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玄音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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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放亮后，唐森醒来。他的头痛得快要裂开一样，眼前一片模糊。我这是在哪？唐森费力地坐起，手碰倒了一溜酒瓶，叮叮咚咚在石板上滚动。他揉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身处演武场内，孙无恐就睡在下面那格台阶上。记忆逐渐返回他的大脑，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晚的篝火晚宴刚开始，他匆忙取了些食物，拉着孙无恐一起逃离沙滩。他无法同时面对柳倩和林蝎儿，只能选择做个逃兵。孙无恐虽然极不情愿，但是看见唐森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默默跟他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总之今天他是不会回到柳倩营房去的。最后他和孙无恐来到空无一人的演武场，两人坐在坚硬的石阶上将手中的食物吞下。
“又怎么了？”孙无恐吃饱后在石阶上躺倒，他直到此刻才发问。
“柳倩吻了我。”唐森木讷地说。
“不是很好吗？她早就该这么做了。”孙无恐丝毫不觉得惊讶。
唐森沉默不语，孙无恐也不逗他说话，只是静悄悄陪他坐着。
“你怎么一点不好奇我是怎么想的？”唐森忍不住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关我屁事。一个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你还吻了我呢。”
“你！”唐森怒目相向。
“好好，不跟你开玩笑。”孙无恐举手投降，“换作以前我一定为你高兴，不过现在嘛，少惹麻烦为好。选拔一结束你就要升仙了，无论妖怪还是凡人都跟你没关系了。再说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孙无恐没有等来唐森的回答，他不由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唐森问：“你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她的了？”
“我不知道。”唐森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说，“我一直对她毫无感觉，可是她吻我的时候，我居然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你完了，”孙无恐坐直身体搭着唐森的肩膀说，“她一定也知道了。女人吻你的时候，你的反应绝对逃不过她们的眼睛，你完了。”
“什么完不完的。”唐森推开孙无恐的手说，“你自己都说了，一个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也得分什么人。比如那个赵甜甜吻你一百次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柳倩嘛，可就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她没给你安排特别的营房你立马就不高兴了，她让你搬去和她一起住，你简直乐开了花。你从来觉得她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觉得她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唐森在心里筑起的防线被孙无恐击溃，孙无恐一针见血地把蒙蔽自己双眼的那层纸给捅破了。
“我该怎么办？”唐森问。
“好办，统统忘掉。排骨夫人也好，柳倩也好，都跟你没关系。我有个好主意，能帮你忘掉这些破事。喂，躲着的小子，你们给我过来。”孙无恐朝入口甬道阴影中的黑衣人招手。从他和唐森离开沙滩开始，数名黑衣人就远远尾随他们，一路跟到演武场。
一名黑衣人走近他们说：“不好意思，职责所在，我叫刘明。”
“兄弟，我们想喝酒，能不能帮我们去拿点来？对了，多拿点，你们够辛苦的，也犒赏下自己。”孙无恐说。
“想喝什么酒？”刘明问。
“随便什么，是酒就行。”孙无恐回答。
刘明掉头离去。不多时，两名黑衣人提来一个纸箱，里面杂七杂八装了好几种不同的酒。柳倩下午在沙滩上吻唐森，这些黑衣人可都看在眼里，副处长的准男友必须得照顾周全了。
