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炼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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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每天都要从村西头的井边走回家里。

        他不想回家,所以走得很慢,但又停步不得,只能边走边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例如回想一下刚路过的残壁是当年谁家的房舍。

        他感觉自己这些年忘性越来越大了,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死了多少年。

        他甚至觉得再过些时候,连怎么死的他都会忘记。

        当然,如果真能忘记那冰冷刺骨的井水灌入口鼻的感觉,或者能忘记那双在水底瞧着他窒息的红色眼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经常做些积德的好事,至少是在还活着的时候。

        即使后来成了鬼,他也没有害过人。

        所以他才想不通,为什么死后每日要都在炼狱中煎熬,无法脱离,永无止尽。

        ……

        李伯回到了家中,冲着在灶台前忙碌的年轻女人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野小子,你又跑哪里疯耍去了,还知道回来啊!”年轻女人头也没回,大声斥道,“赶紧来吃饭!”

        是红薯叶面条汤。

        他心里默说一句,可嘴里还是问道:“中午吃什么?”

        “今天吃红薯叶面条汤。”

        母亲麻利地收拾好锅灶,端来两碗面条和两个大馒头,母子俩就在堂屋小桌子上呼哧呼哧地各吃各的面条。

        馒头是给爸爸的。

        李伯眼睛偷偷看着放在竹篮里的大馒头,觉得这雪白面食简直是世界上最有吸引力的东西,让他不自主地将手伸了过去。

        就在脏兮兮的手指要抓住馒头时,一双筷子敲来。

        “收回你的脏爪子,馒头是给你爸爸的。你吃完赶紧去田里给他送去。”

        “哦。”李伯老实地扒拉着最后一点面条。

        母亲吃得慢些,看着面前这瘦弱小子连嘴角一点汤渍都小心舔个干净,她又默默地将自己剩下的半碗推了过去。

        李伯不客气地端起来就吃。

        他们要来了。

        李伯被面碗遮住的眼睛莫名奇妙的有些发红。

        房门被踹开,不大的院子里忽然涌进几个年轻男人,一下显得异常拥挤。

        人群分开,村里最有声望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的父亲跟在后面,面色阴沉发黑。

        母亲被这些人惊到了,她手忙脚乱地跑到院里,先对老人请了个安,再跑到丈夫身旁小声问着什么事。

        父亲看了母亲片刻,也不说话,举手就是狠狠一个巴掌。

        “啪!”

        清脆的声响像是激活了院中众人。

        男人们开始围了上来,手扬欲打,脚抬欲踢,同时嘴里都歇斯底里地嚷着骂着。

        李伯这辈子也从没听过这么多花样的诅咒,虽然他才刚到读书的年纪。

        对这光天化日下的暴行,作为村长的老人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只是拄着拐杖在人群外不停叹气,说着人心不古、三纲五常之类的话。

        馒头要脏了。

        李伯害怕地躲在大堂一角,作为小孩子他无法理解面前的场景。

        母亲被自己的丈夫从院中踹进屋来,跌跌撞撞地掀翻了饭桌,面碗摔得粉碎,雪白馒头在灰尘中翻滚着。

        随着已经无法自己行走的母亲被人群拖了出去,院中又重归寂静。

        ……

        不要去祠堂!

        李伯在心里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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