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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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内,裴衍高坐銮位,军政太尉柳绩言与御史大夫孟禾左右分立于殿中。

        “……戍业此次失守,除当地军力薄弱主帅费蒙部署防御不当之外,还有一事,臣百思不解,战时拉锯只要君上调拨祁山关内蜀郡的兵力西行支援,此次保住戍业城也非全无胜算,如此坐以待毙置之不顾,岂不白白便宜了那宗溯小儿!”

        武将出身的孟禾膀大腰圆,威猛健硕,声音浑厚有力,不惑之年已经驰骋沙场近二十几年,战功彪炳,战时经验丰富,少时随父孟裎常年征战关外,自先公圣武王在位时父子俩就为南楚西南边域防御稳固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直到少君裴衍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政权更迭这才招他回京稳固朝局,金印紫绶,赐封彻侯,食邑万户,统掌京都禁军。

        裴衍知他心性,说话豪迈向来直言不讳,不同于粗莽武夫,孟禾粗中有细,心思缜密绝非刚愎自用之人。

        对于他提出的质疑,裴衍早已心中有数,虽说是吃了败仗,却看不出丁点焦虑愠怒之色。这让争强求胜的孟禾更加心火难遏,极为憋屈。

        裴衍看了眼怒火中烧的孟禾,又看向一言不发的柳绩言,问:“柳卿对此有何看法?”

        柳绩言倒是淡定不少,慢条斯理回道:“戍业城失守一事乃意料之中,众所周知,大魏的悍马铁骑一向骁勇披靡,狠勇好斗,此次又有宗氏兄弟亲自并肩上阵攻城略地。敌我力量悬殊就算费蒙使出浑身解数战至一兵一卒也是徒劳挣扎,臣妄自揣测,君上之所以迟迟不追咎于费蒙也是出于此因。至于从蜀郡发兵支援一事,如今戍业已失再谈亦无济于事,

        天府之地乃我南楚在西南根基所在,兵力部署相对集中,动、则伤,不动、则败,两难之选,君上定有所权衡,戍业城虽为通往西北的军事要地,也是我南楚从岐人手里争得,一直以来其风化弊野,内部各势力相互绞杀角逐,对外又要应对各邻国的虎视眈眈挑衅滋事,此地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即便此番大魏拿下,后期如何治理整顿也是费神耗力之事,更何况这几年,戍业城在我们手里也算地尽其力,如何取舍当以大局谋之。”

        柳绩言中之意孟禾自是领会,可毕竟是丢一城心里难免不舒服,孟禾半生戎马,固西南攘外蝥,纵马持戈驰骋疆场从无败绩,敌军闻其大名心胆俱颤,视其为鬼罗煞。

        可就在年初,这位南楚不可一世的常胜名将却在天水赤渡河一战曝冷竟败给兵械完全不占任何优势的宗溯。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奇耻大辱莫不能忘!

        从那之后孟禾对这个二十几岁当政不过四年的新皇宗溯怨怒颇深,恨不得能单枪匹马与他单挑过招一雪前耻。

        他满脸不忿,额角横纹叠起,哼声道:“战败既是意料之中,为何还要冒死抵抗,白白送了那么多将士性命,倒不如好声好气拱手相让算了!”

        裴衍见他气盛越说越没分寸,面色沉敛,正声道:“不战而降与战而不胜是两种迥然不同的应对态度,孟卿你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费蒙若不抵抗消磨魏军兵力,我南楚惧怕魏人宵小落人话柄不说,想那宗溯不费吹灰之力夺了戍业城后,定会士气大涨趁热打铁转战南下。

        况乎、孤若不让他得些便宜,怎能表示我们休战的诚意?

        大事当前,眼光当存长远,胜败乃兵家常事,小不忍则乱大谋,成事者,必不会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柳绩言俯身施礼,恭声附和道“君上所言极是”,随即暗暗向阴沉着脸的孟禾使了个眼色,意在让他察言观色勿惹君颜不悦,孟禾立在一旁默然不语,虽心有不甘,但也无话反驳。

        裴衍从銮座抚膝起身,负手背于身后从二人身旁走过,至半人多高五足狻猊青铜熏炉前,青烟袅袅,氤氲而上,散发出淡淡的松木香,裴衍蜷指轻轻煽动,香味愈发浓郁扑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瞬间神清气爽:“这北疆的西北风眼看越刮越烈了,原本那荒凉不毛之地如今也不知是何等风光,孤与那宗溯鏖战这几年,恩怨纠葛一箩筐,细细想来也有年头没见了。”

        “君上意思是要亲见宗溯。”孟禾一听来了精神,立马瞪起眼。

        裴衍悠闲地踱着步,若有所思道:“戍业那边来报,言魏军占城后并没有急于撤兵,如此……看来孤的那位老对手亲自领军上阵目的可不仅仅是戍业城呐。”

        说完,又自顾冷笑道:“临近中秋便是万国朝会,此次大魏作东,各国使团齐坐一堂,孤打算北上亲去无双城,会会那魏君宗溯!”

        “不可!魏人狡诈狠戾,不遵礼法,君上切不可以身犯险。”

        柳绩言直谏表态。

        众所周知,宗氏一族乃是西北大漠前朝遗部,民风彪悍,争强好斗,虽以游牧猎养为生,却不安于一隅,从部族始祖宗缺掌权起,开始招兵买马四处征战扩张,起初周边小国毫无警惕,养虎贻患姑息纵容,最后势力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循序渐进吞并周边弱小部落,雪球越滚越迅速崛起,战匈奴、斗西狄、挫百越……,东征西讨历经百战,横渡天水灭东周入主中原,跃跃欲试挑衅实力雄厚的南楚,在宗氏三代子孙承上启下攻伐不懈之下,这才铸就了如今威名赫赫的魏国。

        再者说,当下大魏掌权者——宗溯,列公宗诞之次子,为姬妾赵氏所出,说起赵氏区区马夫之女,身份低微卑贱,原是宠姬刘氏的婢女。王宫贵族向来子凭母贵极看中母家门第,而宗溯这个不受见待的二公子非嫡非长,又有这么一个籍籍无名拖后腿的母族,最后却能凭一己之力问鼎至高至上的天子之位,其手段城府自是难以窥测。

        世人皆传此人生性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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