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温斯豪尔修道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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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饭后特雷韦恩先生提议再去原来的那间餐厅看看,修女却以用餐时间人多眼杂为由,禁止我们打开那个房间的门以免里面的情景吓到别人。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转而走到庭院里散步。阳光徐徐,光线透过洋槐密集的枝叶散落下来,轻风竟带来了些许凉意。特雷韦恩先生还在埋怨着这里的伙食,说简直比牢饭还难吃。纳斯塔加一直在看庭院的一个角落,那里站着个麻杆一样的年轻男子,穿一身白色的棉布衣服,像个稻草人一样站在那里,抬起一只手放在头边,食指不断弯曲向下敲打着自己的手掌,口中念念有词,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自言自语。

“那个人有自闭症,”纳斯塔加悄悄对我们说,“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别人有交流障碍,刻板与重复的行为就是最大的特点,尤其是在焦虑的时候,他手上的这种动作会更剧烈。”

“你怎么知道?”我说,“以前接触过这种人吗?”

“读书的时候学校里有过这样一个学生,”纳斯塔加说,“他会长时间跪在地上观察蚂蚁,还会给池塘里的金鱼取名字,能记住每条鱼的外貌特征并将它们区分开,他其实很聪明,但人们都以为他痴傻愚笨,都嘲笑他的怪异。”

“有天赋者须将自己伪装成弱智,才能避免庸人的嫉妒与排挤。在羊群里就得低头吃草。”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返回去继续工作。午餐后的这段时间是白天比较清静的,就算没有午休习惯的人也会在困意中变得安静。我们借机想进入那间封闭的餐厅继续研究那些人脸图案,又不想硬着头皮去求修女打开房门,于是我们三个人一合计,干脆找个没人的地方翻窗而入。我们绕到修道院主楼侧面,那里是块相对隐蔽的草地,我双手十指交叉手掌向上,让他们像踩马登一样攀上窗台。纳斯塔加穿着裙子,但她身手敏捷,轻轻一跃就翻了进去。

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墙上挂着的六位逝者画像静静注视着我们。

“少了一幅,”纳斯塔加看着墙上的那排相框说,“这里有一只钉子,说明这里应该也挂了一幅肖像画,现在却不见了。”

“现任的院长也对我们避而不见,”特雷韦恩先生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不过当务之急是研究地板上的那些人脸图案,我们也就把画像的事先放在一边。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合力将大块的地毯掀开,露出下面的地板。那些诡异的图案虽然看过一次,大白天的却仍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特雷韦恩先生说,“但设计出这些图案的人真的很会制造恐怖感。你们看这些人脸,看上去确实很像某种自然生成的霉斑之类,细看下却有鼻子有眼,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自然出现的东西像极了诡异的人脸,这才是最可怕的。人类会对与自己相像的东西本能地产生恐惧心理,比如人偶、雕像、绘画。上个世纪有一幅名叫《女巫的安息日》的油画,一只巨大的黑山羊像人一样坐在岩石上,接受着人们的膜拜与献祭,它端坐在人群中间,像人一样眼神高傲地看向画外。那幅画作曾因引起人们的恐惧而被禁多年,就是因为画中山羊的神情姿态与人类极其相似。制造这些图案的人正是利用了人们的这种恐惧心理,用这种方式制造恐怖气氛。”

“如果这些图案真的是人为画上去的,”我说,“那着实得费不少工夫,还得掩人耳目,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你在质疑我的想法吗?”特雷韦恩先生看着我说,“我在用科学理智的方法分析这些东西!”

“我当然认同您的观点,只是好奇那人怎么做到的,以及他的目的……”

“至于目的,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我们在这儿各抒己见的时候,纳斯塔加似乎发现了什么。只见她逐个观察了那些图案,目光在相邻的几幅图案之间来回丈量。“这些人脸的位置变了,”她说,“虽然不太确定,但总感觉其中几幅发生了位移,比如这幅,看上去很像面色惨白的男人脸,感觉距离旁边那幅长头发的女人图案稍远了点。”

我和特雷韦恩先生正在各执其词,听她这么一说,都仔细去看地板上的那些图案,果然发现了异样!就像她说的,虽然不太确定,但能感觉到有些图案确实偏离了之前的位置,虽然变动并不明显,细看之下却很容易察觉。

“你可不要先入为主给我们制造错觉,”特雷韦恩先生说,“你此话一出,很容易引导我们产生这样的感觉!”

