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龙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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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风雪突然大了起来。

        “马车过不去了,今夜先在车里过夜吧。”

        洪叶生掀帘进来道。金絮裹着厚厚的棉被斜靠在车角落,看他抖落身上的雪、关紧车门。他刚才已把马车外面的两层牛皮罩子扯下御风,锁住车轮,车内又铺了绒毯,点了两只火炉,可她还是觉得冷。

        黑风黑雪呼啸,让人更增一倍听觉上的冷。

        洪叶生打开车壁的小门,在堆放行李的后车厢拿出一个烧水的小炉子,水烧开后递给她,金絮吹了吹一口喝下便赶紧将手躲回被内。

        “一个时辰前就看见支郁村的牌坊,为什么走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屋?”

        “可能是搬迁过,牌坊没有一起搬走。”他喝几口热水,“天亮再找吧,农村人搬迁不会搬得太远,应该只在十几里地的范围。”

        “支郁山呢?”

        “我们现在应该就在支郁山中。”

        金絮隔着紧闭的窗向外面看了一眼,“这山还挺大的。”

        “还冷么?”洪叶生给她一个热水袋,“睡吧,等你睡着后我就熄炉。”

        不知是不是在廷尉受的鞭刑让身体不好了,她感觉今年冬天挺难熬的。被窝留一个透气的孔,金絮缩进被里抱着热水袋慢慢睡着了。

        醒来时风雪声停了,天光大亮,洪叶生不在车内,他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金絮摸摸怀中的水袋,还是热的,应该是他换过了。她醒醒神,窝了一会儿后喝下几口水,便穿上两件厚衣和雪靴,将被叠好,推门出去。

        金絮环顾四周,马车躲在一处山洞里,洞内不高但很深,有好几处燃过篝火的痕迹,洞口堆了稀疏的枯枝挡风,枯枝上都挂着雪。

        她越过枯枝走出去,洞外的积雪铲过了,露出一片残雪的土地,空地中间起了两口大锅,正煮着什么,滚滚热气冒出。洪叶生穿着纯黑大氅,正在给荆风和木果喂草。

        他看过来,“汤煮好了。”

        金絮小跑去揭开锅盖,一锅野兔,一锅山鸡,汤面浮着一层油花,材料丰富,香气四溢。

        “你吃了没有?”

        “还没。”

        “下次不要等我。”

        洪叶生拿来碗筷,金絮两锅各吃了一大碗,身体终于热起来。

        金絮去看看荆风和木果,它们毛长得很长,昨夜洪叶生也有给它们裹上一层皮布御寒。

        洪叶生拿出怀中的一只小指长的竹哨,吹响,清越的哨吟惊动积雪。声音还未落下,四个暗卫从树林深处跃出,端起那两口大锅又跃回树林深处。

        “躲什么,我都看见了。”

        金絮到他们躲回树林的位置高声喊道:“谢谢你们一早起来铲雪和打猎!”

        她等了几息,林子里传来两下短促的哨音,算是对她的回应。

        洪叶生笑道:“意思是‘不用谢’。”他复架起一锅烧水,水里撒了些驱寒的药材,金絮备好水袋等着。

        “今年要在支郁村过年了。”

        “也可过冬。”他道。

        金絮长这么大还没有在除太南和京城以外的地方过年,不知这乡里人家的过年氛围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挺期待的。

        “接下来去哪儿?”

        “山的另一面有座寺庙,笑长生的遗宅和墓碑应该也在这座山的某处地方。马车走不了了就留在这吧,咱们骑马。”

        金絮收拾部分行李挂在马鞍上,太阳渐渐暖起来后与洪叶生向山上走去。

        “这山有多大啊?”

        “比京城郊外的序山还大。”

        “哦——那我们要怎么找到笑长生的墓地?”

        “先去那座寺庙看看吧,有人的话就问一问。”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走几步就看见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金絮斗篷下袖着手,赏景悠走。偶尔飞过几声鸟雀的鸣叫,树木时疏时密,光秃秃的枝丫挂着残雪,太阳照其上,雪水滴滴下淌。

        “这里的雪景比旦白山的好看吗?”

        “我没有去过旦白山。”

        “我觉得这里不太好看。”

        “太南最好看。”

        金絮一笑。

        没多久乌云浓起来将太阳抹去,洪叶生看了看天色,道:“很快又要下雪了。”

        这时林中某处传来一道哨音,惊起一滩鸟群,尾音在林间回荡。金絮只觉这音环绕周身,辨不清是从何处传来,洪叶生却是听准地回复一音,即刻牵着她向一个方位走去。

        “应该是找到笑长生的遗宅了。”

        金絮由他牵着,未行多远,便从山崖处透过树尖看到一所融在一片白茫中的黑瓦屋,雪光难掩其破败之色。

        二人骑马到屋前,整个院子厚雪覆盖,两间房屋一大一小,小的被风雪压塌了,大的门前雪已积了半门高。

        洪叶生翻找出一根粗树枝扫门前雪,勉强将门打开。金絮走进屋中,冷冻的灰尘散发霉味,屋内阴冷的气息比屋外尤甚,三四件古旧的陈设,可以遥想笑长生晚年的贫困潦倒。

        洪叶生在屋外唤她,金絮出门未见他人,绕到屋后才见到他,和一块掩在雪地里的墓碑。

        正是支郁笑长生的墓碑。碑名江海。

        金絮扫除落雪,祭上假花美酒,和洪叶生一起拜了三拜,烧了纸钱,心中可惜无缘得见笑长生真人。有些话想说,但又觉无谓说起。

        纸钱烧尽,金絮返回屋中,找找有没有笑长生遗留的手稿,结果翻遍屋不仅找到了遗稿,居然还意外找到了他为自己写的传记。金絮略略一翻,不禁失笑。

        “陈真真果然是仿照他的妻子写的。”

        难怪那么逼真,难怪张秀之会那么喜欢陈真真。

        金絮将纸稿收拾进行李中,此番行程的目的已达,下一步就是去旦白山了。她想唤洪叶生,扭头正巧看见他悄悄躲于一棵树后,面见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是他的暗卫,不知在交代些什么。金絮放轻步伐偷偷接近,没走两步,洪叶生立刻转头看来,金絮站定不动,他一挥手,黑衣人飞身远去。

        “那庙是个破庙,似乎有人居住;今晚就住这儿吧,明日一早返程。”

        金絮点头应好。

        此时乌云的影子覆下,看不清天色,时辰算来应当刚过午。洪叶生出外拾柴,金絮牵马匹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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