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国子监(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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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郑修执笔的手猛地顿住,笔尖上饱满的墨汁滴下,瞬时在洁白的宣纸上洇开一片。

        管家郑安即便垂着头,也能感受到郑修迫人的目光,咽了咽唾沫,勉力解释道:“是圣人的意思,虽未下明旨,但……相爷也是没法子……”

        “知道了。”郑修收回片刻前的惊愕,面无表情地盯着纸上越来越大的墨渍,许久一言不发。

        郑安略微抬起头,看见郑修执笔的手臂一直在微微颤抖,有些担心,小声道:“公子,您……”

        郑修将笔重重地放回笔架,横眼看向郑安,冷笑道:“爹和姨母的婚事烦你多费心。我这个做儿子的,就不去长辈跟前添乱了。”

        “公子折煞小的了……”郑安赶紧又垂下头,惴惴不安道,“这是国子监今日送来的课业,小的不耽误公子用功了。”

        郑安让小厮们把一摞书放下后,就赶紧躬身退下。

        郑修双手撑着桌面,低头沉默了半晌,然后朝身旁侍立的小厮们摆手,声音压得很低:“都出去。”

        小厮们面面相觑,不敢多待一刻,纷纷退至屋外,还不等退到更远的地方,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桌椅倒地的重响,但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探看。

        郑修踢翻了桌椅后,看着散落一地的笔墨纸砚,仍觉得气血不住地上涌。

        原来姨母那日在飞云楼下舍身救自己,只是为了让郑家亏欠她,让爹理所当然地娶她……

        爹口口声声要与京中贵胄联姻,命自己与素未谋面的世家女子定亲,转头却要娶出身寒微的姨母进门……

        郑修狠狠地握拳砸向一旁的书架,书架猛地颤了颤,一本书册从摇摇晃晃的架子上滑落下来。书册滑落时,一抹黯淡的红色也从纷乱翻飞的书页里掉了出来,落在了离郑修不远处的地上。

        是一片干枯的红叶。

        郑修怔了一下,然后俯身将那片比纸还单薄的红叶拾了起来。

        叶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鬼画符一般的字,旁人是轻易认不出的,但郑修只一眼便能认全,因为这些字出自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同窗兼室友张越。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郑修缓缓念着红叶上的字,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张带笑的脸,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一同弯起,自言自语道:“我这副模样若是被你见了,你是会笑话我,还是可怜我?”

        他凝视着手中的红叶许久,忽然,转头看向屋外的天空,金乌西坠,暮色四合,一轮新月垂挂在树梢旁,摇摇欲坠。

        此时,郑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意,冷笑道:“别人能争,为什么我不能?”

        郑修返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将红叶小心翼翼地放入书页中夹好,然后将这本书妥善地放在书架的最高处。

        当郑修从满地狼藉的屋里走出来时,侍立在屋外的小厮们忙聚了上去,却只听郑修语气寻常道:“我落了一件东西在监里,我得去取回来。去备车。”

        “敢问公子落下的是何物?小的这就去替公子取。”

        郑修冷冷地瞥了一眼跟前的小厮,“我说了,我自己去取。”

        “这……”

        “没有车,那我便走着去。”说着,郑修就绕开面前的一群人,大步往院门口走去。

        小厮们想起管家郑安走前留下的吩咐:“除了杀人放火,万事皆顺着公子。”彼此间飞快地交换了几个眼神,除了一个偷偷跑去跟郑安通风报信的,其他人纷纷追上郑修。

        “小的这就去备车!”

        “公子慢些,当心脚下!”

        “快,快去拿灯笼!”

        “公子是否要带上些吃食车上用?”

        随着冬日将近,夜色来得越来越快,国子监的课也散得越来越早。

        但接连几日,授课的夫子都留在教室里迟迟未走,不是因为被监生们捉弄衣袍被钉在了椅子上,也不是因为课没讲完宁肯饿得头昏眼花也要拖堂留人,而是因为窈月问的问题太多了,解答完了一道还有下一道等着他。

        “王夫子,这句‘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鸟雀也’是什么意思呀?不懂礼数的人就像老鹰抓小鸟?”

        “李夫子,仓颉造字,为什么只有六书,而不是七书八书九书十书呢?”

        “赵夫子,这里说牛曰太牢,羊曰少牢,那中牢呢?猪狗鸡鸭鹅里的哪一个?”

        ……

        张越每日都向不同的夫子请教问题这件事,监生们已经从几天前的宛如见鬼,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了。

        “瞧着张越都如此发奋,我不拿本书在手里,都觉得愧对祖宗了。”

        “他这是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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