“哇，到底是柳董事长，这酒可都贵得很。”孙无恐借着月光打量一番，然后一瓶接一瓶取出来放在脚边。刘明很周到地放了个开瓶器在箱子里，孙无恐随便开了两瓶，递给唐森一瓶。
“来，好好喝一场，明天起来就都忘了。”
“我不想喝，你喝吧。”唐森摇头拒绝。
“来吧，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从来没好好喝过，之后再要喝的话，恐怕是在莫高峰了。听说上界的琼浆玉液酒很不错，可惜上回被抓到莫高峰的时候，那帮抠到死的仙人什么吃的都不给，更别说酒了。等我升仙后，非喝他个够才行。现在先练练酒量，到时候喝得他们见到我就怕。”
“你这算是告别？”唐森转头看着孙无恐问。
“告别过去，迎接未来。”孙无恐拿酒瓶敲了下他脑袋说，“就当陪我喝吧。我保护了你这么久，你一句感谢都没有，陪我喝个酒总行吧。”
是啊，自己从来没对孙无恐说过一个谢字。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认为孙无恐保护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什么样的人会让自己觉得他保护自己是理所应当的？
唐森之后的记忆就模糊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和孙无恐不停地喝，孙无恐聊起了他一些没来添竹前的往事。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没和孙无恐单独喝过酒，就连像样的闲聊也不曾有一次。半夜的时候似乎有黑衣人上来询问要不要送他们回营房，结果被他们一脚踢开。他们几时睡着的完全没印象了，总之所有的酒瓶都空空如也。
一队灰衬衫背着重型武器进入了演武场，他们的脚步声把唐森拉回到了眼前。灰衬衫分散巡视每一格石阶，当经过他们身边时，默默地替他们把空酒瓶和纸箱收走，并不来打扰。唐森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刚过九点，离十点的复赛还有一个小时。他寻思是不是叫醒孙无恐，然后回营房吃点早饭。他自己一点没胃口，酒意还弥漫在胸腹之间，隐隐有些恶心，但是孙无恐如果不吃东西的话，恐怕比赛都看不踏实。随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柳倩，赵甜甜和常饿女出现在视野中，正向他们走来。柳倩和赵甜甜穿得几乎一样，舒适的修身丝质无袖衬衫搭配牛仔短裤，像对姐妹花，而仙子恢复了老农民本色，邋邋遢遢跟在后面。
“给。”赵甜甜将手中的面包和矿泉水递给唐森，常饿女则飞起一脚踢了下孙无恐的屁股。“醒醒，懒鬼。”
“仙子，让他再睡会儿，时间还早。”柳倩说着在唐森身边坐下，“怎么？不敢回营房睡觉？这么大的人还学无知少年逃夜？”她神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是，我们俩喝醉了。”唐森如实回答。
“给他践行吗？”柳倩朝孙无恐努努嘴，“这次有三个名额，他升仙的希望很大。”
“算是吧。”唐森拧开矿泉水瓶盖子，一口气将整瓶水喝光，宿醉让他口干舌燥。
“他如果真的升仙了，你打算怎么办？”柳倩问。
唐森一愣，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其实最确定会升仙的是我啊！
“到时候来基因公司住吧，即使孙无恐不在，第九处也有能力保护你。”
真能来住就好了。唐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他的沉默却让柳倩欣喜不已，之前柳倩曾邀请过他，但被一口拒绝，而此时唐森没有表态，在柳倩看来就是默许。
“来得够早的呀。”孙无恐被吵醒了，从唐森手中夺过面包说，“特意为我们送吃的？”
“你们两口子够浪漫的，喝酒赏月一整晚？”柳倩调侃孙无恐。
“是啊。”孙无恐嘴里塞满吃的，含混不清地说，“该找的人不找，非拉上我，我也没办法啊。”
“就算有其他人肯陪他，你不是还得跟着？”柳倩微笑着说。
“这倒也是，不过快了。”
“什么快了？”柳倩问。
唐森急忙拿起手里的面包堵住孙无恐的嘴。“赶紧吃你的吧。”
常饿女瞪大眼睛，揪住孙无恐的耳朵说：“你们喝酒赏月不带上我？”
“放手放手，仙子，注意形象，有人来了。”孙无恐忙不迭拍打常饿女的手说。
演武场内陆续有人到来。人数最多的是第八处和第九处的保卫人员，灰衬衫和黑衣人加在一起大约有两百多人，荷枪实弹分散在石阶上警戒。参赛的妖怪三三两两坐在最底层的石阶上，除了他们外其他妖怪一个都没看到，与昨天热闹的场景截然不同。
“淘汰的妖怪都走了？”唐森问。
“选拔的规则就是这样，淘汰的妖怪必须当天离开通天峰，这里可不是供他们游玩的场所。”赵甜甜说。
