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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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赵长根裹紧身上的粗布棉衣迈下青石台阶,驻足回望,府衙内灯火璀璨,亮得晃眼,想起那满屋生香,浆酒霍肉,心中便生出一丝怨怒。

        抬头仰望漆黑无星的夜空,内心被一股无力的颓废感所攫住,似藤蔓缠绕让他有种被压榨束缚的紧迫感,当他得知秋英被魏人抓走乡里遭难,他没过过一天踏实日子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失去理智。

        捶胸顿足自责得无以复加,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坚定竟同意她一个弱女子冒险去沧离,更痛恨在徽州军营自己怎么就脑门一热肯放她离开。

        他不敢想秋英落入魏人之手会受到什么虐待,一想就浑身打战心如刀戳。

        如今他别无所求,只要阿英活着就好。

        王守成有一句话说得对作为校习,他只管练兵就是,边陲之事本轮不到他插手,可一想到如豺狼虎豹的魏人,他就无法安心度日。

        身处异地举目无亲,初来乍到身份低微,秋英一事他更是一筹莫展。仿佛只有上阵杀敌才能稍稍弥补内心的愧疚与自责。

        前路艰险,他何尝不知若魏人真挥兵南下,他这两万兵力等于卒螳臂当车白白送死,可自己心无所忧亦无所惧,就算沦为他们的刀下之魂也好过在这苟且偷生。

        前路茫茫生死未卜,高大的身影立于空旷的长街,粗粝的大手将捏褶的牛皮帽展开戴在头上,紧紧袍领阔步离开渐渐消隐于长街的尽头。

        三日后,曹青阳接到十堰屯兵营的加急军报,彻侯孟禾改道西南召集黔中、南郡两地护卫军会师北上,军情有变,又命曹青阳即刻点兵点将率蜀地三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奔袭北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并在短时间内备足粮草军资,分批次运往驻扎营区。

        得令时,曹青阳当头一棒彻底傻了眼,气得拍案骂娘。

        北城边陲乍起战事,这些魏人当真是靠不住。

        督军位置还没坐热乎又整幺蛾子,上任第一仗就让对方占尽先机想想真是憋屈,愤恨之余又有几分庆幸,幸好还没来得及将边地囤兵核减,就算败也不至于太难看,充其量担个防卫不当之责。

        想到这儿,他不得不对那个已经叫不上名的年轻人刮目相看,对其颇为钦佩,胆大心细洞察先机的确是难得的将门之才,可惜只带走两万兵卒,小打小闹又无应援多数有去无回,如此送命甚为可惜。

        战火燎原的魏楚交界地带,角声嘹亮,刀枪铮铮马蹄滚滚,两军白刃肉搏,遍地横尸被坚实的马蹄踏成肉泥,血腥弥漫。

        双方力量悬殊,面对魏国的精兵强将,所向披靡的悍马铁骑,楚军两次防御未果节节退败,云台、长度两地接连失守。

        如此下去援军未至,士气颓落,他们只能被动抵抗,汉水流域的几处驻军很快会被清剿干净,而杀红眼的魏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快马扬鞭犹入无人之地挥兵南下指日可待。

        两天两夜未合眼的边城主将于心高燃起烽火连发数封军报,可缓不济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兵临城下而束手无策,拼了老命也挡不住那魏人摧枯拉朽之势的围堵绞杀。

        一方水深火热叫苦不迭,另一方则势如破竹捷报频传。

        黑云蔽日,甲光寒朔,从长度战场凯旋归来的魏君宗溯,刚刚卸去沉重的铁甲与兜鍪,脚下生风匆匆入了中军帐。

        满面尘屑不修边幅,虽疲态尽显一双通红的长眸却凌厉有神,酷肃看不出一丝得胜的喜悦。利落地解去腰间血迹斑驳的双刀至于案,顺手从楎架抄过一件粗布短襦加在身上。

        余东南将方才收到的锦书双手奉上,宗溯接过一目十行,随后皱眉道:“亓王与刘秀兵分两翼于同一时间出战,刘秀于当日夜里便有了消息,这已是第五日,亓王那里却迟迟没有收兵!”

        余东南不知信中言何,从主子不满的表情判断可以看出那边战况并不顺利,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按理说就算再迂折结果也无悬念。

        宗溯没有明说,余东南也不好发问。

        宗溯沉思,少顷又道:“发令给刘秀暂不要冒进,等亓王那边消息。”

        “诺!”余东南应下,又问:“要不要属下明日带军前去云台。”

        宗溯抬手制止若有所思,又垂眸敛色道:“传令换马点兵,孤今夜便要动身,你驻守此地无令不可擅动。”

        宗溯向来精力旺盛,就算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照样策马驰骋万夫莫敌,为此余东南见怪不怪,可如今形势没必要这么拼,于是连忙劝阻:“万万不可,君上衣不解带日夜兼程,还未将养歇息不可再疲于奔波,属下请命前往愿为君分忧。”

        宗溯冷冷道:“亓王近十万大军竟被生生拖住,云台守军胡搅蛮缠拒不投降,战术诡变前后折损我军三成兵力,兵不厌诈又放出消息传风扇火怂恿周边流寇牧民抢夺军资,此战不胜岂不贻笑大方,孤亲去看看这些自命不凡的楚人骨头到底有多硬,大祸临头还敢以卵击石。”

        余东南不禁纳罕与南楚鏖战这些年,不说知己知彼至少也能揣摩一二,其中能带兵打仗的将才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除了孟禾,能让亓王犯难的少之又少。

        出于好奇,余东南忍不住问询:“不知对方主将是谁?”

        宗溯掀眸看他一眼,缓声回道:“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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