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红叶书》(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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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风这几日名正言顺地常往丞相府跑。金延守也不拒他,还对梁风引见到了同在相府做事的长子金诚。

        梁风和丞相第二子金诺一起在崔固手下习武,听说过一些有关金延守年轻时的事迹。

        金丞相考完太学后就娶了第一任妻子江氏,结果江氏难产去世了,他又当爹又当妈地独自抚养儿子几年,三十来岁位及丞相后才续了顾南蕴。顾夫人生下了金诺和金絮。恒帝驾崩前一年,金丞相将当时怀着幺女的顾夫人送去太南,之后母女二人极少上京,满京城几乎无人见过那位神秘的丞相嫡女。

        梁风不解,“金大人,你为何会娶商贾之女为妻?而且您为什么会愿意跟夫人分开,一家人不就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么?”

        金延守笑笑,“王爷您还小,自然不知。这种事情啊,如人饮水,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明白。”

        “噢——”梁风没懂,但也不多纠结。

        隔日,李晟收拾好行囊,梁风牵着小马,在京城再次没住几月,跟随金丞相的车队出发太南。

        离开京城之际,李晟偷偷带上了那十几个小孩,让他们暗中尾随车队。

        出了京畿,车队却不上官路,而是走了另一条小道。

        路上很静,只有鸟鸣和马蹄,树木贴得十分密,凉风习习,不像官路那样嘈杂和开阔,一路也未见其他商旅车队。

        行至一处驿馆歇息时,梁风下车四处看了看,这小道虽小,但是很干净整洁,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排,沿路驿站比官路密集,而且无人经过。没有阻拦,车队行进速度很快。

        他以为是丞相要去另一地额外办些什么事,便没问,但很快发现不对劲。

        这速度有点太快了,驿站过路费都不用交,最主要是居然有通山隧道,这小路甚至不用绕山而行。一个白日的功夫抵过走官路时两日的路程。

        他觉得这条路有些不寻常,趁再次停下休息用饭时去问了问金延守。

        金延守的随行车队人数众多,光是轿子就有三座,且是十六人抬的,分作不同用途,一应吃食、洗沐、公案面面俱全。相比之下,梁风反而不像个王爷做派。

        正是午饭时候,金延守每餐都邀梁风同席。他乖乖遵循食不言规矩。饭后,梁风才问出了口,金丞相闻言略微吃惊道:“王爷您不知有这条驿路吗?”继而恍然,“是,您刚从越国过来,不知道也是正常。”

        “这是一条建后划为我专用的私路,我每月有许多信件寄去太南,这样一条路能方便很多。您看,速度是不是很快?两三日左右便能到太南了。”

        想到那些穿山隧道,梁风有些惊到了,“这条路划为私用,百官不会弹劾您吗?”

        “当然会。”金延守笑笑,“但即便充公,即便我做事做到十全十美,也一样会有人弹劾我,而且未必会比现在少。”

        梁风不解,“为什么?”

        金延守餐后漱口,拿帕子擦嘴,却问了另一问:“王爷觉得,为官之道,关键在于何?”

        梁风一想,没思绪,摇摇头,“不知道。”

        金延守捋须一笑,“关键在于中庸。适当松些把柄给旁人握着,大家都能安心。知道我做着坏事,御史那些人也就能少些盯着我,不用时刻关心我何时下台。”就着丫鬟端来的水盆洗手,语气淡然,“极好或极坏,清官或贪官,路都走不长的。”

        梁风不知道中庸还能这么理解,有点懂又很不懂。他也被很多人盯着了,可他不敢做坏事。

        金丞相解释道:“元和五年出现一场大旱灾,中原各地流民无数,朝廷上下想不出合适的应对之法。我位及丞相后,便请旨调出了部分银子,分派那些流民去凿山。凿山后再修路通山而过,前后共建了五年吧,中原地区这样的路有好几条,只是仅这一条为我私用。”

        “喔,原来是这样。”梁风懵懵懂懂,提及流民,随即想到去年和崔固从怀县回来时遇见的事情,问道:“每年都会有很多流民吗?”

        这次金丞相想了很久,才说:“不一定。大周近两百年前的全盛时期,流民是非常少的,只是大周不复从前了,流民才多起来。”

        “为什么?”梁风问:“我在史书上读到过,前朝也是由盛而衰,衰于流民叛变。我朝的开国武帝就是曾发起叛变的流民首。为什么会衰?一直保持全盛时期不行吗?”

        这个问题,他还问过郑熹丘,郑夫子告诉他,因为前朝皇帝昏庸无能。

        金延守一笑,“因为物极必反,因为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开头和结尾。”

        梁风没听懂,说:“去年我和崔将军从怀县回来时,遇到了在府衙门口闹事的一大群人,他们为什么会想闹事?”

        金延守不知想了什么,看着梁风的双眼,眼里有些鼓励温和的笑容,轻声答:“因为他们日子过得不好。”

        梁风想起了那十几个孩子,个个瘦骨嶙峋。

        金延守问:“王爷,您觉得您日子过得好吗?”

        梁风想了想,垂下头,丧气道:“不好。”

        “可您不会想着犯上。”

        梁风一愣,点头。

        “这是因为您离得近,而他们离得太远。离得远了,便不再觉得高位之上的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且,相比起您在身边能看见的每一个人,那些流民的日子可比我们过得差太多了。”

        “会有多差?吃不饱饭?”

        “何止是吃不饱饭。大周如今赋税,十税一,听起来不多,但是层层克扣下来,佃农实际交出的税要占去一半,再加上其他的杂役赋税,只需随意一场天灾,就能压垮大部分农民。”

        金延守道:“王爷,很多事情,只从书上学是学不到的,您得亲自去看看。”

        “可是我看不到,我哪儿都去不了。”

        “现在哪儿都去不了,但是往后会有机会的。”

        “那淮南王离陛下也离得远吗?”

        话出口他便一惊,意识到自己逾距了,梁风迅速低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金延守笑笑,无所谓道:“是人不远,心远。”

        梁风忽然意识到所谓远近的区别,就像是之前在朝殿门口金丞相不会把话说得清楚明白,而此刻远离了京城,他说出逾距的话,金丞相却会无所谓。

        那二哥愿意有人在背地里偷偷骂他吗?

        梁风回到自己的车轿里,跟李晟说了金丞相告诉他的这些事情,他问:“金大人会为自己谋取私利,二哥也是想为自己谋取私心吗?”

        老李跟他说:“王爷,在有机会和能力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会愿意为自己谋取私心的,何况是淮南王这样的高位。”

        梁风想了一想也是,换作是他,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说不定也会为自己和身边的人谋取私心的,那样他至少能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只是他没这样的机会。

        行了两日半,抵达太南。尚未入城,太南郡守柳大人带着一行仆从已热烈恭候在城门外,夹道欢迎。梁风被簇拥着住进柳郡守早准备好的府邸,身边又多了许多没见过的下人。

        金延守在太南有座别邸,因府后连着一座巨大的马场,所以位置在城北边缘,再往北就出城了,叫做潇别府,住着他的夫人和女儿。同在太南的顾氏主家则位于城东南的方位。

        梁风感觉这就像是已经嫁给自己的姑娘却一直住在娘家,每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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