红中儿领着一群小妖挺胸叠肚，吵吵闹闹地进场。小妖们看着空落落的演武场，颇有些失望。
“哇，人好少，没意思。”
“人少还不好，只有我们替大王加油，记得喊大声点。”
“大王不用我们加油也稳赢。”
“那也必须加油，用我们的气势把其他妖怪压倒。”
孙无恐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这些小妖可以来观战？他们连比赛都没参加。”
“听说是铁公主和观影大师特别打了招呼，怕小妖们独自留在添竹市闯祸。”赵甜甜边回答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唐森记得这副眼镜是杨剑开发出来的特制产品，可以看穿人体。
“你戴这眼睛干嘛？”他背转身对着赵甜甜问。然后他发现自己面前的柳倩也戴着同样的眼镜，正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唐森避无可避，觉得自己就像个□□的初生婴儿，正被两名接生的护士检查是否身体存在缺陷。
“甜甜，别盯着他看了，他脸都红了。”柳倩转过头笑着说，“你当我们真是来度假的？杨剑最近把这眼镜又作了改良，在妖怪打斗时，可以清晰地识别妖气的流动，这对于我们基因公司的研究工作至关重要。”
“能不能给我配一副？”唐森问。
“想得美，这眼镜造价极其昂贵，一副眼镜的用料都抵得上两台白龙车了。杨剑本来就打算给我一副，还是我好说歹说才给甜甜也弄了一副。”
好吧，又是土豪们的特权。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员全员到齐。演武场内除了红中儿的小妖们，总计剩下25名妖怪，其余都是评审仙人，嘉宾以及保卫人员。当金刚琢高悬于场地上方张开结界，四名金刚力士分站四角后，稳输菩萨大声宣布比赛规则：“各位道友，复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具体比赛规则昨天已经公布，我在这里再明确一下。规则很简单，场地中央放置了5枚铁球，比赛时长为半小时。在比赛结束时，铁球的持有者将胜出。也就是说，20名复赛选手将只有5人晋级。人退到结界外就算自动弃权，铁球掉到结界外将由金刚力士送回。如果没有疑问的话，请各位选手在场边就位，我们10分钟后将吹响军号，听见军号，就意味着比赛开始。”
妖怪们从石阶上站起，在灰衬衫的引导下集中站在入口的甬道处等待。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集中在场中央的5枚铁球上，铁球差不多跟足球一样大小，仙人们应该是根据妖怪喜好踢足球这一点设定了这场的规则，只不过并不限制用手而已。
“祝先生，你对这场比赛的看法如何？”虽然已经基本没有观众，但是毕竟还有几位凡人嘉宾以及第八处，第九处的安保人员，担任解说的太伤脑君例行公事地问。
祝舞能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这场比赛的时长只需要定10分钟就够了。”
“哦，为什么？”太伤脑君好奇地问。
“因为无论定多少时间，一上来必定没有人会去碰球。谁拿到球就成为其他人的目标，在围攻之下坚持30分钟的可能性基本没有。如果是我，我就在最后10分钟甚至最后5分钟出手，挑一个自己有把握对付的目标，全力攻击。复赛选手都是精英，必然也想得到这一点，所以没有人会在开赛后去碰球，前面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浪费的。”
“你的意思是选手们会在场上等待20分钟，然后再开始争夺？”
“没错，必然是这样。”祝舞能自信满满地说。
“祝舞能这小子脑筋确实好使。”孙无恐赞了一句，祝舞能的判断可以说十分准确。当然，真正的局面也并非这么简单，谁先拿到球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是不假，但是如果对持球人的实力把握不准，出手争夺的时间点太晚，也有可能因为抢不到球而被淘汰。但是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先袖手旁观的确是上策。即便原本场中有个别脑子一根筋的妖怪，现在听了祝舞能的评论也必定会先观望。
“选手们准备了。”稳输菩萨举起扩音喇叭宣布，“军号一吹响，比赛就自动开始。”
“哇，好紧张。”小妖们纷纷叫嚷。
“没事的，小朋友们。”祝舞能呵呵笑着说，“军号响了也没人会动的，不用紧张。”
悠扬的号声响起，超过半数的妖怪箭一般窜向中场，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祝舞能脸上。风沙兄弟各自捡起一枚铁球退到一边，虎鹿羊以及五织女没有碰其他铁球，而是将他们两人团团围在中间。另外率先冲出的一名妖怪是郎灵虚，他将一枚铁球抓在手里，独自站在场中。除了他们11人，剩余9名选手就像祝舞能说的，呆在原地没有动作。