“如果我们三个人都看出来了,”纳斯塔加说,“那就证明不是错觉。”

“这样吧,”我说,“为了证明真伪,我们不妨以地板砖缝为参照物,看清几张有代表性的图案的具体位置,过段时间再来看,就能分辨出是否真的位移。”

“还用过段时间吗?”特雷韦恩先生说,“别忘了我们已经拍下了照片,可以马上拿来做比对。”

想到这我们赶紧动身,翻窗出去回到阁楼。这段时间照片已经洗好,特雷韦恩先生用镊子将照片取出,举在窗前仔细看。经过认真对比,我们三人几乎可以确定,刚刚看到的人脸图案较之前发生了位移,虽然不太明显,但有的地方对比之下就能看出来。我们都有些不敢相信,感觉事情越来越诡异。

“这不可能,”特雷韦恩先生说,“这座建筑所有地板都是大理石的,而大理石具有吸附性,已经涂抹上去的染料经过一段时间很难消除。”

“照片不会说谎。”纳斯塔加说。

特雷韦恩先生没说什么,他走到桌边,拿起刚才的玻璃器皿看了看,指着瓶子底部说:“你们看,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把地板的样品放进碘液里,结果发生反应产生了沉淀,说明地板里含有铅。而铅是颜料的主要成分,说明地板上的图案的确是有人用颜料画上去的!”

“可那些图案的位移又怎么解释?”纳斯塔加问。

“总会找到合理解释的,”特雷韦恩先生说,“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幸亏你的老师没来,不然他又会大做文章——你带纸了吗?”

“什么?”

“画纸。我的底片数量有限,你不是会速写吗,我想这回该派上用场了。你可以用速写将地板上所有图案的位置描绘下来,以备再做对比。”

“午餐时间差不多结束了,”我说,“我们去找修女让她把餐厅的门打开吧。”

我们带着设备和一些工具走下楼梯,打算继续研究那些地板上的图案,可令我们赶到奇怪的是,刚才用餐的时候明明看到很多人,没一会儿的功夫却一个人也看不到了。难道这修道院的作息时间如此规律,用餐过后集体午休?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们也不敢打扰,只是感觉跟奇怪,原本人声熙攘的修道院转眼间空无一人,感觉仿佛到了另一个空间。不过我们三个人顾不上纳闷,一心想着去研究那些地板,简单商议过后,我们径直来到餐厅门外,特雷韦恩先生用他独特的开锁技能设法打开老式门锁,我们三个将东西搬进去,为了不被人发现,又随手将门关上。

天气难得放晴,午后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口照射进来,在偌大的房间中形成道道光柱。我们仿佛置身于尘封多年的古迹之中,见证尘封的秘密重见天日。我和特雷韦恩先生干脆将盖住图案的地毯全部掀开,让所有图案展露无遗。纳斯塔加支起一块简易画板,开始用铅笔描绘那些图案的形态与位置。与此同时,特雷韦恩先生一直在用一支小锤子在地板上敲敲打打,试图寻找有空洞的地方,结果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又转而去研究四周的墙壁,想知道是否可能会有人通过暗门之类的机关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潜入房间动手脚。

转眼间太阳已经转到西面,原本照射地板的光柱变成映在墙上的余晖。纳斯塔加一连画了十几张纸,终于完成了对所有图案的临摹。我和特雷韦恩先生还在不知疲倦地探索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浑然不知疗养院里的其他人已经开始到处走动,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有人来到了餐厅门口。

特雷韦恩先生还在专心研究墙壁上突起的装饰物,用手摸索那些年代久远的装饰雕刻和别具风格的花边轮廓,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因为我见他睁大眼睛,脸几乎都贴在了墙壁上。

恰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把我们吓了一跳。我们三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餐厅门口,正对着房间里面大喊大叫。她身材干瘪,只穿了件松垮垮的套裙,牙齿几乎都掉光了,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几乎能看到嗓子眼里的小舌头。我们都被这尖叫声惊呆了,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修女一直避免疗养院里的患者看到那些人脸图案,我们只顾研究,没发现原本关上的餐厅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那老妇人定是被那些可怕的人脸图案吓到,这下我们麻烦大了。果然,老妇人的尖叫声很快引来了其他人,好在修女们及时赶来,将围观者带离。那个被吓坏的老妇人的被架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大喊大叫:“Hölle!Hölle……Hexer!Hexer……”

我们被她那着了魔般的样子吓坏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双目圆瞪、脸色苍白,干瘪的身体在衣裙下仿佛只剩骨架,却突然像发了疯一样,面部和身体都极度扭曲着,嗓子里发出的尖叫声已经不像人的声音,听上去令人头皮发麻。我们还没从这阵骇人的骚乱中回过神来,梅尔塔修女就径直走了进来。她脸色铁青,嘴角一直在抽搐。

“谁叫你们进来的,”她盯着我们说,“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能让患者看到这些东西吗?”

我们自知惹了麻烦,纳斯塔加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特雷韦恩先生走上前去试图跟她解释:“我们只是想趁人们休息的时候研究一下……”

“我们从不休息!”梅尔塔修女打断他说,满脸愠色地盯着我们。

“抱歉,”特雷韦恩先生说,“我们应该经过您的允许。”

“现在我们必须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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