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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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一来,便是连根拔起……抄家灭族的事情,我等还能找谁?”

        蔡利苦笑道:“左右都是死,如今最好的办法,无非便是依附赵校尉……可我蔡氏方才恢复一些元气,秦、赵二人之前便接连上门要了不少好处,这次难不成将整个家族都赔进去?那结果不是一样吗?莫非真压在赵昕身上?他不过一介校尉,此事……”

        蔡利顿了顿,摇头一叹:“此事绝对有蹊跷。手携圣旨,竟然隐而不发。公孙府君当时那脸色,你也看到了……他赵昕能胡作非为,便是有依仗,可我等依仗他?当真以为公孙府君来日不会追究?便是有些意外,他那些忠义无双的白马义从呢?这不也是找死吗?”

        鲍特突然挑眉,迟疑了一下,“那圣旨上说的是藏匿兵戈、蓄养死士,还妖言惑众,蛊惑百姓以请命造反,死士便是那些家兵门客,可家兵门客如何而来,你我应当清楚,不就是颜家的人训练的吗?”

        蔡利哼笑一声,“徐州多富商,也多是两面三刀之辈。颜家真正有眼光有气节的还要属那颜氏姐妹与二人夫君。其余颜家人等,如今应当是想尽办法脱离干系。方才那颜升老匹夫的神色你也看到了。老而不死,成贼便是一念之差罢了。昔日还听说便是过来道个歉,扭了脚就要回去,到得如今还留在此处,绝非淡泊名利之辈。”

        “蔡兄,这都什么时候了!气节德行,与身家性命孰轻孰重?你还意气用事!”

        鲍特一拍蔡利的肩膀,“我说的便是那帮商贾!若要置身事外,何以自保?不管是否有蹊跷,唯有坐实了谋逆一事,你我二家才能留得身家性命!而颜家在前,你我只要在旁策应,便是默不作声,也足以自保了!”

        蔡利怔了怔,随后沉默下来。

        他倒也想到了,鲍特家中几个庶出小辈因为刘正的事情身死殒命,鲍特被一众兄弟怨恨,还因此吵了几架,家主的威信也降低不少,对刘正未必没有恨意。

        何况那鲍儒倒有几分能力,在鲍家一众后生晚辈中算得上佼佼者,原本也有入仕的可能,但经历张家庄一事,也一蹶不振,如今什么事情都没管,便是费伯仁上门也推拒掉了,平日里就是读读书写写字,偶然跑出去学学琴,着实让鲍特一阵气恼。

        那鲍儒此前便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妻室与刚纳的妾侍同时怀了孕,倒也有传闻鲍特骂了鲍儒一顿,说鲍儒志向堪比燕雀,那鲍儒也不反驳,反倒旁若无人地与妻室妾侍议论起未出世的儿女的名字来,当时鲍特便也讽刺鲍儒几句,说他这种毫无宗族荣誉的人只能生女儿,鲍儒便将三女儿的乳名都想好了,就叫“三娘”,可把鲍特气疯了。

        这些小道消息人云亦云,蔡利也知道一些,还为此付之一笑过,但他这时沉默,却也是因为两人道不同。

        他是蔡家家主,是要为宗族考虑,但更是儒家弟子,干不出这等落井下石无中生有的事情。

        何况卢植刘正的作风,他都看在眼里,师徒二人平日里毫无架子,对人也客客气气的,昔日听闻刘正诬陷,他听了一面之词自然也心有怨恨,但到得此处知道鸠占鹊巢,甚至蔡家子弟不加阻拦,终究是他选人不当,也是他教育蔡家弟子无方,心中自然也对出门在外出生入死的刘正有所愧疚。

        这时沉默许久,正好家中次子蔡阳骑马找上来,便也托辞下了鲍特的马车。

        父子两走了不久,蔡利便将圣旨与鲍特的选择说了出来,长子早夭,年方十八的蔡阳便是蔡利重点培养的对象,这时除了考校,其实也有知道自家儿子想法,从而交托家族的意图——他是决心死谏,与卢植刘正同生共死了。

        于他而言,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气节,这才是蔡家的魂。

        蔡阳长得颇为魁梧,一身襜褕穿在身上不似儒生,平日里其实也喜欢舞刀弄枪,但心思缜密,够得着文武双全、人情练达,蔡家在此安家落户,他也出了不少力,可谓早熟。

        这时听闻事情始末,便也望望郡府的方向,凝眉道:“爹,公孙府君的兵应当还得一段时间才能聚集。孩儿这就去各家劝说一番?无论如何,孩儿以为,都不能让卢公与刘公子在此身死。便是一路护送去京师讨个公道,让圣上再来定夺,他日不管结果如何,我等却也是尽了力了。”

        蔡利一脸欣慰地拍拍蔡阳的肩膀,笑道:“去吧。记得回头让家里人准备一番,若要离去的,提前做打算。你便不要过来了。为父这便去张家庄……还有,提醒蔡家上下,往后鲍家就不要来往了。若他日那鲍公韬成了家主,再结交一番。”

        蔡利说完走向身后奴仆拉着的马车,蔡阳愣了愣,见蔡利摆手说了句“事不宜迟!”,便也拱手上马离去。

        另一边,鲍特招呼着马夫绕路,半路上被一辆马车堵住了去路,马车上颜升探出头来,他便也似有所悟地换了马车,便见马车上除了颜升,还有父亲离去便开始作风不当的颜家败家子颜承,以及一位军卒——那军卒自然面熟,便是赵昕麾下其中一位天使。

        他反应过来,望了眼颜承趾高气昂望过来,与那军卒攀谈的模样,倒也心中了然,这几日几名军卒在青楼之中与不少家族的后生晚辈流连忘返,这颜承显然是其中之一。

        这时再看颜升对颜承多有抬举的表情,想起昔日对方率领族人转投公孙瓒时,还与刘正等人道了个别,便也心中鄙夷,暗笑多了个急于表现的替死鬼,随后便也与那军卒攀谈起来……

        这样的情况其实城中各地都有,不管是此前过来的秦琼一行人,还是后来的赵昕等人,都在趁此机会捞些好处,而各家各户也投其所好,为了家族与名节这种个人私欲,总会有个看上去或是体面或是肮脏的选择,此时没得选的只有整件事情中奉命担任刽子手的公孙瓒,但他倒也给了张家庄的众人一个选择,在圣旨传下不久后,严纲便被偷偷支会来到了张家庄,奉劝张家庄众人散去。

        但刘正昏迷,唯一能做主的只有卢植一人。

        而老人沉默良久之后,肃容朝着严纲拱了拱手,“有劳壮士相告。替我多谢伯珪。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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