太伤脑君咳嗽一声，问祝舞能：“祝先生，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祝舞能尴尬地笑笑，好在他脸皮厚，也不觉得丢人。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我知道了。风沙兄弟，虎鹿羊，五织女本就是一伙的，他们的目标是保证风沙兄弟出线就行了。高明，非常高明。10个人护住两枚铁球绰绰有余，剩下的选手不会为了两枚铁球去同时对抗10个人，因为还有另外3枚铁球可以争夺。风沙兄弟可以说一上手已立于不败之地。至于郎灵虚么，就有点脑瓜不好使了，这么早先抢到一枚铁球，势必成为其他选手的目标。”
郎灵虚哈哈大笑。“老祝，你脑瓜才不好使呢。你看我现在拿着铁球，有人来抢吗？其他人就算要抢，也不是现在。我就是闲得无聊，跟着沙颅海那群人凑个热闹而已。”郎灵虚说得没错，场边的9名妖怪纹丝不动，有些已经干脆坐在地上，而场内的虎鹿羊，五织女也丝毫不贪图其他铁球，正如祝舞能分析的，他们摆出10个人一起护住两枚铁球的架势，确保风沙兄弟出线。
“祝先生，局面基本定型了吧？”太伤脑君问。
“嗯。”祝舞能答道，“形势基本明朗，之后的争夺将在剩下10名妖怪中展开，由10个人争夺3枚铁球。目前不会有人再出手，真正的战斗将在最后10分钟打响，我建议现在大家可以去上个厕所或者抽根烟什么的，哈哈。”他话音刚落，九千岁慢悠悠走向场中，捡起一枚铁球捧在手中。
祝舞能在心里问候了九千岁老娘一百遍，这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他拿起手机在聊天群里发了条信息：“九爷，给点面子啊，好好坐着不行吗？”我是奸商我自豪（祝舞能）说。
“我高兴。”九爷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在群里回复。
场上妖怪收到信息纷纷取出手机，反正闲着也没事，聊天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盗亦有道（郎灵虚），阿郎，手里的铁球帮我守好，一会儿我去拿。”我黑我帅气（雄霸天）说。
盗亦有道（郎灵虚）立即回复：“我呸，明明有个没人的铁球你不拿，非来抢我的？”
舞动青春（云中蕊）说：“剩下没人的铁球我包了，大哥们别跟小女子抢啊。”
玉树临风赛潘安（元圣）说：“舞动青春（云中蕊），放心，不抢你的。”
好想谈恋爱（操盘女）忽然发了一条：“亲亲元圣小心肝，别抢我们的哦，晚上老地方见！”
好想谈恋爱（操盘女）撤回了消息。
织女们立刻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嚷嚷开了。
“原来你在添竹新交的男朋友是元圣那个滑头啊？”
“他是有名的花心大萝卜，你不长脑子的啊？”
“难怪每天晚上往外跑，浪不死你。”
观影大师端起扩音喇叭大声警告：“各位道友严肃点，正在比赛呢。”
所有人的手机滴滴响个不停，众人低头一看，常饿仙子又刷屏了。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女（常饿仙子）连刷了十条同样的信息：“兄弟们给我上啊，都等什么哪，是不是男人啊？”
四海为家（黄眉僧）回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女（常饿仙子），仙子少安毋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四海为家（黄眉僧），谁说的，你端碗热豆腐来，我现在就吃给你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女（常饿仙子）回复。
风一样的男子（杨剑）在聊天群里发了个链接：“各位道友，开盘了，点击链接可自由下注，赔率已经设好。”
“风一样的男子（杨剑），链接打不开啊？！”赢遍天下（稳输菩萨）说。
“赢遍天下（稳输菩萨），菩萨你就免了吧，评审不能下注。”风一样的男子（杨剑）回复。
“大师，四个评审有点多啊，要不你们三个来，我就不当了，如何？”赢遍天下（稳输菩萨）打字。
赢遍天下（稳输菩萨）撤回了消息。
