了什么邪竟被他迷得七荤八素。这口气孩儿说什么也咽不下!爹,无论如何您要替孩儿做主才是!”

        “哦?果有此事么?豹儿,你可打探清楚了?”

        “自然。是孩儿亲眼所见。杨家老七明目张胆的在自家门口与臭丫头亲亲我我。依孩儿看不只他,杨家所有人都与那臭丫头关系密切。”

        “好!若真如你所言,那便是天助我也!”潘仁美拈着胡子,志在必得的看看潘豹:“豹儿,这口气爹决不会让你白受。”

        潘豹见父亲成竹在胸,又想起飞琼玲珑娇小的身段,若雪似芙的面容,不禁神魂颠倒,眼瞳迷离。

        月影蒙蒙,杨府一家人仍自热闹的聊谈说笑。延平看看天色实在不早,便率了众兄弟与父母以及大师请了晚安各自回府歇息。延嗣生怕爹爹想起自己中毒之事,便紧随了延昭出来偏厅,正暗自庆幸时,菊儿匆匆而出拦住他道:“七少爷,老爷让你回去。”

        延嗣大惊,他沮丧地看着六哥道:“六哥,你陪我一起回去吧。”

        “小柒,”延昭将弟弟拉到一边低声说:“六哥已为你想好了说辞,你还有何担心?你在军中那般神勇,如今怎地又胆怯起来?你是想让爹再责你无用?行了,快进去,别让爹娘等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再被爹痛骂一顿也就是了。”延嗣心念着‘菩萨保佑’一步一挨的返回了偏厅。

        厅内,杨业夫妇仍与慧远大师长谈,言语里不乏‘中毒’‘受伤’‘解药’等字样。延嗣硬着头皮走上前规规矩矩站定。见儿子面上已无黑气笼罩,杨业板了脸道:“说吧,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慧远大师飘然起身道:“依老衲看,七贤侄虽为‘凝香青花’剧毒侵害,却已得解药救治。世间事自有其缘法。七贤侄此次得以遇难呈祥,亦乃因缘所至。二弟又何需再多此一问?”

        延嗣不想大师一口道出那毒粉的名称,不觉心惊。赛花本自担心儿子被丈夫逼问说漏了嘴,现见儿子一副痴呆模样便碰碰丈夫道:“大师所言不无道理。你看你,儿子受伤你担心,他好端端站在面前,你又满脸质问,你到底要他怎样才肯让他睡个安稳觉?”

        “夫人,我不过欲问明事情原委,难道这也是我的不是?”杨业说着便又看了儿子道:“还不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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