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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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绍棠与秦王,虽是父子,但自幼分离,被找回后又多数时间都在造反拼杀的路上。

        这样的父子之情,原本就是岌岌可危,偏偏秦王最后一声不响将这个皇位甩给了萧绍棠,萧绍棠心里难过,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白成欢不希望萧绍棠心里一直这样难过。

        她很希望他们父子能够解开这个心结:

        “你去跟父王谈一谈吧,顺带邀请父王后日进宫和我们一起过年。”

        “你能不能陪我去?”

        在战场上勇猛无匹的萧绍棠这个时候,就像一个想去又不敢去的小孩子。

        白成欢笑着摇头:

        “我自然是走不开的,你自己去。”

        再有两天就是除夕夜了,按照大齐宫廷惯例,是要举行除夕宴会的。

        白成欢作为后宫之主,就是再有内务府分忧,诸多事情也是刚刚上手,这时候正是忙得不可开交。

        再者,他们父子的事情,终究还是要他们自己去面对才行,白成欢并不打算掺和进去。

        萧绍棠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那我还是出宫一趟吧,你也不要太费神,有什么事情交给钟嬷嬷去做,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

        但萧绍棠还没动身,大太监胡德喜就上前拦着了。

        “皇上如今万金之躯,不同往日,岂可随意出宫皇上若是想见王爷,可命人传召前来。”

        萧绍棠就盯着胡德喜看了好一阵,才移开了目光,随即就命人叫了内务府的人来。

        “重新挑个人给朕,胡公公年纪也大了,荣养吧!”

        说完就带了如今的侍卫副统领付寒,径直出宫去了。

        胡德喜跪在地上,直到内务府的人将他带出去,让他收拾收拾离宫,他都没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好在虽然是这时候遭了新皇厌弃,但是新皇也没苛待他,惯例给大太监荣养的宅子银子都没少,好歹算是安顿了下来。

        一直到如今跟着废帝西海候住在西海候府的刘德富趁着夜里来看他,胡德喜才骤然哭了出来。

        “师兄……我就不明白我是做错了什么……怎么这一位的心思,比前一位还难揣测,我就是,我就是拦了一下啊……皇帝不能随意出宫,这也是祖宗的规矩啊……”

        刘德富颤颤巍巍给他递了张帕子,无奈叹气:

        “你啊,才跟了皇上几日,就这么不谨慎?伴君如伴虎,这个老理儿你不知道?不管皇上再如何九五之尊,秦王爷是他的生父,你拦着,就是不该!”

        “可我要是不拦着,别人又会觉得我这个大太监跟着皇上没用……”胡德喜就是觉得委屈。

        “话虽这么说,可你想想,要是皇上想做点什么,身边人动辄就拦着,那还做什么皇上?更何况这位又不是自幼能被身边人管束的主儿,他是手执刀剑走上皇位的,你也得分清轻重啊!”

        刘德富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安慰着:

        “事到如今,你也别哭了,好在新皇对你也算宽待,你虽然没能守得住这份体面,但你这样样该有的,也没少什么,说起来,咱们那么多师兄弟,你倒是赚了!”

        “我这哪里是赚了……”

        胡德喜悲从中来,越哭越伤心:

        “当年跟着师傅的师兄弟们,师兄你是跟了皇帝,不说其他人,皇帝待你,是真不错,张德禄跟了晋王,也是能有个善终,就是我……好不容易混到如今,等来了新皇,以为自己能出头了,却落到这个地步……”

        “这样也好啊,挺好的,你以后只要不生事,拿着银子过继个义子,在京城安稳养老是没错的。咱们这些阉人,辛苦一辈子,求的不就是老来有靠吗?你能颐养天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起各人的前程,刘德富眼睛里也忍不住有了水光,但还是很快擦去了。

        “好了,咱们师兄弟好不容易见一面,你也别哭哭啼啼了,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以后,怕是到死都不能再见了。”

        胡德喜听刘德富这么说,才猛然抬起头来:

        “师兄……你,你要去哪里?”

        “我自然是到死都要跟着皇……跟着西海候的,估计也就能过了这个年,就要离京了。”

        “皇上不是恩赐西海候长居京城吗?”胡德喜不大明白。

        刘德富就忍不住叹气:

        “瞧瞧,瞧瞧你这这点脑子,能早早退出宫来实在是你的好处!西海候,西海候,你以为这西海就是个封号吗?”

        胡德喜怔然:

        “可是皇上就不怕人说他刻薄寡恩……”

        “皇上自然不会开这个口,但要是西海候自请离京呢?”

        胡德喜的脑子慢慢开始转弯,但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皇上能放心?”

        自来新皇登基,废帝都是被严密圈禁的对象。

        就算不会折磨致死,也绝不可能再放归自由。

        “放不放心,这就不知道了,但西海候的折子已经送了上去,若是不同意,大概很快就会驳回了,但你出宫之前,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刘德富眯着眼睛问道。

        胡德喜半信半疑,仔细回想了一下:

        “这倒没有,这么说,师兄你真的要走了……西海在哪边儿啊?师兄你,将来……”

        “自然是皇帝说哪边儿是西海,西海就在哪边儿,至于将来,能落叶归根,那是上天垂怜,若是不能,那也是我的命。今晚一别,阿喜,你好生保重。”

        蓦然听到两鬓霜白的师兄唤他年少时的小名儿,胡德喜又被触动愁肠,狠狠地哭了一场。

        一直待刘德富走了之后,胡德喜的脑袋才慢慢清明起来,一个人呆坐了半晌,耳边听着外面更夫手里的梆子敲了三下,才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过来:

        “师兄啊,你真不愧是我的师兄!”

        打小儿师兄弟中就数他的这位大师兄最精明,果然,安安稳稳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没掉脑袋,到这个时候了,还能来套他的话!

        他就疑惑大师兄向来为人谨慎,怎么会好好地论起皇家的是非来!

        只是想到以后怕是不能再见了,想让师兄再来套他的话也不能了,胡德喜到底还是伤心的,一个人辗转反侧到天明,也只能承认,自己这脑子,还是远离宫廷,方能保命啊!

        西海候府,是孝宗皇帝时候一位王爷的府邸,后来那位王爷没等成家就没了,府邸也就空了下来,这个时候稍加修缮,就给了西海候做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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