演武场内负责警戒的灰衬衫和黑衣人被眼前的场景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众妖怪神仙只顾着低头看手机，没人关注场中的铁球，原本紧张的比赛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太伤脑君忽然问道：“祝先生，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祝舞能抬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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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放亮后，唐森醒来。他的头痛得快要裂开一样，眼前一片模糊。我这是在哪？唐森费力地坐起，手碰倒了一溜酒瓶，叮叮咚咚在石板上滚动。他揉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身处演武场内，孙无恐就睡在下面那格台阶上。记忆逐渐返回他的大脑，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晚的篝火晚宴刚开始，他匆忙取了些食物，拉着孙无恐一起逃离沙滩。他无法同时面对柳倩和林蝎儿，只能选择做个逃兵。孙无恐虽然极不情愿，但是看见唐森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默默跟他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总之今天他是不会回到柳倩营房去的。最后他和孙无恐来到空无一人的演武场，两人坐在坚硬的石阶上将手中的食物吞下。
“又怎么了？”孙无恐吃饱后在石阶上躺倒，他直到此刻才发问。
“柳倩吻了我。”唐森木讷地说。
“不是很好吗？她早就该这么做了。”孙无恐丝毫不觉得惊讶。
唐森沉默不语，孙无恐也不逗他说话，只是静悄悄陪他坐着。
“你怎么一点不好奇我是怎么想的？”唐森忍不住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关我屁事。一个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你还吻了我呢。”
“你！”唐森怒目相向。
“好好，不跟你开玩笑。”孙无恐举手投降，“换作以前我一定为你高兴，不过现在嘛，少惹麻烦为好。选拔一结束你就要升仙了，无论妖怪还是凡人都跟你没关系了。再说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孙无恐没有等来唐森的回答，他不由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唐森问：“你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她的了？”
“我不知道。”唐森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说，“我一直对她毫无感觉，可是她吻我的时候，我居然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你完了，”孙无恐坐直身体搭着唐森的肩膀说，“她一定也知道了。女人吻你的时候，你的反应绝对逃不过她们的眼睛，你完了。”
“什么完不完的。”唐森推开孙无恐的手说，“你自己都说了，一个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也得分什么人。比如那个赵甜甜吻你一百次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柳倩嘛，可就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她没给你安排特别的营房你立马就不高兴了，她让你搬去和她一起住，你简直乐开了花。你从来觉得她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觉得她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唐森在心里筑起的防线被孙无恐击溃，孙无恐一针见血地把蒙蔽自己双眼的那层纸给捅破了。
“我该怎么办？”唐森问。
“好办，统统忘掉。排骨夫人也好，柳倩也好，都跟你没关系。我有个好主意，能帮你忘掉这些破事。喂，躲着的小子，你们给我过来。”孙无恐朝入口甬道阴影中的黑衣人招手。从他和唐森离开沙滩开始，数名黑衣人就远远尾随他们，一路跟到演武场。
一名黑衣人走近他们说：“不好意思，职责所在，我叫刘明。”
“兄弟，我们想喝酒，能不能帮我们去拿点来？对了，多拿点，你们够辛苦的，也犒赏下自己。”孙无恐说。
“想喝什么酒？”刘明问。
“随便什么，是酒就行。”孙无恐回答。
刘明掉头离去。不多时，两名黑衣人提来一个纸箱，里面杂七杂八装了好几种不同的酒。柳倩下午在沙滩上吻唐森，这些黑衣人可都看在眼里，副处长的准男友必须得照顾周全了。
“哇，到底是柳董事长，这酒可都贵得很。”孙无恐借着月光打量一番，然后一瓶接一瓶取出来放在脚边。刘明很周到地放了个开瓶器在箱子里，孙无恐随便开了两瓶，递给唐森一瓶。
