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国子监(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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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窈月答得毫不犹豫,“学生不想死,但也不会看着夫子去死。就算牛头马面阎王判官都来抢人,学生也会把夫子您从黄泉路上抢回来的。”

        裴濯闻言怔了怔,转头看向窈月。

        对视的一瞬间,裴濯那双眼里变换的情绪太多,窈月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已经重新看向外头的夜色,低低地笑出了声。

        窈月不知道裴濯在笑什么,是笑她的言语幼稚无知显得敷衍,还是笑她的语气认真过头显得虚伪?

        针对裴濯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窈月自认为自己这个灵机一动的回答没什么毛病,顶多大言不惭了点,那下回自己答的时候再装孙子点?

        “你啊……”裴濯收起几分笑意,朝正在自我反思中的窈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极为温和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头顶传来的明明是极轻极柔的触摸,但窈月却觉得像是被猛扇了几下,自己脑子嗡嗡作响。她看着咫尺外笑意温柔的裴濯,两颊上像是腾地烧起了两团火焰,半晌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学、学生……”

        “不想回去?”裴濯指了指旁边小山一般高的书卷,“你是想留下来帮我勘校《胤书》?”

        窈月被吓得一边摇头摆手,一边起身往外逃:“不不不,学生这就回去!夫子也早些歇息,学生告退,告退。”

        当夜深得连野猫的叫声都听不见时,裴濯书房里的灯烛终于熄灭了,小院陷入一片寂静的暗色中。

        忽然,小院中一角响起极其轻微的吱呀声,然后一道黑影从廊下极快掠过,带起的阵风引得树影婆娑。

        当树影在静静的夜色中逐渐平静下来,宛如画中静物时,那道黑影又以极快的速度拂过,树影再次轻微浮动。沙沙作响的枝叶声,掩盖住了门窗开合的轻微声响。

        裴濯看向黑暗中燃了一半的线香,在没有烛火的房内无声地笑了笑:“动作还算快。”

        第二天,睡得正香的窈月是被常生的砸门声吵醒的。

        窈月裹着被子朝屋门的方向翻了个身,皱眉闭眼地嘟囔道:“小哥,今日是监内的旬休,我不用去上课……”

        “我不是来喊你去上课的,我是喊你回家的!别睡了,都快到正午了!”

        “那不正好,”窈月继续闭着眼,半梦半醒地回道,“小哥,你跟我回去,我请你吃饭……我家厨娘手艺很好的……”

        “我才不吃你家的饭呢,我得回府上陪老爷夫人吃!张越,你赶紧给我起来开门!”

        窈月窝在被褥里迷迷糊糊地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常生口里的府上指的是裴家,老爷夫人指的是裴濯的爹娘。

        窈月从床上一跃而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把门打开,丝毫不在意门外常生的臭脸,兴冲冲地迎上去:“你要回裴夫子的家?”

        “是啊。”

        “我还没去过裴夫子家里呢。”窈月讨好地凑到常生身边,“小哥,你一会儿要不顺带也把我捎进去吧?”

        常生万分嫌弃地看了眼窈月鸡窝似的脑袋:“时至今日,我都无法相信,先生竟收了你做弟子。你还是跟着先生多学些时日,免得无礼冲撞了老爷夫人,”

        “那两位又不是纸糊的,哪里这么容易被冲撞。再说了,我人乖嘴又甜,最讨老人家喜欢了”

        常生听着窈月厚颜无耻的自夸,扶门做出一副呕吐状:“够了够了,你赶紧收拾,马车正在监外等着呢。”

        窈月“切”了一声,往屋里退了几步,才发现常生怀里揣着个用布包着、长条状的东西:“这是什么?送我的?”

        常生赶忙抱紧了怀里的东西:“是先生要送给你家老大人的。你可别碰坏了。”

        窈月记起来,昨晚裴濯的确说要送字画给她爹,不由得笑道:“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给他的不就是给我的?反正我也要回家,把这个捎回去也就是顺手的事,还省得小哥你跑一趟。”

        常生一听,把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你以为我想去啊。先生今早出门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当面亲手把这物件交到你家老大人手里的,不然我才懒得陪你回去。”

        当面亲手?窈月撇撇嘴,不晓得裴濯又在打什么算盘。

        常生见窈月准备关屋门,忙伸出一条腿抵住:“你还要回去睡?”

        窈月翻白眼:“我洗漱更衣。”

        “那你关门做什么?”

        “你要看着我洗漱更衣?!”窈月先是故作惊讶,然后又满眼无奈和同情,“小哥,虽然我人美心善,但真不好断袖这口,帮不了你。不过监内何处无芳草,你若真要断,出了这道院门后随便断。放心,我不会告诉夫子的。”说完,趁常生愣神的间隙,飞快地将屋门关上。

        常生被窈月的一通话搅得脑子发蒙,半晌才反应过来,隔着门骂道:“张越你你你才断袖呢!”

        常生板着张脸,将窈月带到国子监门外的一辆马车前。

        之前窈月和裴濯出去,坐的马车都是国子监备的,虽不至于寒酸破烂,但车内又窄又矮,勉强能挤着坐下两三个人。

        可眼前这辆马车,且不说车厢宽得横着躺下五六七八个人都没事,也不说拉车的马高大威武比庙里泥塑的神兽坐骑还精神,单单是车夫浑身散发出的凛冽之气,就让窈月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那车夫黢黑的面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目光炯炯,脊背挺直,用握着刀枪剑戟的姿势握着马鞭,仿佛他驾驭的不是在街市里行走的马车,而是在战车上厮杀冲撞的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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