“来，好好喝一场，明天起来就都忘了。”
“我不想喝，你喝吧。”唐森摇头拒绝。
“来吧，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从来没好好喝过，之后再要喝的话，恐怕是在莫高峰了。听说上界的琼浆玉液酒很不错，可惜上回被抓到莫高峰的时候，那帮抠到死的仙人什么吃的都不给，更别说酒了。等我升仙后，非喝他个够才行。现在先练练酒量，到时候喝得他们见到我就怕。”
“你这算是告别？”唐森转头看着孙无恐问。
“告别过去，迎接未来。”孙无恐拿酒瓶敲了下他脑袋说，“就当陪我喝吧。我保护了你这么久，你一句感谢都没有，陪我喝个酒总行吧。”
是啊，自己从来没对孙无恐说过一个谢字。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认为孙无恐保护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什么样的人会让自己觉得他保护自己是理所应当的？
唐森之后的记忆就模糊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和孙无恐不停地喝，孙无恐聊起了他一些没来添竹前的往事。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没和孙无恐单独喝过酒，就连像样的闲聊也不曾有一次。半夜的时候似乎有黑衣人上来询问要不要送他们回营房，结果被他们一脚踢开。他们几时睡着的完全没印象了，总之所有的酒瓶都空空如也。
一队灰衬衫背着重型武器进入了演武场，他们的脚步声把唐森拉回到了眼前。灰衬衫分散巡视每一格石阶，当经过他们身边时，默默地替他们把空酒瓶和纸箱收走，并不来打扰。唐森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刚过九点，离十点的复赛还有一个小时。他寻思是不是叫醒孙无恐，然后回营房吃点早饭。他自己一点没胃口，酒意还弥漫在胸腹之间，隐隐有些恶心，但是孙无恐如果不吃东西的话，恐怕比赛都看不踏实。随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柳倩，赵甜甜和常饿女出现在视野中，正向他们走来。柳倩和赵甜甜穿得几乎一样，舒适的修身丝质无袖衬衫搭配牛仔短裤，像对姐妹花，而仙子恢复了老农民本色，邋邋遢遢跟在后面。
“给。”赵甜甜将手中的面包和矿泉水递给唐森，常饿女则飞起一脚踢了下孙无恐的屁股。“醒醒，懒鬼。”
“仙子，让他再睡会儿，时间还早。”柳倩说着在唐森身边坐下，“怎么？不敢回营房睡觉？这么大的人还学无知少年逃夜？”她神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是，我们俩喝醉了。”唐森如实回答。
“给他践行吗？”柳倩朝孙无恐努努嘴，“这次有三个名额，他升仙的希望很大。”
“算是吧。”唐森拧开矿泉水瓶盖子，一口气将整瓶水喝光，宿醉让他口干舌燥。
“他如果真的升仙了，你打算怎么办？”柳倩问。
唐森一愣，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其实最确定会升仙的是我啊！
“到时候来基因公司住吧，即使孙无恐不在，第九处也有能力保护你。”
真能来住就好了。唐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他的沉默却让柳倩欣喜不已，之前柳倩曾邀请过他，但被一口拒绝，而此时唐森没有表态，在柳倩看来就是默许。
“来得够早的呀。”孙无恐被吵醒了，从唐森手中夺过面包说，“特意为我们送吃的？”
“你们两口子够浪漫的，喝酒赏月一整晚？”柳倩调侃孙无恐。
“是啊。”孙无恐嘴里塞满吃的，含混不清地说，“该找的人不找，非拉上我，我也没办法啊。”
“就算有其他人肯陪他，你不是还得跟着？”柳倩微笑着说。
“这倒也是，不过快了。”
“什么快了？”柳倩问。
唐森急忙拿起手里的面包堵住孙无恐的嘴。“赶紧吃你的吧。”
常饿女瞪大眼睛，揪住孙无恐的耳朵说：“你们喝酒赏月不带上我？”
“放手放手，仙子，注意形象，有人来了。”孙无恐忙不迭拍打常饿女的手说。
演武场内陆续有人到来。人数最多的是第八处和第九处的保卫人员，灰衬衫和黑衣人加在一起大约有两百多人，荷枪实弹分散在石阶上警戒。参赛的妖怪三三两两坐在最底层的石阶上，除了他们外其他妖怪一个都没看到，与昨天热闹的场景截然不同。
“淘汰的妖怪都走了？”唐森问。
“选拔的规则就是这样，淘汰的妖怪必须当天离开通天峰，这里可不是供他们游玩的场所。”赵甜甜说。
红中儿领着一群小妖挺胸叠肚，吵吵闹闹地进场。小妖们看着空落落的演武场，颇有些失望。
“哇，人好少，没意思。”
“人少还不好，只有我们替大王加油，记得喊大声点。”
“大王不用我们加油也稳赢。”
“那也必须加油，用我们的气势把其他妖怪压倒。”
孙无恐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这些小妖可以来观战？他们连比赛都没参加。”
“听说是铁公主和观影大师特别打了招呼，怕小妖们独自留在添竹市闯祸。”赵甜甜边回答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唐森记得这副眼镜是杨剑开发出来的特制产品，可以看穿人体。
“你戴这眼睛干嘛？”他背转身对着赵甜甜问。然后他发现自己面前的柳倩也戴着同样的眼镜，正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唐森避无可避，觉得自己就像个□□的初生婴儿，正被两名接生的护士检查是否身体存在缺陷。
“甜甜，别盯着他看了，他脸都红了。”柳倩转过头笑着说，“你当我们真是来度假的？杨剑最近把这眼镜又作了改良，在妖怪打斗时，可以清晰地识别妖气的流动，这对于我们基因公司的研究工作至关重要。”
“能不能给我配一副？”唐森问。
“想得美，这眼镜造价极其昂贵，一副眼镜的用料都抵得上两台白龙车了。杨剑本来就打算给我一副，还是我好说歹说才给甜甜也弄了一副。”
好吧，又是土豪们的特权。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员全员到齐。演武场内除了红中儿的小妖们，总计剩下25名妖怪，其余都是评审仙人，嘉宾以及保卫人员。当金刚琢高悬于场地上方张开结界，四名金刚力士分站四角后，稳输菩萨大声宣布比赛规则：“各位道友，复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具体比赛规则昨天已经公布，我在这里再明确一下。规则很简单，场地中央放置了5枚铁球，比赛时长为半小时。在比赛结束时，铁球的持有者将胜出。也就是说，20名复赛选手将只有5人晋级。人退到结界外就算自动弃权，铁球掉到结界外将由金刚力士送回。如果没有疑问的话，请各位选手在场边就位，我们10分钟后将吹响军号，听见军号，就意味着比赛开始。”
妖怪们从石阶上站起，在灰衬衫的引导下集中站在入口的甬道处等待。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集中在场中央的5枚铁球上，铁球差不多跟足球一样大小，仙人们应该是根据妖怪喜好踢足球这一点设定了这场的规则，只不过并不限制用手而已。
“祝先生，你对这场比赛的看法如何？”虽然已经基本没有观众，但是毕竟还有几位凡人嘉宾以及第八处，第九处的安保人员，担任解说的太伤脑君例行公事地问。
祝舞能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这场比赛的时长只需要定10分钟就够了。”
“哦，为什么？”太伤脑君好奇地问。
“因为无论定多少时间，一上来必定没有人会去碰球。谁拿到球就成为其他人的目标，在围攻之下坚持30分钟的可能性基本没有。如果是我，我就在最后10分钟甚至最后5分钟出手，挑一个自己有把握对付的目标，全力攻击。复赛选手都是精英，必然也想得到这一点，所以没有人会在开赛后去碰球，前面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浪费的。”
“你的意思是选手们会在场上等待20分钟，然后再开始争夺？”
“没错，必然是这样。”祝舞能自信满满地说。
“祝舞能这小子脑筋确实好使。”孙无恐赞了一句，祝舞能的判断可以说十分准确。当然，真正的局面也并非这么简单，谁先拿到球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是不假，但是如果对持球人的实力把握不准，出手争夺的时间点太晚，也有可能因为抢不到球而被淘汰。但是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先袖手旁观的确是上策。即便原本场中有个别脑子一根筋的妖怪，现在听了祝舞能的评论也必定会先观望。
“选手们准备了。”稳输菩萨举起扩音喇叭宣布，“军号一吹响，比赛就自动开始。”
“哇，好紧张。”小妖们纷纷叫嚷。
“没事的，小朋友们。”祝舞能呵呵笑着说，“军号响了也没人会动的，不用紧张。”
悠扬的号声响起，超过半数的妖怪箭一般窜向中场，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祝舞能脸上。风沙兄弟各自捡起一枚铁球退到一边，虎鹿羊以及五织女没有碰其他铁球，而是将他们两人团团围在中间。另外率先冲出的一名妖怪是郎灵虚，他将一枚铁球抓在手里，独自站在场中。除了他们11人，剩余9名选手就像祝舞能说的，呆在原地没有动作。
太伤脑君咳嗽一声，问祝舞能：“祝先生，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啊？”
祝舞能尴尬地笑笑，好在他脸皮厚，也不觉得丢人。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说道：“我知道了。风沙兄弟，虎鹿羊，五织女本就是一伙的，他们的目标是保证风沙兄弟出线就行了。高明，非常高明。10个人护住两枚铁球绰绰有余，剩下的选手不会为了两枚铁球去同时对抗10个人，因为还有另外3枚铁球可以争夺。风沙兄弟可以说一上手已立于不败之地。至于郎灵虚么，就有点脑瓜不好使了，这么早先抢到一枚铁球，势必成为其他选手的目标。”
郎灵虚哈哈大笑。“老祝，你脑瓜才不好使呢。你看我现在拿着铁球，有人来抢吗？其他人就算要抢，也不是现在。我就是闲得无聊，跟着沙颅海那群人凑个热闹而已。”郎灵虚说得没错，场边的9名妖怪纹丝不动，有些已经干脆坐在地上，而场内的虎鹿羊，五织女也丝毫不贪图其他铁球，正如祝舞能分析的，他们摆出10个人一起护住两枚铁球的架势，确保风沙兄弟出线。
“祝先生，局面基本定型了吧？”太伤脑君问。
“嗯。”祝舞能答道，“形势基本明朗，之后的争夺将在剩下10名妖怪中展开，由10个人争夺3枚铁球。目前不会有人再出手，真正的战斗将在最后10分钟打响，我建议现在大家可以去上个厕所或者抽根烟什么的，哈哈。”他话音刚落，九千岁慢悠悠走向场中，捡起一枚铁球捧在手中。
祝舞能在心里问候了九千岁老娘一百遍，这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他拿起手机在聊天群里发了条信息：“九爷，给点面子啊，好好坐着不行吗？”我是奸商我自豪（祝舞能）说。
“我高兴。”九爷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在群里回复。
场上妖怪收到信息纷纷取出手机，反正闲着也没事，聊天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盗亦有道（郎灵虚），阿郎，手里的铁球帮我守好，一会儿我去拿。”我黑我帅气（雄霸天）说。
盗亦有道（郎灵虚）立即回复：“我呸，明明有个没人的铁球你不拿，非来抢我的？”
舞动青春（云中蕊）说：“剩下没人的铁球我包了，大哥们别跟小女子抢啊。”
玉树临风赛潘安（元圣）说：“舞动青春（云中蕊），放心，不抢你的。”
好想谈恋爱（操盘女）忽然发了一条：“亲亲元圣小心肝，别抢我们的哦，晚上老地方见！”
好想谈恋爱（操盘女）撤回了消息。
织女们立刻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嚷嚷开了。
“原来你在添竹新交的男朋友是元圣那个滑头啊？”
“他是有名的花心大萝卜，你不长脑子的啊？”
“难怪每天晚上往外跑，浪不死你。”
观影大师端起扩音喇叭大声警告：“各位道友严肃点，正在比赛呢。”
所有人的手机滴滴响个不停，众人低头一看，常饿仙子又刷屏了。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女（常饿仙子）连刷了十条同样的信息：“兄弟们给我上啊，都等什么哪，是不是男人啊？”
四海为家（黄眉僧）回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女（常饿仙子），仙子少安毋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四海为家（黄眉僧），谁说的，你端碗热豆腐来，我现在就吃给你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女（常饿仙子）回复。
风一样的男子（杨剑）在聊天群里发了个链接：“各位道友，开盘了，点击链接可自由下注，赔率已经设好。”
“风一样的男子（杨剑），链接打不开啊？！”赢遍天下（稳输菩萨）说。
“赢遍天下（稳输菩萨），菩萨你就免了吧，评审不能下注。”风一样的男子（杨剑）回复。
“大师，四个评审有点多啊，要不你们三个来，我就不当了，如何？”赢遍天下（稳输菩萨）打字。
赢遍天下（稳输菩萨）撤回了消息。
演武场内负责警戒的灰衬衫和黑衣人被眼前的场景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众妖怪神仙只顾着低头看手机，没人关注场中的铁球，原本紧张的比赛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太伤脑君忽然问道：“祝先生，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祝舞能抬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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